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命约会40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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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生命约会40周-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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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我刚上了14路车,正忙着投币,匆忙地说了两句话后就挂断了。他听到了我的声音,才算放下了心。而我摇晃着身子的时候,有一位中年妇女起身让座,我累得几近崩溃,也就满怀歉意地坐了下去。我差点就回不了家了!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恐惧不知道这遥远的距离该怎样缩短。我诉说着,诉说着,对宋宋讲我今天出门的遭遇。我发誓:以后绝不一个人出门。外面太可怕了! 

  是的,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孕妇的胆子越变越小了。拖着沉重的身子出门,着实需要勇气。在别人看来很容易的事情,对于我,却是那么不方便。因为有诸多的不方便,我已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因为自卑感,我已不愿意出现在人群中免得让别人感觉不舒服;免得让别人怜悯你;免得让别人嫌弃你……啊,我就是那被阳光遗弃的雪地。我寒冷,孤独,心灰意懒。我愿意变得更小更小,小得可以钻进墙角里。 

  是的,假如你没有当过孕妇,就不能理解这复杂的心理。事实上,孕妇非但不美丽,而且还那么臃肿、虚弱,自然就产生出一种由衷的自卑,而不是那种人们常说的所谓〃自豪〃和〃骄傲〃。我就这样逃回了家,躲进了被窝,放下了眼帘,摸了摸肚子总算一切安好,可以舒服地睡觉了。 

  我看见自己像个蜗牛,越来越喜欢呆在自己的壳里。安全第一次感觉到人是多么需要安全感。这种感觉如果丧失了,一切美好的感觉都将丧失。中午的时候,我有那么好的心情去欣赏雪和阳光;而到了夜晚,阳光丧失之后,雪依然是雪,却完全没有了安全感,我像个逃兵一样窜回家,一路狼狈,一路心酸。 

  宋宋说,我担心死了。一进门,你们两个人都不见了!他是认真的。一进门,两个人一起,不见了!这个预料之外的场景,更像是一个悬疑小说的开头。但是对于家人,这种惊吓还是越少越好。 

  雪和阳光。相依相存。是一种生死相连的爱情。坦白的雪,获得了高贵的光。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它们是一个整体。只有当雪和阳光在一起,心里才会涌起爱意。所以,雪和阳光就有了一种烈焰般的感觉,恰似火凤凰,可以获得重生。丁丁,你懂吗?让我们一起练习这两个名词:雪和阳光。 


第30节:第19周;食物是种心情
作者: 丁 燕

  第19周馕一种食物就是一种心情 

  一个星期之内,竟然吃了两次自助餐。吃来吃去。人和人交流最重要的一种形式就是聚在一起吃饭。过去中国人吃不起餐厅,就在自家厨房里鼓捣;现在,连大餐都吃腻了,索性吃自助,想吃啥自己拿,省去了点菜的麻烦。 

  在时髦的自助餐之外,新疆人真正的自助食物是馕。 

  馕由水、盐、面粉混合而成,揉成饼状,贴在土质炉坑的壁上,烘烤而成。其上,点缀些许芝麻;其味,脆香甘甜。可久放而不坏,泡水后味道如初。有大有小,有干馕油馕之分。 

  除当主食吃外,可以切成块与羊肉炒;也可泡在羊肉汤里制成馕泡肉。可就着牛奶吃,也可就着杏干吃。有些集市上的小吃摊是这样诱惑食客的整头的羊在铁锅里煮着,汤里泛着油花,上面躺着几个馕。馕们喝足了羊肉的汤和油,浑身酥软,但并不化散,味道果然好到底。 

  馕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古称〃胡饼〃〃炉饼〃。〃馕〃这个字来自波斯。卖馕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在说这个字时,舌头卷起,将腹腔的气用力地吐出馕。听上去有点瓮鼻头,还有点颤抖,却充满了自豪和底气。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自豪的。 

  据说,唐僧去西天取经穿越沙漠戈壁时,身边所带之物便是馕。这自然是新疆人杜撰出来的典故。维吾尔族人至今还保留着一种新郎、新娘同吃盐水馕的风俗婚礼上,主婚人向新郎、新娘赐盐水一碗,又各赐一小块馕。新郎、新娘将馕蘸着盐水吃进去,以表示海誓山盟,同甘共苦,白头偕老足见馕在新疆人眼中的重要性。 

  馕是一种朴素得几近简陋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我们新疆人的生活。就这一个字馕。新疆人最普通的日常食物馕!现在,我说出了它,说出了一个力量的核心。只有在新疆大地上,才能孕育出这样简单的食物。 

  出门走远路的新疆人必定在行囊中装足了馕。看到一条清水河,将袋中之馕用力一扔,就地弯腰洗脸、喝水,待上游的馕漂移而下后,捞起来放入口中,味道正好。这是一个新疆人的午饭。晚饭。消夜。只需几个馕,走南闯北,心里不慌。这些食物裹在身上,就能远离饥饿的威胁,顺利地渡过一个个难关。新疆人的福星馕。 

  开始不会认识到它的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闪现了出来。馕,惟其是馕,而成为馕。馕,养育出了爱吃馕的新疆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那一嘴吃食。寻的是一种简单,一种和自然相辅相生。不变的食物,不变的配料。只是吃馕的人变了。老的换新,新的又老。惟有馕不见改变,和日月一起,轮回往复。 

  馕这个发音像云雀翅膀般高亢明亮。在馕的暗示下,让我们来吃这种食物。这种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和麦子的香味的圆形薄饼。它携带着大地的温暖因为它是紧紧地贴在拱形的馕坑壁上烤制出来的。它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是那种食物与泥土共同混合而成的奇特美味。馕一下子就伸出了一把钩子,让饥饿的胃疯狂起来。 

  馕几乎是一种诗性生活状态的具体显现。馕的成分是简单的,是被千锤百炼后简化出的几个不可缺少的元素;而烤制馕的工具亦是粮食的母亲泥土烤制而成;吃馕的人,内心中知道如何自觉地抵抗诱惑那些含着防腐剂、添加剂的食品无论包装多么精美、色彩多么华丽,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具有火眼金睛,知道去伪存真后的食品应是简单一些,再简单一些。 

  我已如此习惯。在馕的注视下,我的生活变得古朴素净。并日渐体味到,一种食物就是一种心情。或者,一种拒绝。在我最需要营养的时候,我所能想到的食物,是馕。那简单的一块面饼里,更多的是打馕人的手纹。是一件手工艺品。是一件阅尽人间百态后,平淡素雅的脸。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轰隆隆的机器打开了一条流水线,人的手在按下电钮后会引发剧变,穿梭的行人将惊恐与茫然写在放大的瞳孔中,灯箱广告在与黑夜争夺地盘时仍不忘夸张地嚎叫……是的。人越来越受到来自物的挤压与贬损。在太古之初,令人类不安与惊恐的是大风、暴雨、寒冷与野兽,是冰雹与海啸。而现在,人们更多地是恐惧钱。恐惧有钱的富人。恐惧有钱的富国。恐惧自己没钱。恐惧自己钱太多。 

  内心如此惶惑整条街的人都在吃龙虾。吃三文鱼。吃鲍鱼鸭掌。吃木瓜鱼翅。还有人要吃穿山甲或者猴脑。〃非典〃之后,听说一些南方有钱人开始吃一种叫〃婴儿汤〃的食物。我在网上看到照片后冲进卫生间就开始呕吐。那些人啊不是人。其残忍胜过撒旦。是些脑满肠肥的畜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要死,只好这样肆虐地吃。吃。吃。 

  我依然能看到馕的简陋。在新疆,在任何一个小县城的角落,任何一个维吾尔族人家的院门外,馕坑蜷缩在不起眼的一角。它和它的主人无言地默契地站立着。周边,是更强大的水泥森林。馕坑,灰头土脸的馕坑,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仿佛这个西装革履的城市中,总是拥挤着一些打工者、残疾人、拣垃圾的人、乞丐和贫民。他们和富人达成了奇异的妥协,各自恪守着那一块领地,互不侵犯。 

  在新疆南部的英吉沙县,以匠人精制的手工匕首〃英吉沙小刀〃而出名。几年前,当我以一个穿行者的身份走过这座小城时,发现这里的人格外喜欢吃馕。但却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盘子大小的馕,而是巨大的,仿佛如一个盆子大小的馕。面积大,却异常薄!馕散发出香味。举起来,对着阳光,可以透过馕的中心部位看到对面街市的隐约轮廓。这样大。这样薄。这样香。一个,售价5角。我一个人,可以吃三顿。 


第31节:第20周;我听见了
作者: 丁 燕

  我在南疆的日子里,没有一天不吃馕。我坐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穿过沙漠公路,来到一座有条孔雀河的绿洲。我干燥得像一块盐碱地,又热烈得像一座火焰山。但我是幸福的没有一天,我不吃馕。馕的热量足够让我再远行至下一个乡镇。英吉沙。莎车。库车。喀什。和田。民丰。于阗。墨玉……哪一个地方,都有馕。有馕,就有爱馕的人,就有朴素的人群啊。 

  走进那些榆树下的人家,个个慈眉善目。虽话语不通,却微笑依旧。他们招手,希望你进门做客。他们的院落里种满了葡萄树、无花果树。树荫下的摇篮里,躺着睫毛翻飞的婴孩。他才三个月,刚刚学会微笑,能咯咯地笑出声音来。他的父母爷爷奶奶,围坐在地毯上,待我如上宾。一捧清泉水,一筐小白杏,一盘无花果,就着一块馕。人间天堂,不过如此啊。 

  那些生活在沙漠边缘的孩子们发奋苦读,考上了新疆大学。临行之时,父母总要打一袋馕让他背上。放在宿舍通风的地方,每天拿出一个,掰开来泡水吃。一袋馕,真的能吃上一个学期。这些孩子,个个都是翻译天才。懂汉语、英语、俄语。衣衫破旧,但目光炯炯。送客人走时,手掌抚在心脏的地方,鞠躬。高贵得像个天使。这些吃馕长大的孩子啊,走到哪里都带着馕味。 

   

  馕浓缩的粮食精华。像这些孩子一样,保持着一种简单而傲然的姿态。他们是有信仰的。他们说,我们要对得起吃到嘴里的馕。看到馕,就看到了家乡,看到了父母,看到了生命的力量。馕我们的朋友。在它的注视下,总有一个声音说,再简单些,再努力些。 

  后来,啊,后来,我在乌鲁木齐的大饭店里吃过馕:已精制地加上了酥油,体积也变得像拳头那么大是更文明的样子。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那些客人,说喜欢新疆。住在高级酒店里,吃着这些民族特色的小吃,以为看到了新疆的全貌。我笑啊笑。这哪里是馕,这是别人想象中的馕,而不是新疆人的馕。那味,怎么吃,都不香。过于修饰、过于小气。冒牌货。 

  一位行驶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上的司机,从不轻易说馕。那一次,夏天,他被他的汽车耍了。仅一个微小配件的损坏,就让轰隆隆作响的大机器瘫痪了。怎么发动都不着。怎么修理都不行。一天过去了,又一天来到了。他在黑夜的星空下钻出了驾驶室。他恨得直揣身旁这熟悉的〃座骑〃。他想,如若这是匹马,或者骆驼是不会这样罢工的。它们是活物,知道主人的苦心与不易。 

  他饿极了。趴在了道路旁。他想到了家人。想到了童年。想到了他那才三个月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大戈壁上,有狼,有豹。他已经没有体力和它们抗争了。就在他要放弃生之希望时,他看到一块扣在地上的西瓜皮那是另一个司机在旅途中吃完瓜后这样放置的为了让瓜的表面朝上,而那皮下的水分不易散发在瓜皮的下面,有一块馕。 

  就是靠着这块馕,他等到了第二辆长途卡车。〃只有我们新疆人哦,〃他泪光闪动〃才知道馕的重要。关键时候,它能救命呀!〃 

  来到新疆,一定要吃一块馕。吃最简单的食物。过最简单的生活。简单的新疆,才这样独具魅力。他们的生活不是没有缺陷,但他们的灵魂中有纯粹而坚定的一簇火焰。一间屋。一张床。一块馕。如果还有什么,就是屋后的溪水,可以泡馕。 

  第20周心跳我听见了,听见了! 

  那是最里面的声音。那是心跳。那是丁丁的心跳。那是一个胎儿已经长到了孕中期的心跳我听见了。第一次。它真的在跳。一下又一下。 

  作为生命和健全的标志,胎动常常在孕期的16周至20周之间首次被孕妇察觉也就是说在妊娠的中点。然而,我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胎动。除了能吃能睡,我的肚子像大海一样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尤其是早晨醒来,还在恍惚当中,感觉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怀孕,在床上发愣好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现在,我是个孕妇。 

  用手摸肚子,好像是一块独立生长的小肉和我根本没有关系。他到底怎么样了?前些时候,那〃绒毛〃作怪之时,虽然难受得万般不适,但却总感觉到一个坏家伙在活动。在争抢地盘。而现在,坏人改邪归正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书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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