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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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狄更斯-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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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有这一天,巴望这一天的到来会使我们走运。不过,皮普,你要是反对于 
这个行当——满身会给弄得全是黑黑的煤烟——你究竟愿不愿干这个行当, 

你说呢?” 
    郝维仙小姐说道:“这孩子提出过反对的意见吗?他喜欢干这一行 
吗?” 
    “这一点你自己最清楚,皮普,”乔答道,这一次说得更为有声有色、 
有条有理,令人信服且彬彬有礼,“你是出自内心的希望想干这一行。” 
(我看他一定是突然想起他自己撰写的两行墓志铭了,很想朗诵一下,不过 
他却接下去说)“你没有提过什么反对意见,皮普,你是出自内心的希望想 
干这一行。” 
    我想努力提醒他,要他意识到他应该对郝维仙小姐讲这些话,不过我的 
用心全然无效。我越是对他扮鬼脸,做手势,他越是对着我讲,而且有坚持 
到底的决心,说得那么令人信服、有条有理,而且十分有礼貌。 
    “你带来了你们两人订的师徒合同了吗?”郝维仙小姐问道。 
    “噢,皮普,你知道,”乔答道,仿佛这是没有必要提的问题,“你亲 
眼看见我把它放在我的帽子中的,当然,它还在那儿。”说着他便从帽子中 
把它取出,但没有交给郝维仙小姐,而是交给了我。我想我这位老朋友真让 
我丢人现眼,他确实使我丢尽了脸面。这时,我看到站在郝维仙小姐椅子后 
面的埃斯苔娜,她眼睛中闪现出带有恶意的笑。于是我从他手中接过师徒合 
同。把它交给郝维仙小姐。 
    郝维仙小姐看完了合同,问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给你谢师礼吗?” 
    “乔!”我赶忙提醒道,因为乔听了根本没有讲话。”你怎么不说话啊 
——” 
    “皮普,”乔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仿佛刚才她的话伤了他的心,“我的 
意思是这是一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在你我之间是明摆着的,你一定知道我的 
回答是完全不要。皮普,你既然知道我一定不要,你为什么还要我来说 
呢?” 
    郝维仙小姐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品质,知道他确是个不错 
的人。这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事。然后,她就从身旁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 
小袋子。 
    “皮普已经在这儿挣得了谢师礼,”她说道,“这就是。袋子里有二十 
五个金币。皮普,拿去给你的师父。” 
    似乎女主人的奇怪模样和这奇怪的房间使乔惊异得不知所措了,即使在 
这个关口,他还是固执地对着我说话。 
    “皮普,你太慷慨大方了,”乔说道,“我这就领你情了,我是非常感 
谢,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它,而且一丁点儿也没有想要过。好吧,老朋 
友。”乔说道。他这一叫使我大受其苦,先是浑身发烫,然后又全身冰凉, 
因为我以为他在用这个亲切的称呼叫郝维仙小姐呢。“好吧,我的老朋友, 
愿我们合作成功!愿你和我都尽其职守!为了你我相互之间的情谊,为了这 
笔慷慨大方的礼金——可——使——他们——心满意足了——因为他们从来 
——”说到这里,乔感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随即便说了句“我可是不想 
要”,这真是凯旋般地救了他自己,这句话他一连说了两遍,说得既流利, 
又令人信服。 
    “皮普,再见吧!”郝维仙小姐说道,“埃斯苔娜,送他们出去吧。” 
    “郝维仙小姐,我还要再来吗?”我问道。 
    “不用再来了,现在葛奇里是你的师父了。葛奇里!还有一句话!” 

    我正要跨出房门,他又被叫回去了。我听到她对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他 
说道:“这孩子在这里一直很好,那是给他的报酬。自然,你是一个老实 
人,不会要得更多,也不会再要的。” 
    乔是怎样从那房间走出来的,我是永远无法确定的。不过,我看到他一 
从房里出来,就坚定地向楼上走去,而不是走下楼梯。我 一再叫他,他都 
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我只有赶上前去一把抓住他。一会儿,我们走出大门, 
埃斯苔娜把门锁上后便自顾走了。我们又回到了青天白日之下。乔把背靠在 
一堵墙上,对我说道:“太怪了!”过了好一会儿,又说,“太怪了!”而 
且一连说了好几次。我不得不想到是不是他的气憋过去,回不过来了。最 
后,他才拖长了音说道:“皮普,我敢打赌,这事太——怪——了!”然 
后,他渐渐地清楚起来,也能迈步走路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乔经历了这一次的拜访已经开了窍,增长了见 
识,所以在我们去到彭波契克家的路上,他想出了一个巧妙且富有深刻意义 
的主意。从下面在彭波契克先生家的客厅中所发生的事便可见其端倪。我们 
走进去时,我姐姐正坐在那里和那位令人讨厌的种子商人聊天。 
    “嗬!”我姐姐一看到我们两人便立刻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样了?我 
可没想到你们还会屈尊大驾又回到这种寒酸的地方来,我的确没有想到。” 
    乔盯视着我,好像努力在回忆什么,然后说道:“郝维仙小姐特别要我 
们给你姐姐,皮普,是给她问安还是致意?” 
    “是问安。”我答道。 
    “我也相信是问安,”乔说道,“她向乔·葛奇里夫人问安——” 
    “好像问安就对我有什么了不起呢!”我姐姐如此说着,内心却充满了 
喜悦。乔又盯视着我,好像又在努力回忆什么,然后说道:“郝维仙小姐希 
望在她的身体状况转好一些儿的时候她会——她想,皮普,她是说什么来 
的?”“她会恭请。”我补充道。“她会恭请夫人去。”乔说道,然后倒吸 
了一口长长的气。“真棒!”我姐姐大声说道,用一种宽慰的眼光看着彭波 
契克先生。“她可算是懂礼貌的,她旱该带来这个口信,虽说迟了一点,但 
迟到的消息总比没有要好。还有,她给这个小野东西什么没有?”乔答道: 
“她什么也没有给他。”我姐姐正准备发火,乔又接着说道:“她倒是给了 
东西,但她给的是皮普的至亲,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所谓给皮普的至亲, 
就是交给他的姐姐,J。葛奇里夫人,而且要交在她的手中。’她就是这么 
说的,‘J.葛奇里夫人’。”乔好像沉思了片刻,又补充说道:“也许她不 
知道我的名字究竟是乔还是乔治,所以才用J的。”我姐姐望着彭波契克, 
他正在抚摸着他那木制靠背椅的扶手,一会儿对她点点头,一会儿又看看炉 
火,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所发生的一切。“你们究竟拿到多少钱?”我姐姐 
面带笑容地问道。确确实实是面带笑容!“你们这里的各位说说看,十镑钱 
够了吗?”乔反问他们。“十镑就不错了,”我姐姐简洁地答道,“当然不 
算大多,但已不错了。”“那么就不止十镑,”乔说道。那个可怕的骗子彭 
波契克立刻点点头,一面摸着椅子的两个扶手,一面说道:“夫人,是不止 
这个数目。”“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姐姐说。“是的,我是这个 
意思,夫人,”彭波契克说道,“不过先等一会儿。约瑟夫,你说下去。你 
真不错,说下去。” 
    乔又说道:“你们这里的各位说说看,二十镑怎么样?” 
    “那是一笔可观的金额了。”我姐姐答道。 

    “唔,可是还不止二十镑呢。”乔说道。 
    那个卑鄙的虚伪家伙彭波契克又点着他的头,带了一副恩人的面孔笑着 
说:“夫人,是不止这个数目。好样儿的!约瑟夫,你就告诉她吧。” 
    “那就告诉你实话吧,”乔满心欢喜地把钱袋子递给了姐姐,说,“一 
共是二十五镑。” 
    “夫人,这是二十五镑啊,”这个世上最可耻的骗子手彭波契克应声说 
道,“像你这样贤惠的夫人,受之无愧(过去问到我的看法,我都是这个回 
答)。我可恭喜你发财了!”他说着便和我姐姐握手道喜。 
    如果仅仅如此,他已经是可恶到了极点,可他偏不肯罢休,还得恶上加 
恶,紧抓住我不放,严然以一个恩人自居。他表现出的恶行大大超过了刚才 
的一切。 
    “约瑟夫,你们夫妻二位瞧瞧,”彭波契克先生说着,抓住了我胳膊的 
上半部,“我就是这种办事认真的人,只要事情一开头,就要一抓到底。这 
个孩子一定得去当学徒。这是我的主张,把他送去当学徒。” 
    “彭波契克舅舅,”我姐姐说道(说时紧紧地抓住钱袋),“老天知道 
我是多么深切地感谢您啊!” 
    “夫人,小事一件,何足挂齿,”这个十恶不赦的粮食贩子答道,“天 
下一般,相助为乐。不过对于这个孩子,你看,一定得送去当学徒。我说过 
我得来管管这事,这是实在话。” 
    法院就设在镇公所的大楼里,离此地颇近。我们立即赶到那里去,要在 
威严的官老爷面前办好我和乔的师徒合同,我说得好听点,是赶到那里去, 
其实我是被彭波契克连推带拖地拉去的,好像我刚刚偷过人家袋中的钱,或 
者放火烧掉了一个草堆。确实,到了法庭,人家的印象是我因为作案被当场 
抓住了。彭波契克一路推着我穿过法庭中的人群,我听到有人说:“他犯了 
什么事?”又有人说:“这是个小孩子呢,可看上去就很坏,不是吗?”还 
有一位生着温和慈善面孔的人给了我一本因果报应的小册子,上面印着一幅 
木刻画,是一个邪恶的少年,身上的镣铐之多就像腊肠店中挂满了的腊肠, 
小册子的标题是:“牢中训戒。” 
    在我的眼里,镇公所是个古怪的地方,这里的座位比教堂中的座位更 
高,人们好像是挂在上面一样。有几个大法官倚靠在坐椅上,其中一个在头 
上扑了香粉。他们有的交叉着手臂,有的在嗅着鼻烟,还有的正在打瞌睡、 
在写字,或者在读报。镇公所的墙壁上挂了几幅油黑发亮的画,就我这个对 
艺术毫无欣赏能力的人来看,还以为是一个盛了杏仁糖和橡皮膏的大拼盘 
呢。就在镇公所里的一角,我的学徒合同正式签定,井办好了公证手续,于 
是我便“成了学徒”。彭波契克先生一直抓住我不松手,好像我是路过这里 
来办一些必要的小手续,然后就要被送往断头台处决一样。 
    办完一切后我们走出镇公所,摆脱了那帮看热闹的孩子。他们本来都怀 
着极大的兴趣来看我当众受拷问的,但是发现围在我旁边的都是我的至亲, 
于是不得不扫兴离开。我们回到彭波契克家。我姐姐因为有了二十五块金市 
高兴非凡,一定要从这笔横财中拿出一些来请大家吃饭,而且要到蓝野猪饭 
店去吃,还要彭波契克舅舅乘马车去把胡卜夫妇及沃甫赛先生一并请来。 
    大家对此是一致赞成,而这一天却是我遇到的最愁苦的日子。有些事真 
是不可思议,他们在心里竟都自鸣得意地认为,整个欢乐场合中唯有我是个 
多余的东西,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要不断地问我这问我那。简而言之,只要他 

们一没事干,就会把我当成活靶子,问我为什么郁郁不欢。我确是郁郁不 
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说我是挺快活的。 
    可他们都是大人了,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要怎么做就怎么做,那位 
喜欢骗人的彭波契克先生更是如此。大家捧他是创造仁爱的人,他就沾沾自 
喜得不可一世。他坐在桌子的首席上座,向大家高谈阔论着我的学徒成因, 
而且像恶魔似的幸灾乐祸地对大家大吹特吹,说以后如果我打牌、饮烈酒、 
夜晚迟归,或者交上坏朋友,或者沉溺于违背合同规定的各种各样的恶习, 
就得被抓进牢房,他还让我站到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作为他胡言乱语的一 
幅插图。 
    我还记得一些这次伟大宴会上的插曲。他们不让我睡觉,一看到我想打 
瞌睡,立刻就把我叫醒,要我找点儿快乐,那天弄得很晚,沃甫赛先生给大 
家唱了柯林斯的歌,慷慨激昂,把他那被血染污过的宝剑在雷电中抛下人 
间。这一吵闹招来了茶房,他说:“对不起,楼下的客人们向诸位问好,说 
这里不是摔跤打仗的地方。”后来我记得我们一行在回家的路上,高唱着 
《噢,丽人儿!》时,沃甫赛先生表演男低音,用非常强硬的语调回答领唱 
者态度极端无礼地提出的许多问题,想要知道每一个人的私事,说他是已经 
飘起白发之人,居然提出这些问题,看来在去天国的途中是进不了天国之门 
的。 
    最后,我还记得,我回到那间很小的卧室,感到十分的不快,心头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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