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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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2007年第1期-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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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丽妮看见威克拉姆脸上的表情时,试图向他解释,电话也许是从印度打来的,也许有什么急事。事实上,这是他正在等待的一个重要电话,是一个对应聘店员工作有兴趣的人打来的。再说她并没有让顾客等待,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已经买好了东西,他只是返回来要问她一个问题的。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威克拉姆就开始对着她大声吼叫起来了。
  “什么电话如此重要,说个没完,让顾客一直等着?”威克拉姆阴沉着脸,因为生气,他的脸变得通红。
  莎丽妮感觉着手里握着的那张纸片,上面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她将手里的纸卷成一团,与擦过眼泪的湿湿的纸巾紧紧捏在一起。
  “没有人打电话来,”她说,“有人打错电话了。”她走向门口,目视着那辆满是灰尘的卡车开走。太阳现在只剩下一个红点,几乎就要消失在云层后面了。
  花溅泪
  [泰国]玛诺·他依诗著春陆小民译
  玛诺·他依诗,1947年生于曼谷,曾就读于披汶巴差讪小学、挽甲必中学、诗那卡霖大学艺术系。1969年开始发表短篇小说,一共出版了约五十本单行本,1975年全国文化促进委员会对他在文化方面的优异贡献进行了表彰。1997年,描述沦为卖淫女的母女俩悲惨遭遇的短篇小说《花溅泪》被泰国语言与图书协会授予“优秀短篇小说奖”殊荣。在这篇小说里,作者对下层人民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对某些无耻之徒进行了鞭挞。
  “喂!怎么啦,差玲,简直像一条懒蛇,蜷伏在那儿慢吞吞,懒洋洋的,就不想出门挣钱啦!”一个中年女人的沙哑不满的声音。她从一间昏黑的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小茅棚里走出来,一边唠唠叨叨数说着,一边走上一条狭长的、伸延到混浊的河面上去的跳板,再敏捷稳健地登上一艘摇摇晃晃的盖着铁皮的小舢舨,钻进破碎的麻袋门帘,爬到船尾,解开绑着艇仔的缆绳,装上木桨,凝视着一望无际的混浊大河。
  “快点哪,”她无可奈何地又朝棚屋里喊道,“你到底是要出去挣钱呢?还是靠涂抹口红香粉过日子呢?”
  “稍等一等,妈妈,”棚屋里另一个女人娇声回答道,“妈妈,您要是等得那么不耐烦的话就先走吧,人家正在梳妆打扮哪!”
  “贱货,”她还是那么喋喋不休的,“这阵子人家都捞了一大把啦,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呀?想当年我年轻时,那些娘们哪能争得过我,一碰上我,早就狼狈不堪地干着急……”
  一会儿,从棚屋里跌跌撞撞地走出一个少女来,她那胖乎乎的身段,穿着一袭印染着鲜艳夺目的花卉图案的筒裙,上身套着一件又宽又长的T恤衫,苍白的脸蛋,配衬着黛黑色的皮肤,两颊红通通的,涂着口红的嘴唇使眼圈的色泽显得更浓烈,但明眼人一瞧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已怀孕最少也有六个月了吧。
  少女忙走到靠泊艇仔的码头,那个中年女人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她,少女跃上摇晃的小船,小艇离开了河岸。
  少女艰难地蹲下,盘着腿,她的大腹便便似乎很妨碍她的行动,有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使她多么尴尬和讨厌的事儿呀。
  那个中年女人站在船尾一桨一桨地划着,艇仔不紧不慢地缓缓地,不像船里的人那样烦躁地向前滑行。来往的大小机动船只震耳欲聋,风浪夹着急雨冲击着小艇,使人感到有点冰凉。
  艇仔穿过一座车水马龙的铁桥下。一阵子,掌舵的那个中年女人,把木桨在水里划着圈子,小船缓慢地朝岸边靠拢。那儿,井然有序地停泊着好几艘同类型的艇仔,划桨的声音惊动了岸上的和坐在船里的娘们,她们不约而同地朝这艘新来的小艇张望窥探着。有的女人毫不客气地瞪着眼,怒目相视;有的故意响亮地朝母女俩吐口水表示蔑视。那个中年女人也不甘示弱地立即反应,她忍无可忍,屏足气大声嘲骂了对方一通,以发泄心中受侮辱的那股恶气。
  好几个原先呆在别的艇仔上的男人,三三两两地朝这艘刚刚到的艇仔走过来,或干脆坐在沿河修筑的长形码头的水泥地上,他们正张大那贪婪的眼睛,怀着强烈的欲望,狩猎着玩乐对象。差玲像往常那样给每个顾客送上甜蜜一笑,同时,故意撩起筒裙下摆,并把她那宽松的圆领T恤衫拉到胸前,显示了她的性感和诱惑魅力,她的顾客目不转睛地盯着。其实嘛,要不是她那大肚子的影响,她称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说不定她在那夜生活世界的群莺中还是一颗璀璨耀眼的大明星呢。
  “玩不玩呀,先生?”她向顾客们献殷勤招徕生意,自我介绍说,“我保证您大大地满意,不催不逼。”同时不厌其烦地介绍她那欢场技艺的种种优越特长,如此等等。
  两三个壮汉走来,朝小艇探视,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这个笑容可掬甜蜜可爱的姑娘大半晌,但最后都把眼光停留在这个女人的肚腩上。
  “这个姑娘身怀六甲哇,哈哈!”其中一个向坐在码头上的同伴悄悄说,“面目倒是挺俏丽,可我就不敢奉陪了。”他的同伴点头赞同,朝别艘艇仔走去。
  差玲感到有点失望,心头上蒙上一层阴影,她沮丧地瞧着隆起的肚子,自忖道男人们对她这样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吗?多数男人一见了她就赶忙溜之大吉。其实,这可不是自己的过错,像她操这一行业的女人,怎么会喜欢背着这一窝囊大肚子啊,既来之,又该如何安之呢?
  她被世俗诅咒为坏的娼妓也罢了,可虎狼虽恶,决不伤其子呀,虽然为了生活,从来就没想到什么传宗接代、以尽女流抚养子女的天职,但她决不能亲手扼杀自己身上长起来的小生命啊。差玲不理解所谓伦理道德这个东西,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对肚子里的婴儿的无辜受罪而萌发的恻隐和怜悯之心。她那充满辛酸痛楚的一生经历罄竹难书。母亲是一个老牌妓女,她从小就没有父亲,跟母亲相依为命地度过了多少凄苦的日子。她长大后也踏着母亲的脚印,以出卖肉体来糊口,这教她深刻地认识了这些亲身经历的内涵。
  少女对第一天出来挣钱的往事,记忆犹新,那是多么痛楚和恐怖啊!
  那时她大概是十三或十四岁的小姑娘吧,根本就不了解男人们除了对一个女人施暴之外,从她身上还得到什么东西,她也不了解所谓性器官功能除了排泄体内废物之外,还是男人发泄性欲的工具。反正通过这样的交换得到母女的生活来源,过着简单的生活。她学到许多取悦男人的技能,主要一条就是人们口头常说的性感。她了解到某些男人贪得无厌的本性,也认识到一些冠冕堂皇某些正人君子的满口仁义道德,干的却是男盗女娼的勾当,另一些嫖客带给她那些讨厌的病菌,传播梅毒的病源,更糟糕和不幸的是,在五六个月前不知是哪个嫖客使她受胎怀孕,如今这个胎儿老是在肚子里蠕动着。
  “糟糕极了!你有了孩子啦。”当母亲发现差玲的肚子有点反常时,惊慌失措地喊起来,“以后谁还要你呢?咱们得喝西北风了。”“不知道呀,妈妈!好端端地就头晕眼花,呕吐反胃。”差玲茫茫然地回答,“我从来就没有这个经验呀!”
  “倒霉!不行呀,决不能留这个孽种。”母亲狠狠地说。
  差玲起初是激动,不知所措,渐渐地面带轻慢神色,怒气冲冲道:
  “不,我决不能照妈妈您的意思办。”她跟母亲争辩,一边后退道,“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妈妈您就别管啦!”
  “那你就情愿坐以待毙吗?”妈妈加重语气道,“你难道不知道要是你怀孕了,就再没有哪个男人会上你的艇仔啦……”
  “算了。”她坚决地说:“我说总有某些人喜欢我的……妈妈您要是不健忘的话,也该记得当年您干吗不把我做了,而留到今天,让我干着出卖色相的不光彩的事呢?”她非常激动,声音颤抖,“我知道妈妈您并不爱我,而是更爱你自己罢了,您养育我是为了在我长大后,接您的衣钵,好赡养您的晚年……”她讲这段话时,非常伤心,感到很委屈,哽咽抽泣着。
  “别这么想啊,孩子。”母亲的声音微弱些了,走过去把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安慰她道,“眼下只有咱母女俩,妈只有依靠你,咱穷呀,已到了无能为力的可怜境地,得利用咱的现有条件来挣钱糊口哪!”母亲说。差玲扑到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得啦,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妈也不强迫你,妈养过孩子,知道母爱的神圣,但你别忘记,咱穷呀,咱一贫如洗,又没有再好的活干,妈是怕你在产育期间,没有收入会饿死的呀!”母亲的话音微弱沙哑,“去吧,打扮打扮,趁着这个时刻,你的肚子还不明显,多挣点钱,早做准备吧。”
  差玲倒吸了一口凉气,过往行人似乎对她无动于衷,这使她更忧心忡忡,她感到世间很不公平,为什么她不出生在富人家呢?!像她这样命运的人除了倒霉还是倒霉,谁还会伸出同情的手呢?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自己却无立锥之地。她感到一筹莫展,那么孤寂。到处是陌生的脸孔,到处布满陷阱,伺机陷害她,搞得她晕头转向,岌岌可危,惶惶不可终日。
  “玩不玩呀,先生。”当两个男人走过来,停在她跟前端详着她,差玲像在背诵书本似的喃喃自语,“保证您满意,不催不逼。”然后,送上她认为最甜蜜、最有诱惑力的一笑。
  那两个男人驻足低声嘀咕了片刻,又像其他嫖客那样走了。
  少女被这个景象困惑着,瞧瞧在船心抱着木桨无情打采的母亲,更感到揪心的难过和痛苦。为了明天不挨饿,但愿能做成一笔或两笔生意就好了。
  “下船来呀,别犹豫不决啦。保证细心周到,不催不逼。”当一伙人走过来,她又那么甜蜜地招徕顾客。
  一个汉子向同伙点头,她乐得合不拢嘴,像雨露滋润了她那枯萎焦躁的心田。
  “有请啦,欢迎您,先生。”那位男士笑呵呵地正要跨上小艇时,被他的同伴扯着衣角轻声说:
  “怎么,你疯啦,你怎会中意这个背着西瓜一样的大肚子娘们呢?”差玲眼见功败垂成而心急如焚。
  “别拦我,我正喜欢这种滋味不一样的大肚子娘们呢。”那个男人的话语就像从天堂飘下来的纶音昭示那样使她如释重负。她向这个财神爷衷心地又送上甜蜜的一笑。
  “姑娘,要多少钱呀?”眼睛端详着她的身段,跨过艇仔,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腿。
  “二十铢,先生。”她绽开美丽的笑脸。
  “好吧。”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差玲一面伸手接那个男人跳上艇仔,一面忙退到船舱里,那艇仔不胜负荷似的,摇摆动荡不已,那个男人得小心翼翼地弓着背跟着姑娘钻到船舱里去。
  掌舵的女人一见此情景,马上精神抖擞起来,灵活地操起木桨,把破旧不堪的艇仔划到中流去,艇仔缓慢地在江中飘荡着,黑色的江面远处闪烁着粼粼波光,水波拍击着艇仔边沿,像远处飘过来的乐声,船舱里传来那个男人和差玲的低微的说话声。
  中年女人望着远方,回忆着往事,那时她还是一个姿色亮丽的妙龄女郎,也是男人们倾倒的对象,现在命运却无情地作弄着她,使她处境维艰,不得不以她纯洁的贞操来换取生活资料。打从她还是一个村姑娘野孩子,就被诓骗卖身到曼谷的妓院,到各地流浪,最后她逃出了害死了多少良家少女的火坑,但她又不得不回过头来自投罗网,重操旧业,由于她没本事对抗这个社会不合理的吃人陋俗,又无一技之长,只得去投靠一家拥有五条艇仔和包括她在内的五个妓女的妓院,在这段期间生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女孩子,因为她不忍心堕胎,就把她的女儿带到世上了。
  从舱里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痛楚的呻吟声,刺痛着她的心,可是这个中年女人只得忍着这些痛楚的感受。这有什么办法呢,流泪诉苦吗?在这个不让穷人安稳过日子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好啦,妈妈。”女儿大声吩咐把船划到岸边,她从舱里爬出来,把二十铢交给妈妈后,又爬到舱里去。
  那个男人似乎连裤子还没穿好,就匆匆忙忙地跳上岸,惹得他的同伴对他这副狼狈相笑得不亦乐乎,而他呢却不以为然,高举起表示满意的大拇指,跟那伙人嘻嘻哈哈谈得挺欢,消失在夜色里。
  差玲心里想着,明天的生活问题又解决了,不必挨饿啦。往后的日子怎么办?那就得努力挣钱,好好地精打细算,以备不时之需啦。
  “玩不玩呀,先生。”她同岸上的行人打招呼,一个模样标致的男人点头示意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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