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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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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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车上,风像刀子一样划着脸,跑在石子路上的汽车,前后左右的晃动着,女人们时时发出尖叫声,和平很紧张小心的保护着我,解开胸前的衣服扣子,把我的两只手放到他腋下紧紧的夹着,用他的双手护着我,爱雪的我在车上感觉到温馨而剌激。
  车走到离万山还有二十多里的老三口,因路滑不能走了,人们只好下来走路上万山。而我,一个离预产期只有十多天的人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大小摔了有十多跤才走到二坑,一贯劳动惯了的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只有和平他大姐不停的说:真的是个蛮子。
  吃饭时我也帮着搬桌子,可我却连着桌子一起差点摔倒,小弟过来帮我把桌子放好,他笑着说,谁让你干活了?你现在是保护对象,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小弟也长大了。
  餐桌上,公公特地把鸡爪挟到和平碗里,把鸡珍给了我。他说:和平是男人,要吃抓钱爪,我是女人要吃聚宝盆。他说:男的就是能找钱,要是女人不会当家,那一辈子还是会受穷的。其实在公公眼里我是个没有心计不会当家的人,他很担心我。
  公公他在疗养时问我要过钱。公公一个人的工资比我和和平的工资加起来还高,可他就是不够用,他在疗养时又不用买菜,也不知道钱怎么花光了。有时遇到赶集,(因为那时人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把赶集也当成一种娱乐。)他就说“桂兰借5元钱花嘛!”我从来就不问他钱怎么花了,或是拿去做什么了,只要他开口我就给。不过最多也不过给十元,而且公公在我手上拿去的钱基本也为我花了,他每次都会给我买两斤水果,还给我买过两只母鸡养着。他只是觉得我大大咧咧,怕我不会当家,我呢?性格开朗,常常和他瞎扯,逗他开心。
  回想这些,我真的很遗憾,公公晚年其实很想与我和和平住一块,可是我一直和妹妹,和妈妈住,我没有条件接他和我一起住,在心里常常觉得对不住他。
  三十夜吃过年饭,我就开始给和平缝还没完工的衣服,直到半夜一点才缝好,我让和平穿上新衣服给我看,衣服裤子都很合身。和平穿上新呢子衣服像换了个人似的,比平常帅多了。看着他穿上我为他做的新衣服过年,我第一次有了做妻子的自豪感。
  大年三十大家都没怎么睡觉,那时二弟在遵义工作,二姐在凯里,平常很难相聚在一起。只有过年才有机会在一起守在老父亲身边,久别重逢的激动让大家更有借口在三十夜守岁,都不去睡觉。大姐家在离二坑不远的地方,她的大儿子叫军军,和几个舅舅关系很好,每年也来和外公一起过年。军军和二弟太平年龄一样大,那时国家没有计划生育,很多家庭都是妈妈护理女儿坐月子,女儿又来护理妈妈坐月子。虽然军军也管二弟和小弟亦宝叫三舅和小舅,其实军军比亦宝还大两岁。所以每逢过年及节假日他都愿意来外公家和他的同龄舅舅们呆在一起。
  和平的大姐虽然另是一家了,但是和平母亲去世后,家里的很多大事都是由她来操心安排,给我的印象她就像个母亲。
  三十的晚上和平没睡觉,初一晚上大家在一起打牌聊天也睡得很晚,和平睡之前让我天没亮就叫醒他,说他师傅找了个活,长岭坡有一辆私车要修,他师傅悄悄的约了他,说一人能找20元钱,他们答应初二去给别人修。我不让和平去,我说他平常也难得和兄弟姐妹在一起聚聚,再说大过年的,天又下着雪,又没车,还得走20多里的雪路才能拦到车,还不知道有无客车,要是没有车还得走几十里,走到了天也快黑了。我让他在家安心过年,不去找那20元钱了,可和平说“20元呀!是我一个星期的工资啊!能买差不多20斤肉了,要是一天能修好我再赶回来,只不过累点,你一定得叫醒我啊!”我听和平这样说很心痛他,我口头答应了,让他安心睡。
  和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我睡不着,想起爸爸说过的话,说:和平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我打开灯认真的端详着他熟睡的样子,我把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当我触摸到他手掌的时候我的心一阵颤栗,他的掌心每一个指母下都有一个坚硬的老茧,粗糙的手背还开着沁血的无数小口,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我再一次对自己说,我要好好的待他,一定不让他像其他一些单职工家庭,为了生活过得比别的同龄人累,比别人苦,我要让他的同学他的亲人看到他比别人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我要尽我的努力把这个家操持好,再苦再累也不能让他的亲人和朋友在看到他时投来同情和担忧的目光。
  初二的早上老父亲把大家叫起来吃早饭了,和平听到叫声一跳就起来了。当他看到天已大亮时吃惊责怪的看着我,我对他说,我们不去挣那20元钱,和平犹豫了很久,觉得时间也晚了,又觉得我说得对才安下心来。
  那时的物质生活虽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可是春节的气氛却比现在浓得多,大冷的天,雪地里到处都是拜年的行人,个个手里都拎着一些糖果之类的礼品。和平家也一样,这一拨人刚走那一拨人又来了,哪里都能听到问候和祝福及留客声。
  和平家父亲有三兄弟在万山,他爸爸老大,在他叔叔的儿子来他家拜年后他们兄弟姐妹又开始向叔叔们回拜了。而我正如妈妈说的:长不大。看着满地的白雪,看着雪地里热情奔走的人们,心里还像儿时过年那样激动,大着肚子非跟着和平他们跑,老父亲只有捋着山羊胡边笑边骂的同意让我参加拜年的队伍。
  那时春节,国家只有三天的假,加上两个星期天共五天。初五我们就得回大龙了,初四那天和平的大姐让和平兄弟去给她自己认的一个姐妹拜年。和平这个认的姐姐在三年粮食关时因没有饭吃嫁到了农村,给一农民当妻子,她多年来一直把和平家当亲人走动。和平家父母都很善良,从来不嫌弃她是农民穷而疏远她,反而同情和照顾她。在我和和平结婚的前一年这个姐姐遇到了困难来向和平的父亲借钱。和平家爸爸又没钱借给她,当时有些急,正好遇到我在和平家,和平家爸爸就让她向我开口借钱了。那姐姐很不好意思的告诉我说她家里猪快大了,等卖了猪一定把钱还给我。我就把妈妈给我存的钱取了80元给她,可是她一直没有还给我。
  和平的大姐想到我也快生孩子了,要钱用,想让我也去拜年,顺便和那个姐姐要回借我的钱。我们的到来让那姐姐高兴万分,在贫穷的农村有一门工厂的亲戚感觉是很体面的。可是她的家里什么也没有,墙壁四处通风,大过年的家里没有烧火取暖,走进家里四处冰凉。那姐姐边挤清鼻涕边把鼻涕抹在屁股的裤子了,边跑到屋前的茅草堆上去抱茅草来烧火,为了暖和一点我就蹲到灶边去帮她烧火。为了款待我们她让她丈夫去抓来了母鸡。大家都让她别把母鸡杀了,留来下蛋,可她还是把鸡给杀了。过年她家也没有新鲜肉,她把挂在灶上用白草熏的长了很长的毛的腊肉取下来,这也可能是留着给客人们吃的。当他取下腊肉时大家都说这个好吃,这才是正宗的腊肉。因为那样长了很长毛的腊肉煮熟后,瘦肉是红的,肥肉是透明的,味道特别的好。
  当那姐姐用凳子架着爬上去取腊肉时,我抬头看到她穿的裤子上拴着一根布条当裤带,里面没有穿什么内衣,就一件旧的罩衣下一件烂棉衣,棉衣破烂得到处露着发黑的棉花。我再走进她的卧室看看,一张旧的木板床上垫着厚厚的稻草,稻草到处伸了出来,一床破旧的烂床单就铺在稻草上,还有一床打了补丁的被子。我为这样的贫穷感到震憾,我对大姐说,别提她欠我钱的事了,这样的条件下她就是把钱还给我我也不忍心收回,再说她也不可能有钱还我。直到现在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姐姐,只是听说她生活比原来好一些了,但还是穷。
  初五我和和平告别大家准备回大龙了,大姐拉着我的手像教不懂事的孩子那样教我,让我注意这样注意那样,说妈妈不在我身边很多事该准备的让我自己准备了,我告诉她:妈妈都为我弄好了。我想:是女人都会生孩子,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也没觉得什么可怕,只是为能看到肚子里的孩子活生生的躺在我身旁而激动。
  我就这样在这一家浓浓的亲情和亲切的关怀中度过我婚后的第一个春节。
  
  当妈妈了
  
  初六开始上班了,正月初十和平的大姐上我家来了,她是为了我生孩子来的,因为我妈妈不在家,和平妈妈又先走了,大姐就把这些事当成她自己的事了。
  和平大姐来的当晚,我半夜里肚子痛,痛一会又停了,过一会又痛,到十一的早上痛还是在继续,但能忍受,我就拉着大姐和我一起去拜年。拜年要走10来里路,没有车,我们边走边聊天,她说我生孩子一定快,因为我好动。然后她就说到一些快分娩时的症状,她说要生之前会肚子痛,可我一点也没和自己肚子痛联想起来,因为我痛一会又不痛了,我从来没听人说过生孩子是这样痛肚子的。
  走到大龙街上了,她又说有些人是先见红,我问她什么是见红,她大笑,说我怎么一点也不懂,我说我没听人说过嘛,大姐就给我解释,我听她这样说就想到早上我上厕所有血,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见红。因为曾经我们院子里有个堂嫂生了一天的孩子,叫得到处都能听到,可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在家里玩了好几天弄得大家笑话。我犹豫了一会就告诉了大姐,我说我好像有些症状,大姐一听,拉着我就往回走,到家就让妹妹清理东西上玉屏县医院去。
  妹妹是学护理的,按说她应该懂一些,可是她也没经历过,只是看我精神抖擞的,也不着急。可是到了公交车上,我开始喘粗气了,妹妹有些开始着急了,我说没事的可能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因为痛一会又不痛了。妹妹就说是的,我看表了,你两分钟痛一次。我都快上30的人了还第一次听说生孩子和平常痛肚子不一样。
  进了医院,妹妹直接把我带到了妇产科,正好妹妹的两个同学在上班,她们请来了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检查,当着妹妹和大姐的面我有些难为情。
  产护室里有三张床,另外两张已经有人躺在上面了,我刚进去就听到一个女孩大声的叫唤,接生的医生有些年龄了,她把那女子的两腿很不耐烦的分开,大声斥责,“知道痛了?你看看别人名正言顺生孩子的还没你这么娇气呢,早知道怕痛为什么不自重一些。”女孩声音小了些可还是不停的呻吟。
  给我检查后医生告诉妹妹,说我宫口开了三分了,让我先回产妇病房等一会。大姐和妹妹把我送到病房,大姐说她要赶回大龙去通知和平,大姐刚走,妹妹就想起什么都没拿,没有东西包小孩。那时又没电话,玉屏到大龙的班车特别的多,大龙离玉屏不到20公里,她也回去拿包孩子的东西来了。
  我痛得越来越厉害了,实在难受,可心却处于一种从没有过的不安和激动中。产房里传出来的叫声让人心悸,想想不如忍着痛出去走走,我便一个人跑上街了,痛时我就站住,不痛了我又走。我看到其它产床上都血淋淋的,我想为自己去买些卫生纸,然后给自己买了一瓶荔枝罐头,那时罐头是比较贵重的物品,人们看望亲友和老人送罐头的多,一瓶罐头3元多钱,平常不舍得吃,我想也许我也会出很多血,自己给自己准备点营养品。
  医院离我到的商店有一里多路,我走去花了很多时间,回去觉的路更长了,走不到几步肚子又开始痛了,地下四处都是积雪,我却痛得大汗淋漓,我只好靠在公路的围墙边。妹妹从大龙回来了,进病房一看不见了我,吓了一跳,四处去找,在回医院的路上看到了我,她很生气,她说你胆子真大,这时候还一个人跑出来,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出事的,要是生在路上你怎么办,弄得不好会死人的。
  妹妹和我一起回到医院,刚好遇到那叫唤的女子引产出来,她扶着墙壁走,每走一步脸上都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旁边还有个女孩给她拿着一些东西,我以为她们会进病房,可是她就这样慢慢的走了,陪她的女孩用衣服把她的头和脸包上,她们都低着头,怕人看见。这两个女孩年龄都不大,我当时很为那个引产的女子担心,觉得她有些可怜。
  原来医生说我很快就会生了,可是我一直保持原样,只是越痛越厉害,其它没一点进展,我痛得吃不下东西,妹妹把罐头开了,我把一瓶罐头水全喝了。进院的第一天我就喝了这瓶罐头水,其它什么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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