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猛地抬起头问：“为什么？”
小龙女说：“我实在受不了了，那样的魔鬼训练，简直要把我的油榨干了。我不想出名，不想挣很多钱了，我想回国，所以想和他们终止合同，但是公司说，按合同的约定，单方面终止合同我要向日方作出很大的赔偿。”
“你父母不是很有钱吗？”浩然说。
“昨天我打电话回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打他们的手机，都关了机。一直到半夜我才找到我的妈妈，她喝得烂醉，告诉我，爸爸离开了她，跟一个女人跑了，把家里的钱全部转移了……”小龙女沮丧地说，“我怎么办？妈妈连自己也保不了，怎么顾得上我呢。”
“那你在日本一定得坚持下去，度过难关就好了。”浩然着急地说。
“不行啊……”小龙女“哇”地一声哭出来，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想要过关比登天还难。我原来就是个最崇尚自由的人，我写作是因为我喜欢，根本没有商业目的，获得作文大赛成功是非常偶然的机遇。现在要逼我走商业的道路，有那么多的功课等着我做，而且负责教我的日本人骨子里非常歧视我，根本是不当我人，他们说是对我严格要求，其实天天在欺负我啊……”
小龙女一边控诉一边哭泣，她的肚子里累积了那么多的话，终于找到人倾诉，她说：“浩然，你还板着脸，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太残忍了……”
第四部分 黑马出栏第22章 变了味儿的感觉（4）
说实话，浩然对稀奇古怪的小龙女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他有着一般男孩子少有的理智。浩然耸耸肩说：“没有啊，我在听你说。”
小龙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他们都说我是天才少女，身上有一股魔气。我写的小说都很邪，那是我胡乱弄出来的，像说梦一样写。”
“你看过些什么东西，会变成这样？”浩然问。
“不就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什么的，哦，还有《十日谈》，左拉的一些作品……”小龙女回答。
什么啊，她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浩然想，听也没怎么听说过，我看的都是历史、政治、经济的书，怪不得觉得她奇怪，思想意识不像个17岁的女孩子，原来读的全是家长眼中的“毒草”书。浩然不屑地说：“你走偏门，注定了要痛苦，要失败的。”
“谁说的，都说走偏门容易成功。”小龙女答。看来她嘴巴上说不想干了，其实虚荣心还在作怪。
“那你走下去呀，干吗害怕，想打退堂鼓了。”浩然刺激她道。
“我不是要疯了吗，在异国它乡，谁受得了这么巨大的压力。而且，我爸爸妈妈看来要分手了，原先优越的条件不复存在，一切都要靠我自己……原先我是觉得好玩才答应的，想不到……”小龙女又嘤嘤哭了。
小龙女伏在被子上，她的长发披散开来，肩膀露在外面，抖动不已，情状十分可怜，浩然的铁石心肠也为之所动，起身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小龙女不由扑到浩然的怀里，浴巾松开了，她喃喃地说：“浩然，你抱紧我，抱紧我，我们……”
浩然浑身的血“轰”地涌上脑袋，他自觉到不应该，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两个人浑身燥热，发昏一样初尝了禁果。
当晨曦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到两个孩子身上的时候，浩然突然惊醒了。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恍然大误一般呆呆地面对现实。小龙女还在酣睡，眼皮一跳一跳是在做梦，她的眼泪早已干涸，留下两条若隐若现的印痕。
十分钟以后，浩然走在清晨的马路上，他的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他将不多的几个钱都留在熟睡着的小龙女枕边了，看来只能走着回去。浩然低头疾步行走，头脑沉甸甸的，他很鄙夷自己脱逃的行为。但是他能够怎样做呢？17岁尚不能经济独立的人，能够对另一个女孩子承诺什么，恐怕只有语言吧，可是浩然心里太清楚了，语言在这种时候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可信任。
“爱情”恐怕是每个浩然这样年龄的孩子都已经考虑过很多遍的两个字眼，但是它的实质不亲身体会永远也无法知道。浩然一点也不开心，他反而觉得内心十分沉重，这算爱情吗？难道爱情就是这样的不堪重负吗？
第四部分 黑马出栏第23章 黑马出栏（1）
正在陈晓微紧锣密鼓张罗学校美术展览的时候，由李大隆他们5位学生“画家”插图的一套青少年心理学咨询问答丛书上市了。真真是意想不到，这套图文并茂的书由于形式新颖，内容实用，在全国图书征订会上非常热门，被销售商一订而空。出版社喜出望外，急忙添印一万册，并且做了大幅的海报张贴在各门市部。连电视台也来凑热闹，让图书的文字作者和图画作者一起做访谈节目，李大隆算是一炮打响啦。
现在“互动”这个词算是流行词了，陈晓微原先对她让李大隆他们参加美术展览的策划还有些怀疑，怀疑学校领导通不过，会问她“李大隆？什么人？”之类的问题，如今好了，大隆这边的畅销书效应和晓微这边的计划互动起来，学生会主席任星一听见晓微能够请到李大隆他们5位“画家”来学校参加美术展览，赞扬道：好极！
学生会的事情，有了头儿支持，还有什么说的。
美术展览亮相是星期五，地点在博学楼大厅，一个亮堂堂的标准展厅。按计划，墙壁四处挂了学校美术沙龙的同学中最优秀的作品，素描呀，书法条幅啊，可是仍然显得寒酸，因为植才中学美术不是特色，他们的特色是数学教学，要开数学竞赛展览会，捧几个奖杯出来的话恐怕还行。所以只好连美术老师暑假的时候去西藏采风拍摄的照片也拿出来凑数了。
美术老师起先一直不肯将作品混在学生的习作中一起参展，他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36岁的老小伙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一些钱全部用在拍摄照片上面。暑假寒假都往外面跑，攒不起钱来谈恋爱和结婚。晓微听说过，老小伙子和老姑娘是一回事，脾气古怪。但是总有办法对付他的，不是吗？
陈晓微动员了小粉红和姜粒粒一起去找美术老师，三个“崇拜者”非常虔诚地在那里听美术老师谈他的西藏之行，姜粒粒不断地发出很有艺术性的赞叹之声，而小粉红则负责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老师看，陈晓微手脚麻利地协助老师把照片一一摊开。美术老师看见三位这样有艺术鉴赏力的女同学，特特地地前来“朝圣”，不由得唾沫横飞，得意忘形。
前后一共大概花费了35分钟，美术老师不仅同意了用自己的钱去精放照片拿来参展，而且准备连夜加班制作镜框。“不睡觉了”，他说。可是就在晓微她们完成任务和他“依依不舍”告别的时候，美术老师突然拉住她们，诚恳地邀请她们三位“可造之才”选修他的美术班。“到我这里来画图，大学就考艺术类的吧。”他说。
晓微三个面面相觑，这可不是计划中的主意。但是看在美术老师这么看得起她们，晓微只得婉言道，一等美术展览会结束，就来你这里具体磋商细节。
三个女孩飞也似的跑了，姜粒粒气喘吁吁道：“陈晓微，我费了那么大的劲，你晚上得请我吃夜宵。”小粉红也说：“晓微，我可不是画画的料，我不能‘卖身’投靠美术老师的，你给我听清楚了！”
第四部分 黑马出栏第23章 黑马出栏（2）
好好好，陈晓微全都答应了她们。
星期五终于到了，下午没课，陈晓微和几个志愿者穿上正规的藏青色校服，系上紫红色的领带，到博学楼做工作人员。由于校园里贴了好几张海报，广播喇叭里每一天都做广告，李大隆他们5位年轻的学生画家要来校参加活动的消息已经深入人心。博学楼前聚集了很多前来参观美术展的同学和老师。
晓微见状，马上跑步到大门口等候李大隆。
远远地，见一辆白色的北京吉普车开进来了，大隆竟然说动舅舅亲自送他们，可见够朋友。晓微心花怒放，强压住喜悦和大隆打了个招呼，又和他的同学们一一握手，像迎接国宾似的把他们迎到楼前。
博学楼大厅的中央已经摆放了一长溜桌椅，大隆他们当仁不让，坐下来。晓微的校友们蜂涌而上，有同学手中拿了大隆他们的书的，赶紧递上去让他们签名，没有书的，把自己的本子拿出来请他们画像。一时间，长条桌前挤满了同学，一半是知道大隆他们是什么人的，另一半平时老钻在书斋里高度近视的人，把脸凑到他们5个打扮得前卫兮兮的人跟前，四处打听，他们是谁？是谁啊？歌星吗？影星吗？谁啊？……
热闹起来了，陈晓微就放心了。她退到楼外的树荫底下，从胸腔里透出长气。真是太累了，而且已经两个星期没有正常晚自修，把功课都拉了下来，班主任老师已经向她发出警告，唉，我为了什么呢，太不划算，以后绝对不搞这样的活动了。晓微暗暗下决心。
大隆的舅舅也走过来，笑眯眯地对晓微说：“你是陈晓微吧？组织能力很强，小时候就是干部吧。”
晓微的脸红了，她羞涩地摇头说：“不是，我一直挺落后的，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变能干了。”
“长大了呗。”大隆舅舅掏出烟来抽，他和善地对晓微说：“真要谢谢你。以前我一直为大隆这孩子担心。”
“谢我干什么。”晓微更不好意思了，她心里想，你们家长很主观的，老是看到孩子的缺点，喜欢把自己孩子看死。其实真不是这样的，孩子身上的可塑性很强，潜力巨大，他们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哦，还有放手。大隆哪是你们眼中的垃圾股，他是真正的绩优股啊。
“喂，你也在这里啊。”一个中年人两只手提着两捆书，满头大汗跑过来和大隆舅舅打招呼说。
第四部分 黑马出栏第23章 黑马出栏（3）
“怎么？你来这儿摆书摊，大编辑干这个事？”大隆舅舅惊讶道。
“闻讯而来，拿些书卖，做宣传！”中年编辑半秃的脑袋上一缕头发被汗水粘在脑门上，摇头道：“唉……没办法，出版社经济利益和个人挂钩，什么事都得自己亲自盯，做具体工作，可不是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罗。”
大隆舅舅看着笑，笑得肩膀乱颤：“哎，你好歹还是个编辑部主任哪，当跑街先生，太失面子了。”
“你不要笑话我，算你有本事，靠画稿多能挣钱。我们还是初级阶段，你知道吗，我把儿子送出国了，开销大哦。”中年人苦着脸说。他看见晓微在旁边，连忙对她说：“同学，你帮忙拿个桌子来，招呼一下同学来买书，我带了100本，让他们买了书请小作者签名。”
陈晓微说了声好，跑去找同学帮忙。她想，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也这样，不要脸面地提着自己报社里的报纸出去卖，然后对人诉苦，真这样的话，文化人和文化产业不是太不值钱太没地位了吗？搞不清，可能是竞争的关系，大人、小孩都面临竞争，要过上好日子，哪个都逃不脱。除非你不想和跑到你前面的人比，赖在后面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第四部分 黑马出栏第23章 黑马出栏（4）
半个小时过去了，李大隆那边的热浪仍没退去，长条桌子前还有很多女孩子围在那里。大隆的打扮是流行的迷彩系列，绿军裤，黄绿夹花的拉链绒衫，戴一顶长舌的迷彩布帽子，他把帽舌压得低低的，使别人看不见他的眼睛，好像那个甩双截棍唱歌出名的港台歌星周杰伦。
晓微觉得很好笑，这些女同学围着大隆干什么？走过去一瞧，啊？他在搞民意测验。原来大隆这套书出得顺利，想利用现有的小名气乘胜追击，准备参加一个卡通电视连续剧人物形象画塑造的竞标活动。他的团体已经画出了3套方案，乘今天这个大好时机，到校园里来征求意见呢。噫，这个人啥时候变得这样聪明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晓微也挤过去。有两个女同学正在求大隆为她们露一手，当场画张速写送给她们。大隆稍稍抬眼瞧了一下，显然是不满意她们的长相。他知道，如果照实画的话，要被她们骂死的，不写实叫什么人物速写，还不如凭空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