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牢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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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牢大狱-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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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这片海岸线驶往东照,大约需要二百公里车程。那一天阳光万道,省区公路上车流如潮,车队拉着警笛,押解着一千二百万赃款和两名嫌犯,长驱而过。警察们按捺不住胜利的喜悦,车厢内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人人都在谈功论赏,但没人听到刘川的笑声,刘川歪在面包车的后座上,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他没有做梦,但睡得不香。从睡相上可以看出,他似乎心事重重。

  这个案子最后还需要刘川做的,就是配合东照公安局的预审部门,将数月以来他经历过的那些事件,那些侦查过程,做出证明材料,以便将来司法机关对单成功及其他涉案人员,对整个金库大劫案,做出最终的判决。

  事实上,单成功正是由于这些材料,被证实为金库大劫案的主犯而不是过去认定的胁从。在数月之后,经过反复侦讯调查,天河监狱司机老杨的那位前任情妇佟宝莲,也被确定死于单成功之手。单成功因此被依法改判犯有抢劫罪、故意杀人罪、脱逃罪,数罪并罚,合并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单成功罪恶深重,难逃一死,无可挽救。但刘川最终挽救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

  在他向东照公安局提供的证据材料中,单鹃和她的母亲被证明为不知情者。我不知道刘川出于什么心理,要这样保护单家母女。刘川告诉审案人员,单鹃与她的母亲在金库大劫案的案发前就与单成功分居两地,她们对单成功在外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罪并不知情。她们也不知道单成功私自藏匿犯罪的赃款,直到刘川带着她们在海边挖出那两只箱子,她们才知道里面装有巨额现金。按照刘川提供的证词,公安机关对单家母女原拟追究的窝藏罪、包庇罪,因无证据支持,最终不能成立。

  但是,刘川没饶小康。刘川在秦水小虫家附近的那个煤厂险被杀害,小康涉嫌主谋。东照公安局通过秦水公安局对小康依法拘传,可惜在拘传令实施之前,小康已经闻风而逃,不知去向了。

  在小康逃走之后,刘川回京之前,单鹃母女被无罪释放,走出了东照公安局拘留所的大门。据说她们走出大门后还站在门前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才朝着谁也记不清的方向,并肩走了。

  都走了。一切都成往事。

  在刘川的感觉上,他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原来的生活瞬间复原。和以前每天醒来时一样,他还躺在自己宽大的卧室里,躺在那张从西班牙进口的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无比舒坦地打着哈欠。

  常常只是到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看到自己手上疤痕未消的血泡,他才确信,他曾经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冒死穿越,现已进入另一段崭新的时间。

  时间是什么?

  时间是风流水转的回环之波,还是一去不返的离弦之箭?是无论行走多远都将回到起点的一个周圆,还是永远不会重叠的平行之线?

  时间到底是什么?

  是地球的公转自转,还是人间的冬寒夏暖?是海上的日出日落,还是城内的暮鼓晨钟?时间究竟漫漫无边还是稍纵即逝?是万古永恒还是岁月无痕?时间可以用截然不同的辞藻形容描绘,可谁又能做出一个公认的定义和结论?

  刘川几乎忘了他在秦水究竟藏了多长时间,再回来时竟说不清北京到底亲切还是陌生。看到刘川终于游子归家,奶奶的病一下好了大半,原来每天只能行走五十来步,现在只要有刘川扶着,她就能从家里的这间屋子走到那间屋子,兴致勃勃,不知疲倦。刘川回来的那天晚上她的饭量也长了一倍,还和刘川一起喝了一点啤酒,然后在沙发上聊天一直聊到深更半夜,小阿姨过来叫了几次,她才恋恋不舍地回房休息。奶奶走后,刘川很久很久没有入睡,他躺在干净松软的被子里,两脚无论伸到哪里,都是那么平滑干爽,不再阴潮,不再酷热,没有臭虫,没有蚊子,没有难闻的霉腐味道,枕头和被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种皂液的清香已然久违。他很累很累,很累。但,无法入睡。

  那一夜他始终兴奋于回顾与展望,回顾与展望的主角,正是那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那两个女人代表了梦与现实。单鹃是梦,是噩梦中的一丝温馨;季文竹是现实,是北京,是繁华的都市,是一向习惯了的正常生活,是正常生活对他的吸引、诱惑和热情的欢迎。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几个月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梳洗打扮。一套登喜路的休闲服被洗熨得板板挺挺,一双爱马仕的软底鞋也打理得不染一尘。他反复思忖半天,终于没喷同样牌子的香水,因为他不知道季文竹是否喜欢那种带点烟味的味道。

  他开了那辆久已不开的沃尔沃S90,他回来之前奶奶每天都让公司里的人把它擦得晶光锃亮。奶奶虽然一直呆在北京,呆在家里,但其实和刘川一样,对公司行将被银行接管拍卖的情况一无所知。她的病况使得谁都不敢冒险将实情相告,所以她一直蒙在鼓里,所以她还像往常一样,每天打电话召唤公司里的人过来做这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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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回到北京(二)     

  刘川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王律师早早地过来找他时他已离开家门。他那时正把沃尔沃开上了拥挤的东三环路,半小时后他赶到了酒仙桥季文竹那里。

  从昨天傍晚一回到北京他就打了季文竹的手机,那时季文竹正在外面接拍一个广告,两人于是约好了今天上午见面。干演员这一行的不拍戏时都是昼伏夜出,刘川上午敲响季文竹房门的时候季文竹果然还没起床。刘川敲了半天门又打了电话才把她从床上叫醒,揉着眼睛穿着睡衣过来为刘川开门。

  她把刘川让进屋子,然后急着先去刷牙,刷好牙后头发没梳就从卫生间跑出来和刘川亲嘴。他们互相拥抱,彼此长吻,吻得难解难分。然后,就在季文竹那张还没收拾的床上,脱衣做爱。这是刘川第一次和女孩做这种事情,心理的紧张甚至大于生理的快感,但这种紧张对刘川来说,也许本身就构成一种独特的快感,让他事后回味无穷。他的回味大多无关自己的感受,而更多是关于季文竹的,关于她的表情,她的呻吟,她凌乱的发丝,她额上的细汗,一切都很新鲜,一切,全都非常的美妙。

  我想象那时正有一束耀眼的阳光从窗外进入,投射在铺了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白色床单衬着两个光滑新鲜的肉体,那肉体完美的颜色和质感,令阳光也变得轻盈娇艳。晶莹透彻的汗珠洁如晨露,像天地造物般地自然清新。刘川虽然手忙脚乱,但攀登快感的巅峰似乎轻而易举。当快感不愿拖延地快速抵达时,他应有的羞涩难以遮掩,他压抑着自己的动作和粗重的呼吸,试图装作若无其事,但季文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双手用力抱紧他的身躯,并且配合着呻吟出快乐的节奏。他不清楚她是怎么感觉到的,事后非要厚颜无耻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季文竹却大大方方地告诉刘川:这有什么不知道,我能感觉出里边突然热了,像电流往里冲似的。刘川问,那你舒服了吗?季文竹说,还行吧。

  刘川很郁闷,看季文竹的表情口吻,并不那么激动似的,这和刘川的感受有了距离。他们此时赤身躺在窄窄的床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床单。季文竹细细的手指若即若离,顺着刘川的皮肤慢慢游走。你皮肤真好,像缎子似的。季文竹说。可刘川马上回敬道:你的才好呢,你是我见过的最白的女孩。

  “你见过多少女孩?”季文竹用一只胳膊支起脑袋,突然侧身盘问。

  “见得可多了,大街上到处都是。”

  季文竹笑笑,说:“你真的是第一次?”

  刘川不笑,说:“你不信呀?”

  季文竹说:“不信。”

  刘川说:“为什么不信?”

  季文竹说:“现在你们这帮男孩,从上中学开始就跟馋猫似的,没有一个不偷腥的。你的条件又好,你不偷人人家还偷你呢。”

  刘川说:“人家偷我?我倒想。”

  季文竹说:“呸!”

  刘川说:“你不了解我奶奶,你不知道我上中学那会儿她管我都管成什么样了,就是女生打电话到我家来,她都能盘问得让人家把电话摔了。”

  季文竹笑:“盘问人家干什么,她干吗不盘问你?”

  刘川说:“问啊,怎么不问。”

  季文竹说:“问你你怎么办?”

  刘川说:“我摔门。”

  季文竹说:“那你上大学的时候呢,你上大学不是住校吗,你奶奶管不住了吧。”

  刘川说:“我们那是公安大学,跟军校一样,有纪律,规定不许谈恋爱的。”

  季文竹说:“嘁!规定还管得了你们。”

  刘川说:“当然管得了啦。”

  季文竹又笑起来了:“老实。”

  刘川也笑:“那是。”

  刘川很喜欢这样,做爱之后,光着身体,和自己相爱的女孩躺在床上,漫无边际地说话,无忧无虑地嬉笑。有时还能互相撒娇,互相哄劝;有时又互相撒野,光着身子在屋里打成一团。不仅在这个小屋,连刘川那间宽大向阳的卧房,那张2×2米的大床,也成了他们疯狂的爱巢。只要奶奶让小保姆陪着去医院了,刘川就把季文竹接到这里,在他家楼上的大卧室里,胡侃、疯玩、做爱。

  可惜春宵苦短,奶奶总是回来得很早,和刘川中学时代一样,一回来便抓住来访的女孩仔细盘问。尽管季文竹肯定不会被问得摔门就跑,但刘川一看奶奶回来,依然不免心惊肉跳。

  时间就是这样一个概念,和一位美丽的姑娘彼此缠绵,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被一盆炉火近身灼烤——如在秦水的那些日日夜夜——时间又变得特别漫长。时间都是相对的。刘川上中学时就从一本书上知道,爱因斯坦就是用这个比喻,来解释他的“相对论”的。

  看来爱因斯坦也挺“花”的,但他解释得没错,什么都是相对的,更不用说对人的感觉。

  相对季文竹来说,奶奶似乎更喜欢小珂。小珂那种类型的女孩,相对更讨老人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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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回到北京(三)     

  刘川从秦水回来以后,跟小珂也见过一面。因为天河监狱对刘川协助公安机关追回国家巨款一事,给他记了个人二等功一次,几个月前单成功在河北灵堡村脱逃的事件,至此真相大白,刘川不仅恢复了名誉,而且成了一个英雄。在监狱专门召开的记功大会上,刘川见到了小珂,见到了钟大,见到了监狱的各级领导,也见到了过去的好友庞建东。

  庞建东和大家一样,在刘川从监狱长邓铁山手中接过二等功证书和证章时,热烈地鼓了掌,但散会后他很快就悄悄离场,没有和小珂那帮年轻人一起,围在刘川身边亲热叙旧,问长问短。刘川那天被年轻伙伴们送出监狱大门时才发觉少了建东,他心里当然知道其中因为什么。

  送刘川出来的还有副监狱长强炳林和遣送科的科长老钟,领导们还是劝刘川不要辞职了——领导和同志们这么信任你,你不如留在集体中和大家一起干一番事业。刘川当面难拂领导的好意,红着脸推托说要回去和奶奶商量。

  说心里话,刘川也很热爱这个集体,也很喜欢这些伙伴,在他接过立功证书的那一刻,也觉得天监的领导对他确实好极了。但是,他已经耽误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必须回到他家的公司尽快即位。而且,还有一个让他必须从天监离开的理由。这理由不登大雅,不上台面,说不出口,但,却是非常现实的一个存在。

  那理由就是,因为季文竹,他没脸再见庞建东了。如果和庞建东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该有多么别扭。

  季文竹从那个古装戏下来之后,已经好久没戏拍了。她那一阵可以天天陪着刘川,一起出去逛商店,买东西,找各种口味的饭馆吃饭,还去饭店里的游泳池里游泳。去饭店的游泳池游泳就不是游泳了,那是一种享受,他们可以穿着浴衣躺在阳光下的沙滩椅上,喝着鸡尾饮料,消磨掉整个下午。

  刘川喜欢这样为季文竹花钱,为季文竹花钱不仅使季文竹享受到快乐,也使刘川自己享受到快乐。刘川从小不缺钱,现在也还未确切地知道万和公司已面临破产,所以那时他为季文竹一掷千金,本能上没有一点肉紧的感觉。恋爱除了给双方带来快乐之外,偶尔也会带来一些痛苦,痛苦更多是在刘川一边,因为他特别害怕和季文竹吵嘴但季文竹似乎不怕。所以季文竹便被惯出了一身毛病,常常故意吵嘴生事,常常一两天不理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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