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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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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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财会班
  
  小王和小毛——商店琐事——进了财会班——学习期间
  
  小王和小毛
  
  商店营业员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每天十几小时的工作,上厕所、关店门都会为‘领导们’查岗时遇到而紧张,常常小心翼翼。每天很晚才关门,连上妹妹那里都没有时间,只有妹妹来看我,可妹妹那里星期天也有疗养病人,也只能晚上来我店里,因为路程较远,她不能天天晚上来。新的环境里,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没有一丝自由,可我却没有在万山时的消极。看到远处的山由黄变绿,心里也有着草木一样的生机,常常处于一种无名的冲动中,想爬到无人的山顶去高声呐喊。
  我和这里的小姐妹们相处得也不错,情绪也常常受她们的影响变得乐观。不能出去走动我只能买根绳来跳,可是好动的我还是感觉难受,又想起了跑步,每天早上跑几公里,跑到疗养院转一圈叫上妹妹再一起跑回来,我到疗养院时大都正好天亮。
  和平每个星期天都来看我,他星期六的晚上来,星期天的晚上走,走时多数找便车。我盼望着他的到来,只有他来了我才能离开商店上外面去走走,由他给我照看一下商店。和平来时一般都和帮我提货的小王挤睡一床。小王对我特别的好,商店重一点的活都由他主动帮忙做了,他和我和妹妹的关系都处得很好,没多久人们就把他叫成我的尾巴,看到我没见到他时人们就会问尾巴呢?没来?可是我们之间却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只有纯纯的友谊。平日我们都在饭店吃饭,只有和平来了我才单独炒菜,因为交的6元生活费里不包括客饭。和平常常叫上小王一起吃我们的特殊伙食,时间长了只要和平一来小王就自己跑去厨房打招呼,让厨房不做他的饭,有次和平上妹妹那里给妹妹送东西,在妹妹那里吃饭了,小王不知道还是告诉厨房别做他的饭,后来害得自己没有饭吃,晚上妹妹听说小王没吃上饭笑得蹲到了地上。
  小王在待业队负责采购柴米油盐,这活是谢叔特地照顾他的,因小王的父亲原来和谢叔是同事,都是驾驶员,文革初期小王的父亲就因‘男女关系’遣送回了老家河北。尽管小王的父亲也平了反,可世俗的偏见和对遣送人员及他们的子女的歧视还存在,再加他父亲曾经是因作风问题受的处分,所以回矿后就更受歧视。刚到大龙服务站不久有一个问题我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个牛高马大的帅小伙子常常受一些小女孩小男孩欺负,有时他也和人争吵,但大多时间他都回避。一天谢叔来我商店,正好遇小王和一女孩吵架,谢叔出去大声的制止了女孩。谢叔回来后我便问他,为什么这些人有些欺负小王,在我认识小王这些日子里,我觉得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可怜人,对人也热情,肯帮忙,谢叔说有些情况你不知道,慢慢的你会知道的,都怪他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家庭。
  商店要进货了,那时商店生意很好,谢叔和一个服务站的女的(是疗养院医生的妻子,姓冯,一个嘴很能说的阿姨),他们来帮我看店,让我和小王上20公里外的县城去进货。那天没有车,我们叫了一辆马车去拉东西。我们早早的就出门了,在路上我问小王为什么常常受气,小王告诉了我一些我不敢想像的事情。
  小王在农村时找了一个对象,两人是自由恋爱,并得到双方家庭的认同。可小王的父亲却突然平反回矿,小王不忍心丢掉妻子,就把女孩带来了贵州,可是小王每月只有21元工资,除了养活自己还要养一个没户口的妻子,生活非常拮据,女孩又没事做,那年月没户口的黑人很难找到事做。
  小王的父亲和母亲感情不好,长期分居。当时这些遣送人员平反后回矿的人,矿上没有现成的空房分给他们,分给他们的都是些旧得没人住的窄小房子,小王跟随父亲回矿后就和他父亲住在一块,一间房,中间拉块布隔开,他和妻子睡布的这边,他爸爸睡布的那边。小王在饭店常常很晚才能回家,白天就他父亲和他对象在家。那时的人们对男女之间的事特别的敏感,特别是他爸爸又是有过作风问题的人,当时的社会就是很多善良的人们也会对犯过作风错误的人抱有成见,在落实政策的人当中,有‘作风问题’的人是最难于被人们所接受的。这样人们就说起了小王妻子和他父亲的闲话,话越传越广,传到了小王耳朵里,小王受不了,就不让妻子和自己的父亲打交道,并要找房子搬出来,可是妻子又不愿意,她认为她和小王离开他父亲生活更没有保障,也许这女孩听不到外面的舆论,她就是要和老人在一起吃住,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王就和妻子产生了矛盾,他里外都难做人,他和妻子吵架,让妻子去找事做,别人说他嫌弃农村带出来的女孩,他又不能告诉这女孩,别人说她和自己父亲的事,吵凶了还有人公开为这女孩说话;说他把人家女孩骗出来玩够了不想要了,他和父亲共处一室,他又不能天天在家守着,别人又说他没出息,说些难听的话,如什么扒灰之类的话,常常话里有话的伤他。
  我同情小王的处境,我自己也是落实政策回来的子女,我对小王更不像其他人那样,我把他当好朋友,当弟弟一样,我走在哪里他都跟着,可也怪,却没一个人说我和他的怪话,而且我在商店的日子,所有的重活,包括每次进货时货物归类的烦琐事都是他干,他为我减轻了很大的工作压力。和小王的相处在我一生中是比较特殊的,小王外表不错,我们常常双出双进,却没有一点异性之间的尴尬,没有一点火花,连和平也没有一点反感。我并不为他的闲话而躲避他,相反会在人前公开的为他打抱不平,为当时人们对落实政策回来的人们继续受到社会不公平的待遇气愤。
  来商店售货不久我发现有一老人常常来买天麻牌香烟,几天就来要一条,有一天老人见店里没人就小声的对我说,你能先赊我两条烟吗?我卖完给你送钱过来。我感到奇怪,我这里本来就是零售,他还拿去买,这烟又不是紧俏物资,老人见我迷惑不解,就对我说起了他的身世。老人本来是粮店的工作人员,因贩卖粮票被以投机倒把罪判刑,刑满后就丢了工作,老人诉说时也觉得自己很冤,我没有认真去听老人的历史,但是我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他靠在大龙街上摆个小摊维持生活,当时的天麻烟是0。71元一包,而他拿到街上去卖0。80一包,每包多卖几分钱,也是方便一些不爱走路的人。老人拿不出钱上批发部提货,那时批发部只有县一级的地方才有。我见他不容易,再说我是按零售价卖给他,我就答应了,我告诉老人只是悄悄地帮他,让这里的人们知道了我是要受批评的,并且让他卖了一定把钱给我送来,我25号要盘点,老人非常感谢说一定不让我为难。
  几天过去了,店里来了个年轻人,样子很讨人喜欢,胖胖的,还没说话就笑,见没有顾客了才从口袋里掏出十多元钱一边说谢谢一边把他爸爸欠我的烟钱给了我,并自我介绍他叫小毛。
  小毛是接他母亲的班在大龙街上一家饭店里工作,饭店是集体单位,因一些私人饭店越来越多,集体饭店生意就越来越差,小毛一家人日子过得很艰难,当小毛说到自己接母亲班在饭店工作时,脸一下子红了,很久说不出话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当时社会上集体单位和国营单位地位差别很大,特别他又是饭店。我看他样子有些难为情,就玩笑说,你感觉在集体饭店很没面子对吧?可我还集体都不是呢,不更没面子了?他却说,可你们是汞矿的子弟。是的,他说得对,汞矿当时在附近几个县都很有名气,汞矿的职工比地方上的职工自豪得多,汞矿的子弟一样的瞧不起地方上的子弟。
  以后的日子里小毛常常神出鬼没的上我店里来聊天,一般都在我比较空闲的时候,小毛爱看书,有时手里也拿着书,他看过不少的小说,他谈吐不俗,有时说一些书里的故事,我爱听他说话,有意思的是他常常说几句就回头解释,他看过的一些书我也看过,只是我没告诉他,反正卖货无聊,他来聊天正好解闷。一天他又来聊天了,他就说起了幽灵,他又说幽灵你懂吗?幽灵就是鬼,我就咯咯的笑了起来,他问我,我说错什么了?我说你没说错,只是你常常边说边解释一些很简单的词,幽灵是鬼也要解释,一天书都没读过的人都能听懂的话也解释,跟这话都听不懂的人聊天你不累?他也笑了,和我们饭店这些年轻人相比,小毛给我的印象是他可以算得上个精神贵族,他爱唱歌,会唱很多的歌,他看过很多的外国名著,那时看外国名著的人还不多。我对小毛的印象越来越好了,我想到妹妹没有对象,可顾虑的是小毛是集体单位,又是饭店工作,那时的人别说是饭店,只要是集体单位都没人瞧得起,说起饭店更觉得有些丢人。虽说我常常讨厌世俗,可真的想到具体问题时自己也逃不脱个俗字,生活在现实当中不得不考虑吃喝拉撒。一天我问妹妹认识小毛这个人不,妹妹说见过,我又试探性的说了小毛这个人一些事,我见妹妹并不反感。
  一天关门早些,我想上妹妹那里,刚走到铁路上就遇到小毛,他说正想上我店里还他爸爸欠我的烟钱,因为他父亲一直在我这里拿烟。也因为老人守信用又等于帮我推销了烟,我就一直赊烟给他。小毛说陪我走一段路,因小毛比我小三岁,我也就从来没把他当大人,可越和小毛聊天越让我喜欢他,心里对他越有好感,越同情他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我真的想把妹妹介绍给他,走在路上小毛对我说他辞职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他感觉我也瞧不起他的工种,我说完全没有的事,我说我不是个势利眼,再说,我瞧不瞧得起他对他来说没关系,小毛不说话,我感觉他今天说话怪怪的,我不想这么沉默下去,我让他回去,说我不怕,他也不作声,还是跟着,我就对他说了,我说我妹妹一直没谈过对象,我说我希望我妹妹找一个有才华一点的男孩,小毛马上说你不会是想把我介绍给你妹妹吧?我说我不知道我妹妹的想法,小毛突然站到我的前面拦着我的去路,双手捏着我的双肩,对我说,你真的看不出我爱你吗?我为你都快疯了,我因为自己在饭店而怕你瞧不起,我辞职都是为了你,我要出去闯条路出来给你看,我不会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小毛的话让我惊讶,我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把他和自己联想过,我是有对象的。我打开他的手,我说他瞎扯,我告诉他我有对象,小毛说他知道,而且他去了解过,他觉得他就是没有工作,就这一点不如和平,不然他比和平更适合我,他说着又拦住我的去路,我说不想理他,以后也不想理他,让他以后再别和我说话,小毛一下子单腿跪了下来,说让我给他一个机会,他说他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他说他一定会为自己闯条路出来,我说我们一点可能都没有,我说我比他大很多,小毛说,燕尼比马克思大六岁他们不是很好吗?我说我不是伟人。我有些心慌,绕开他走了,小毛在后面抱住了我,我和他撕扯起来,小毛疯了似的不让我走,我吓坏了,骂他是流氓,他才把手放开。跑到妹妹那里我还在全身发抖,妹妹见我脸色不好问我怎么了,不会撒谎,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妹妹,妹妹也气得发抖。
  几天后小毛又来我店里了,他说来向我道歉,也是来向我辞行的,我见小毛真的瘦了,我一下子觉得他可怜,也恨不起他来了,我完全相信他是为我辞职的,是虚荣和自卑导致他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小毛说让我别把他当流氓,小毛走了。走之前说了些女孩爱听的有诗意的恭维话,比他大三岁的我听了竟怦然心动,如果这些话在和平嘴里说出来我一定会感到非常幸福。
  我发现自己为小毛的走非常难过,这天晚上我把和平和小毛作了对比,我觉得自己更爱小毛,可是如果在他俩之间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选择和平,不是因为我爱和平,是因为和平有正式工作,有稳定的收入,而小毛没有,还有,小毛身上有我梦想中的浪漫和漂亮的外表,小毛有丰富的、让人陶醉的语言,可是没有安全感,而和平让我感到安全。我问自己,只能选择自己感觉安全而不能选择自己爱的主要原因在哪里?答案是,因为自己没有工作,没有底气,输不起。一贯自认清高脱俗的我原来也是这么现实,我只敢找一个爱自己的而不敢找个自己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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