《绝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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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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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话在这些人间也已是命令。
  除了已倒下去的三个人外,别的立刻退下去。
  “朋友高姓大名,是哪条路上来的?”他已看出这年轻人绝不是没有来历的人,“朋友
你烧的是那一门的香?拜的是哪一门的佛?”
  “我烧的是蚊香,”年轻人还在微笑,“但也只有在蚊子多的时候才烧。”
  胡彪目光闪动:“朋友莫非和老八股的那三位当家的有什么渊源?”
  “老八股我一个也不认得,洋博士倒认得几个。”
  胡彪冷笑:“朋友若是想到这里来开码头的,就请留下个时候地方来,到时我们老大一
定会亲自上门拜访讨教。”
  “我就住在百乐门四楼的套房。”这次他好像听懂了,“这位姑娘今天晚上也会住在那
里,”他在看着红玉微笑。
  胡彪铁青的脸已扭曲——红玉已躲在墙角,居然也在笑。
  “我本来应该让你躺三十天的。”年轻人拍了拍衣襟:“看在这位姑娘份上,对折优
待,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忘了答应过送给她的钻戒。”
  红玉扭动着腰肢走过来,媚笑着:“我的钻戒现在还要他送?”
  年轻的绅士拉过了她:“钻戒归他送,人归我,旅馆帐恐怕就得归他们的老大去付的
了。”
  
(三)
  黑豹赤裸裸的坐在沙发上,身上的每一根肌肉都似已崩紧。
  胡彪就像是一滩泥般,软瘫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还在不停的流着冷汗。
  他却连看都没有看胡彪一眼,胡彪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夜已很深,楼下的大自鸣钟刚敲过三响。
  黑豹动也不动的坐着,凝视着左腿上已用纱布包扎起来的枪伤,冷酷的眼睛里,居然仿
佛带着种前所未见的忧郁之色。
  这枪伤虽然并不妨碍他的行动,但若在剧烈打斗时,总难免还是要受到影响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忽然问。
  其实胡彪已将那个人的样子形容过一遍,但他却还是问得更详细些。
  “是个年纪很轻的人,看来最多只有二十五六。”胡彪回答,“衣着穿得很考究、派头
好像跟高登差不多,却比高登还绅士得多。”
  黑豹突然握紧双拳,重重一拳打在沙发扶手上:“我问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衣服,也
不是他的派头。”
  胡彪的头垂得更低,迟疑着:“他长得并不难看,脸色发自,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晒过
太阳,但出手却又狠又快,而且显得经验很丰富,除了老大之外,这地方还很难见到那样的
好手。”
  黑豹的脸色更阴沉,更空疏,拳头握得更紧,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他?……他怎么
能出来的?……”
  胡彪不敢答腔,他根本不知道黑豹嘴里说的“他”,是个什么人。
  “绝不会是他。”黑豹忽又用力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人。”
  “我以前也从没有见过这个人。”胡彪附和,“他说不定也跟高登一样,是从国外回来
的。”
  “你问过他住在哪里?”
  “就住在百乐门四楼的套房。”胡彪忽然想到,“好像也正是高登以前住的那间房。”
  黑豹看着自己的手,瞳孔似已突然收缩。
  “你想他……他会不会是替高登来复仇的?”胡彪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黑豹突然冷笑:“不管他是为什么来的,他既然来了,我们总不能让他失望。”
  他忽然大声吩咐,“秦三爷若还没有醉,就请他上来!”
  秦三爷叫秦松,是“喜鹊”的老三,也就是那个笑起来很阴沉、很残酷的人。
  他没有醉。
  他常喝酒,却从来也没有醉过,这远比从不喝酒更困难得多。
  黑豹找他,就因为黑豹知道这里没有人比他更能控制自己。
  两分钟后他就已上来,他上来的时候,不但衣服穿得很整齐,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乱。
  黑豹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你没有睡?”
  “没有,”秦松摇摇头,好像随时都在准备应变,所以无论有什么事发生,他一向都是
第一个出现的人。
  “以前张老三手下那批人,现在还找不找得到?”黑豹问。
  “是不是他带到虹桥货仓去的那一批?”
  黑豹道:“对。”
  “假如是急事,我三十分钟之内就可找到他们.”
  “这是急事,”黑豹断然地道:“你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带他们到百乐门的四楼查房
去,找一个人。”
  他在发命令的时候,神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使人完全忘了他是赤裸着的。
  他在发命令的时候,秦松只听,不问。
  他们以前本来虽然是很亲密的兄弟,但现在秦松已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
  秦松知道能保持这个距离才是安全的——他一向是个最能控制自己的人。
  “先问清他的姓名和来意。”黑豹的命令简短而有力,“然后就做了他。”
  “是。”秦松连一句话都没有问,就立刻转过身。
  黑豹目中又露出满意之色,他喜欢这种只知道执行他的命令,而从不多问的人。
  “等一等,”黑豹忽然又道,“他若是姓罗,就留下他一条命,抬他回来。”
  说到“抬他回来”这四个字时,他语气很重,这意思就是告诉秦松,他见到这个人时,
这个人最好已站不起来。
  他相信秦松明白他的意思。
  秦松执行他命令时,从未令他失望过一次。
(四)
  红玉躺在干净的白被单里,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旁边的这个男人。
  从屋顶照下来的灯光,使他的脸看来更苍白。
  他现在仿佛已显得没有刚才那样年轻,苍白的脸上,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疲倦,
眼角似已现出了一条条在痛苦的经验中留下的皱纹。
  可是他眼睛里的表情却完全不同。
  他眼睛本来是明朗的,但白的,现在却充满了怒意和仇恨。
  红玉忽然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轻抚着他坚实的胸
膛:“是绅士?是流氓?还是个被通缉的凶手?”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甚至好像连听都没有听见,但眼角的皱纹却更深了。
  他在想什么?是为了什么在悲痛?
  是为了一个移情别恋的女人?还是为了一个将他出卖了的朋友?
  “你到这里来,好像并不是为了找酒和女人的。”红玉轻轻的说:“是为了报复!”
  “报复?”他忽然转过头,瞪着她,锐利的眼神好像一直要看到她心里去。
  红玉忽然觉得一阵寒冷:“我并不知道你的事,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她已发现这个人心里一定隐藏着许多可怕的秘密,无论谁知道他的秘密,都是件很危险
的事,所以在尽力解释。
  “我只不过觉得你并不是来玩的,而且你看来好像有很多心事,很多烦恼。”
  他忽然笑了:“我最大的烦恼,就是每个女人好像都有很多心病。”
  他的手已滑入被单下,现在他的动作已不再像是个绅士。
  红玉她忍不住吃吃的笑了,不停的妞动着腰肢,也不知是在闪避,还是在迎合?
  “不管怎么样,你总个很可爱的男人,而且很够劲。”
  她忽然用力紧搂住他,发出一连串呻吟般的低语:“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他也用力抱住了她,目中痛苦之色却更深了。
  然后他忽又觉得自己抱住的是另一个人,他忽然开始兴奋。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敲门声。
  红玉的手脚立刻冰冷,全身都缩成了一团,道:“一定是胡老四的兄弟们来了,他们绝
不会放过你的。”
  “你用不着害怕,”他微笑着站起来,“他们并不是可怕的人。”
  “他们也许并不可怕,但他们的老大黑豹……”提起这名字,红玉连嘴唇上都已失去血
色,“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是个杀人的魔星,据说连他流出来的血都是冰冷的。”
  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正在穿他的裤子和鞋袜。
  “假如来的真是黑豹,你一定要特别小心。”
  红玉拉住了他的手,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年轻人竟有了一种真正的关心。
  这年轻人微笑道,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我会小心的,现在我还不想死。”他的笑容中
也露出种悲愤之色,“现在我还不想从楼上跳下去。”
  敲门声已停了。
  敲门的人显然很有耐性,并不在乎多等几分钟。
  主人也并没问是谁,就把门开了,门开的时候,他的人已返到靠墙的沙发上,打量着这
个站在门口的人。
  “我姓秦,叫秦松。”这人笑的时候,也会令人感觉到很不舒服。
  “你就是胡彪的老大?”
  秦松微笑着摇摇头,“你应该听说过我们的老大是谁,至少红玉姑
娘应该已告诉你。”
  他说话的态度客气而有礼,但说出来的话却直接而锋利。
  无论谁都会感觉到他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
  他对这个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年轻人,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
  “有很多人告诉我很多事。”这年轻人也和他一样,面上总是带着笑容,“我并不是一
定要每句话都相信。”
  秦松又微笑着点点头,忽然问:“朋友贵姓?”
  “我们是朋友?”
  “现在当然还不是。”秦松只有承认。
  “以后恐怕也不会是。”年轻人淡淡道,“我喝了胡彪的酒,又抢了他的女人,他的兄
弟当然不会把我当朋友。”
  “那么你就不该冒险开门让我们进来的。”秦松笑得更阴沉。
  “冒险?”
  “在这里,一个人若不是朋友,就是仇敌,你开门让你的仇敌进来。岂非是件很危险的
事。”
  年轻人笑了:“是你们危险,还是我?”
  秦松突然大笑:“胡老囚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他笑声突又停顿,凝视着对面的这个人:“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想请教。”
  “我在听。”
  “你喝了胡老四的酒,又抢了他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的酒和女人都是最好的。”年轻人笑着说,“我恰巧又是个酒色之徒。”
  “只为了这一点?”秦松冷冷的问。
  “这一点就已足够。”
  秦松盯着他的脸:“你常常为了酒和女人打碎别人的鼻子?”
  “有时我也打别的地方,只不过我总认为鼻子这目标不错,”
  “你出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
  年轻人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也很想打破我的头,要打入的人,通常就得准备挨揍。”
  秦松冷笑:“你现在已准备好了么?”
  他的人一直站在门口,这时忽然向后面退出了七八步,他退得很快。
  就在他开始向后退的时候,门外就已有十来条大汉冲进来。这些人其中有南宗“六合八
法”的门下,也有北派“谭腿”的高手。
  年轻人仿佛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职业性的打手,远比刚才他打倒的那三个人要难对付得
多。
  但是他却还是在微笑着:“像你们这种人若是变成残废,说不定就会饿死的。”他又轻
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想要你们饿死,可是我出手一向很重。”
  他微笑着站起来,已有两只拳头到了他面前,一条腿横扫他足踝。
  他轻轻一跃,就已到了沙发上,突又从沙发上弹起,凌空翻身。他拳头向前面一个人击
出时,脚后跟也踢在后面一个的肋骨上。
  然后他突又反手,一掌切中了旁边一个人在颈后的动脉。
  他出手干净利落,迅速准确,一看明明已击出,招式却又会突然改变。
  他明明想用拳头打碎你鼻梁,但等你倒下去时,却是被他一脚踢倒的。
  他明明是想打第一个人,但倒下去的却往往是第二个人。
  四个人倒下后,突然有人失声惊呼:“反手道!”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用“反手道”,一个是罗烈,一个是黑豹。
  难道罗烈终于来了!
 标题 
古龙《绝不低头》
(十一) 突 变
(一)
  东方刚刚现出鱼肚白色,乳白的晨雾已弥漫了大地。
  五点三十五分。
  黑豹还是坐在那张沙发上,一直没有动。
  酒色之后,他突然觉得腿上的枪伤开始发疼,他毕竟是个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可是真正让他烦恼的,并不是这伤口,而是秦松带回来的消息。
  “你带去了多少人?”黑豹问。
  “十一个。”
  “张三从南边请来的那批打手都去了?”
  秦松点点头:“谭师傅兄弟两个人也在。”
  “他们十一个人,对付他一个也对付不了?”黑豹的浓眉已皱起。
  秦松叹了口气:“他们本来也许还不会那么快被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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