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全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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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全集(卷五)-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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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先生,那时的他虽然我没有看见,但我想我是知道他的。我流下了眼泪,
为了天佑老人,更为了老舍先生。

一九四六年,老舍先生和我接受美国国务院的邀请,访问美国。在美国,
东西南北远游之后,我们俩就定居在纽约一个安静的街道上的客舍里。朝夕
相处,但少聊闲天,他完全浸沉在创作的气氛中。上午,他绝对关在自己的
书房里;有时,看他用心读美国大小说家福克纳的长篇作品。福克纳的文字
是很晦涩的,但老舍却读得津津有味。我知道他每日闭门创作,像是写一部
大作品。他不讲,我也不问。后来,才知道他正续写《四世同堂》的第三部
《饥荒》。原来他身在异乡,眷念祖国的一切,沉恩忧虑祖国的种种苦难,
终于写完这样一部充溢爱国感情和盼望祖国日后兴旺、繁荣的大作品。

人们说老舍先生是伟大的文学家,是北平风情的伟大画家,是中国语言
与人物描写的大师,还有许许多多使中国人民为他而自豪的称号。我想,老
舍先生首先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

他在《四世同堂》的小说中有这样一段话:“对了!你温柔,美丽,像
一朵花。你的美丽是由你自己吸取水分,日光,而提供给世界的。可是,你
缺乏着保卫自己的能力;你越美好,便越会招来那无情的手指,把你折断,
使你死灭。一朵花,一座城,一个文化,恐怕都是如此!玫瑰的智慧不仅在
乎它有色有香,而也在乎它有刺!刺与香美的联合才会使玫瑰安全,久远,
繁荣!”

老舍先生的作品,他的《四世同堂》,正是一朵永远珍美的玫瑰。

(原载《红旗》1985 年第16 期)


创造我们民族的舞台美术

在四年多以前的全国舞台美术理论座谈会上。成立了中国舞台美术学
会。我记得,在那次会上,很出人意外地看到了不少有学术价值的论文。以
后,还出现了学刊,举办了首届全国舞台美术展览会。我们看到了舞台美术
学会在进步,在发展。

我感觉到,当前舞台美术的工作越做越细致,越进步;舞台美术家的功
力也显得越来越深了。我们还成功地运用了世界上多种新颖的舞台手段,这
是有目共睹的。我们的舞台美术的创造,早已打破了“四堵墙”的路子,将
有限的舞台时空变成无限的大千世界。我们舞台美术的进步,己被国外同行
们所承认,在国际上赢得了声誉。这表明,我们的舞台美术质量正在逐步走
向高、精、尖。

但是,有两个问题,我想提出来,一是如何找到我们的“根”,即民族
性问题。文学艺术受到西方“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们是中国人,是中
国的舞台美术家,必须搞出我们自己的东西,创造出有我们自己民族特色的
舞台美术,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至今还没有解决得很好,我这么说,是不
是过火了?我总觉得,学习外国的舞台美术,要有选择,不是拿外目的东西
去替代自己的东西,更不是哗众取宠,而是要创造性地运用,使之溶化到我
们的创造中,成为有中国气派的、有中闰民族特色的,为中国人民所喜闻乐
见的舞台美术。这是真正从中国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一种舞台美术形式。达
到这个要求,当然是很不容易,但要努力。因为所有优秀的艺术作品,既要
有它的世界性,又应该有它的民族性。我不相信有一种完全超脱于自己民族
的世界性艺术。为了发扬我们民族的独创精神。很需要有中国舞台美术史这
样一类的书籍。我不相信,我们的舞台美术只是像旧式广和楼那样,只有一
块四方形的空舞台。我们的艺术传统决不是那么简单的。从西汉时代的百戏
杂技开始,这里面就有很多舞台美术的成份了。我们的舞台美术史,决不是
从“春柳社”开始,也不是从向日本学来的东西才开始的。我们应该求教于
有关的戏曲专家和考古学者们,把舞台美术资料,从古代的文化遗产中清理
出来,总结其中的历史经验,编写成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舞台美术史。这将
有助于舞台美术的新发展。

另一个问题,是如何普及舞台美术的问题。在大城市,我们有设备较好
的剧场,有利于发挥我们的创造能力,体现我们的各种设想、幻想、理想。
然而在小城镇,虽然陆续建造了一些剧场,但跟大城市剧场相比,设备还是
相差很远的。这就需要我们舞台美术家根据不太好的剧场条件,因地制宜地
运用舞台美术的造型艺术手段,把演出搞得更优美,增加它的感人力量。这
种普及工作,也应该引起我们大家的重视,不能光注意大城市的演出质量,
而忽视了小城镇的演出质量。

上面谈的编写舞台美术史,其所以必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能告
诉我们,我们的祖宗如何在当时简陋的物质条件下,创造了感人的艺术,而
且表现了戏剧的美。我希望我们的舞台美术家在这方面继续下功夫,进一步
发展自己的艺术,并以此去丰富世界的舞台美术。

(本文系根据作者在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一九八五年全国理事代表会上讲话整理)

(原载《人民日报》1985 年9 月23 日)


话剧的新时代就要到来了

——在中国话剧文学学术讨论会开幕式上的发言

现在,大家都在说戏剧不景气。的确,全国各地不少剧场都出现了“门
前冷落车马稀”的现象,而此景尤以话剧为甚。那么,为什么我们的话剧会
突然没有观众了呢?

怎样才能“门庭若市”

在现代戏剧发展史中,话剧是取得了成就的,是有贡献的。但是我们也
应该承认,现在有些话剧的确质量不高,不足以吸引人。究竟怎样才能使话
剧“门庭苦市”呢?当然,首先要提高演出质量,要写出好本子,拿出好戏
来。同时,我们还要重视话剧的普及工作,要花大气力,下苦功夫,扶持各
类学校中的业余话剧运动。与我同辈的戏剧家中,多数都是票友——搞业余
话剧出身的。现在也应多培养票友。这一点,京戏的情况要比话剧好。我觉
得,在学校开展业余话剧活动是很好的辅助教育。

我们不妨尝试一下“开门话剧”的做法,即无偿请人看戏。美国有位戏
剧家叫约瑟夫·帕勃(Joseph Papp),他曾在纽约中央公园组织过多次莎士
比亚戏剧节,参加演出的都是大导演、名演员。他先在空场子组织演出,不
卖票,进去便看,连续数天。市政府被他感动,允许他在公园、教堂举办演
剧活动。我曾在纽约见过这个人,他有志气、热情高,理想远大,酷爱话剧
事业。他把从事职业话剧赚来的钱都赔在这里,他获得了成功。我们如果也
如此诚恳而热情地请人看戏,我们话剧的观众只会日益增多。中国至今仍有
相当一部分人不知话剧为何物,我们要做好这个工作,想办法请他们进剧场,
调动其热情,使其上瘾。这要有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就像四川人到上海卖榨
菜一样,先是没人买,他们就白送,吃多了自然上瘾,他就不得不狠心掏腰
包买了。话剧似乎也可以如此办一下。

切莫图解政策

几十年来,图解政策、台上“训”台下的现象,在我们的话剧舞台上时
有出现,这种风气非改不可!活剧绝非只是宣传政治的工具。虽然我们生活
在社会主义国家里,但话剧却不单纯是某种政策的“传声筒”。生活中有些
英雄模范的事迹,报刊、电视和广播中都已做过大量的宣传介绍,又硬要写
成话剧,还发票组织大家一定要看。这种做法会促使观众对话剧产生反感。
“文革”中的一些做法就更是令人啼笑皆非了。听说,有一出写反对走后门
的戏,戏并不好看,硬要组织观众来看。观众不愿看,便反锁剧场大门不让
走。这种搞法,在最低限度上丧失了戏剧的品格。战争年代出现了歌剧《白
毛女》,其影响之大,遍及全国,成为中国戏剧的经典之作。我们的作品要
以感人、陶冶人为宗旨,让观众在欣赏中受到教育。周总理说的“寓教育于
娱乐之中”便是这个道理。戏剧要给人以高尚的享受。那些拼凑几个形象的
“主题先行”的作品,伤害了观众对话剧的感情,这都是对话剧下关心的人
做的。“文革”前也有类似作品,将剧中人物分为两大阵营,非好即坏,两


派进行斗争。话剧如若只是单纯地宣传政治的话,观众不如去读报纸,戏剧
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要丰富和发展戏剧观念

是否允许多种戏剧观念存在?我个人表示赞成。观众是真正的鉴定人,
他们喜欢看就演下去,没人看自然就被淘汰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不能搞“一
窝蜂”。现实主义是我们的一贯传统,老舍的《茶馆》、《四世同堂》,西
德话剧《屠夫》,都是现实主义传统的好戏;苏联剧作家阿尔布卓夫的《老
式喜剧》最近由中央戏剧学院演出,此剧并非完全现实主义的写法,但我觉
得也是一出难得的好戏。戏剧观念需要不断更新,否则戏剧发展便会遇到障
碍。但是,也不能把过去的戏剧观都贬得一无是处。要提倡“百花齐放,百
家争鸣”,不断地丰富和发展戏剧观念,谁是谁非。“观众”与“时间”是
最好的裁判。记得那是一九五六年,在北京举办全国话剧汇演,有十来个国
家的代表团来观摩。看后他们向我提出疑问,说这些戏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笔。这都是公式化、概念化的结果。现在,党中央体察到文艺界的甘苦,提
倡创作自由。我们要深入生活,用自己的理解去反映时代。戏剧与国家的前
途和命运密切相关,我们要在四项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多出入,多出戏,飞
速发展的时代需要更多开拓型的戏剧人才。

话剧虽然暂时不景气,但是,危机中会孕育出更加强盛的生机。我感到
生机充满了宇宙,豪气充满了人间。话剧艺术又一新时代就要到来了!

这次中国话剧文学学术讨论会很有必要,全国许多专家都来了。我想,
这次会议一定会开得十分成功。

(原载《戏剧报》1985 年第11 期)


危机里蕴有着生机

今天在这里见到了许多老同志、老朋友,感到非常高兴。也是在广州,
一九六二年开了一个全国性的话剧、歌剧、儿童剧的创作会,在座的不少同
志都参加厂那个会议,那是一个鼓劲的会,一个成功的会,一个实事求是的
会。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和陈老总在会上讲了话,二十三年过去了,总理和陈
老总都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他们在那次会议上的讲话,他们对文艺创作问
题的精辟见解,他们在是非面前表现出的共产党人的磊落胸怀,我是永远不
会忘记的。今天,中南五省的同志又聚集到广州参加这个创作座谈会,希望
这个会像六二年广州会议那样,开成一个鼓劲的会,一个增强信念的会,为
促进我们的戏剧事业做一点切切实实的工作。

令人焦虑的戏剧危机已经闹了好儿年了,依我看也算是个好事,因为它
从反面帮了我们的忙,帮我们搞了一次总动员。现在大家都动起来了,事情
就有了转机。今年全国开了不少戏剧创作会、笔会,有的省还搞了戏剧节和
调演,活动之多,积极性之高是近年来少见的,说明大家对这个危机有正确
的认识,有信心去克服它,危机里蕴育着生机。

最近,文化部在北京搞的戏曲调演,气氛热烈,出了不少好戏。我们这
个会上的五省拿出的楚剧《狱卒平冤》、花鼓戏《喜脉案》、壮剧《金花银
花》都受到好评,有的还得了奖。另外像广东搞的后剧《南方的风》、《特
区人》,还有湖北的汉剧现代戏《弹吉他的姑娘》,都造成不小的影响,有
的还吸引了大量青年观众,改变了一些人对戏曲的看法,这是一大喜事。如
果我们的戏都像这几出戏一样受到观众的欢迎,那么戏剧就将度过危机的严
冬,走进春暖花开的季节了。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要抓创作。剧本是一剧之
本,这既是一个现实问题、又是一个长远问题。从现实看,有没有能上演的
剧本,演出来好不好看,受不受欢迎,这要靠剧本。从长远看,戏剧文化的
积累主要是剧本的积累。因此,我们还肩负着历史的责任,要多出好作品,
为我们的民族文化增砖添瓦,为子孙后代留一点东西。

这几年,在戏剧创作上大家谈得比较多的话题是改革。戏曲要改革;话
剧要更新戏剧观念;在理论工作方面也有人在讨论如何更新研究方法的问
题。我看这些都应该支持,可以改,可以革。改革就是变化,什么事情都一
样,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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