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黑质三步曲ⅲ 琥珀望远镜 菲利普·普尔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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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黑质三步曲ⅲ 琥珀望远镜 菲利普·普尔曼-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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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现在一定已爬了相当一段距离了,”威尔说,“我可以试一试刀子看会找到什么。”
  “还没有,”鹰身女妖说,“还要往前走,这个地方不好切开,上面有更好的地方。”
  他们静静地继续往前,手、脚、重心、移动、试探、手、脚……他们的手指磨破了,膝盖和臀部因为用力而颤抖,脑袋因为筋疲力尽而疼痛和晕眩。他们爬完最后几英尺,来到悬崖脚下,那里有一条狭窄的隘路伸入不远处的阴影中。
  莱拉用生疼的眼睛看着威尔拿出刀子开始在空中搜索、触摸、退回、搜索、再次触摸。
  “啊。”他说道。
  “你发现了开阔的空间?”
  “我想是的……”
  “威尔,”他父亲的鬼魂说,“停一会儿,听我说。”
  威尔放下刀子,转过身来。在这之前聚精会神地攀爬时,他的心里一直没能想到父亲,但是知道他在身边就已经让人很欣慰。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就要永远分手了。
  “你们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威尔说,“你们就这样消失了吗?”
  “还没呢,我和斯科尔斯比先生有个想法,我们中有些人将在这儿待一会儿,我们将需要你让我们进入阿斯里尔勋爵的世界,因为他也许需要我们的帮助。另外,”他阴沉地望着莱拉继续说道,“你们将需要自己到那里去。如果你们想找回你们的精灵的话。”
  “但是,佩里先生,”莱拉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精灵已经进入我父亲的世界呢?”
  “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萨满教的道士,懂得如何预见未来事物,问一下你的真理仪——它会证实我所说的话。你得记住精灵的去处,”他说道,声音严肃而有力,“你认识的叫做查尔斯。拉特罗姆爵士的那个人会定期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他不能在我的世界里永久居住,在各个世界之间旅行了三百多年的天使之塔的哲学家协会的学者们发现他们也得面对这个事实,结果他们的世界就渐渐弱小败落了。
  “然后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最初是一个士兵,是一名海军军官,后来我当了探险家,和其他人一样强壮和健康,然后我意外地走出了我自己的世界,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在那个世界里做了很多事情,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是在我到达那个世界十年后得了致命的病。
  “所有一切也都是这个理儿:你们的精灵只能在它们出生的世界里才能很好地生活,在其他地方它最终会生病而死亡。我们可以旅行,如果有通道进入其他世界的话,但是我们只能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生活,阿斯里尔勋爵伟大的事业最终也会因为这同样的原因而失败:我们得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建立天堂共和国,因为对于我们而言没有别的地方。
  “威尔,我的孩子,你和莱拉现在可以出去短暂地休息一会,你们需要休息,你们应该休息,但是之后你们必须同我和斯科尔斯比先生回到黑暗中做最后一次旅行。”
  威尔和莱拉对视了一下。然后他切了一个窗户,眼前的一切是他们见到的最美好的事情。
  夜晚的空气充满了他们的肺,新鲜、洁净和凉爽,他们的眼睛被满天闪烁的星星所吸引,下面的某个地方有水波在闪耀,到处是成片的树林,像城堡一样高,点缀在宽阔的大草原上。
  威尔把出口尽量弄大,草拨到左右两边,使口子大到能同时容纳六七个人并排走过,走出死人的世界。
  前面的鬼魂们因为希望而颤抖,他们兴奋的情绪像涟漪一样传回到身后长长的队伍中。随着他们见过好几个世纪的星星映人饥饿可怜的眼睛,年轻的孩子们和年迈的父母们都欣喜和惊奇地抬头望着头顶和前方。
  第一个离开死人的世界的鬼魂是罗杰,他朝前迈了一步,转身回头看着莱拉,当他发现自己化入夜晚、星空、空气……他惊奇地笑着,然后不见了,留下一缕细微而生动的幸福感,让威尔想起香槟杯中的泡泡。
  其他鬼魂跟在他身后,威尔和莱拉筋疲力尽地倒在沾满露珠的青草上,他们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祝福这美妙世界的甜美、夜晚的空气和星星。 




《黑质三步曲 3 琥珀望远镜》作者:菲利普·普尔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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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平台
 
  我的灵魂滑入大树枝:
  像只鸟儿坐在那儿歌唱
  然后梳理着银色的羽翼……
  ——安德鲁·马维尔'Andrew Marvell (16211678),英国著名诗人'

  当穆尔法一开始为玛丽搭建平台,他们就干得又快又好。她喜欢看他们干活,因为他们会讨论而不争吵,合作而不互相妨碍,因为他们劈削和拼接木头的手艺是如此优雅而富有成效。
  两天内,观察台就设计、建造并安装上了,牢固、宽敞而舒适。当她爬上去后,就一方面而言,她感到非常欢欣,这主要是指她身体所感受的一切:在浓密的树冠下,树叶间透着深蓝色的天空,微风使皮肤保持凉爽,淡淡的花香随时给她带来欢欣,树叶簌簌、百鸟歌唱,浪击海岸传来遥远的呢喃;她所有的感官都被催眠和滋润了。如果能够停止思考的话,那她会完全沉醉在幸福之中。
  但是思考问题是她上平台的主要目的。
  当她透过望远镜看见斯拉夫,也就是阴影粒子,在持续不断地朝外漂浮时,她仿佛感觉幸福、生命和希望正跟它们一道飘走。她根本找不出任何原因。
  穆尔法说过,三百年前,树木就开始衰败了。假如阴影粒子同样经过所有的世界,那么很可能同样的事情也正发生在她的宇宙,以及每一个其他的宇宙。三百年前,皇家协会成立了:那是她的世界里的第一个真正的协会;当时的牛顿正在做着有关光学和引力的探索。
  三百年前,在莱拉的世界里,有人发明了真理仪。
  与此同时,在她来此的途中经过的那个奇怪的世界,那把奇妙的刀子被人发明了。
  她躺倒在木板上,感觉观察台随着巨树在海风中的摆动非常轻微和缓慢地摇荡着,她把望远镜举到眼前看着那无数细小的火花飘过树叶,飘过绽放的花朵,穿过巨大的树枝,汇成一种仿佛有意识的缓慢审慎的流动,迎风飘浮。
  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呢?是它引起了尘埃流,还是尘埃流导致它的出现?或者它们都是另外一个不同的原因导致的结果?或者它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
  漂浮具有催眠作用。陷入恍惚,让她的心同漂浮的粒子一起飘走会是多么容易啊……
  她还没弄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身体就被催眠了。事情真的就这么发生了,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肉身,她恐慌了。
  她在观察台上方一点,在离地面几英尺的树枝间。尘埃风发生了某种变化:它不再是那种缓慢的漂浮,而是像洪水泛滥时的河流一样飞驰,是它加快了速度,还是因为她已离开自己的身体而使时间的运动不一样了呢?不管是哪种原因,她都意识到最可怕的危险,因为洪水正威胁着要把她完全扫散架,并且是巨大无边的。她伸出双臂想抓住任何坚固的东西——但是她没有手臂,没有什么东西相连。她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远,在她下面睡得如此之沉。她试图叫喊,把自己唤醒:没有声音。那个身体继续沉睡着,那个观察着的自己则被完全带出树冠,进入宽阔的天空。
  不管她怎么挣扎,她也无能为力,把她带出来的那股力量既平稳又如冲向拦河坝的水一样有力:那些尘埃粒子正潺潺流过,仿佛它们也正泄向某个看不见的边缘。
  她被带离了自己的身体。
  她朝那个肉身的自己抛去一条精神层面的生命线,试图回忆在它里面的感觉:所有那些活着的感觉。朋友阿塔尔那软软的鼻尖轻拂她脖子的感觉、熏肉和鸡蛋的味道、爬上一块岩石时肌肉胜利的紧绷、手指头在电脑键盘上美妙的跳跃、烤咖啡豆的芳香,和冬夜里床铺的温暖。
  渐渐地她停止了移动,那条生命线系牢了,她悬挂在空中,感觉那潮流的重量和力量冲击着她。
  这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又一点(随着她强化了那些感官记忆,增加着其他的感觉:在加利福尼亚品尝加冰的玛格丽塔酒、坐在里斯本的一个餐厅外的一棵柠檬树下,刮去自己车前窗上的霜,)她感觉到尘埃风在减缓,压力在减小。
  然而这只是刮到她身上的:在周围,上面,下面,那巨大的洪水仍然像先前一样飞快地流淌,不知为什么,她的周围有一小块静止的地方,在那儿,粒子们正在抵御着这种流动。
  它们是有意识的!它们感觉到了她的焦虑,并对此作出了回应,它们开始将她带回她那遭遗弃的身体,当她近到能再次看见它,如此沉重、如此温暖、如此安全时,一个无声的抽泣震撼了她的心。
  然后她回到身体里,醒了过来。
  她颤巍巍地深呼了一口气,把手和脚贴在观察台那粗糙的木板上,一分钟前还几乎怕得发疯,现在却因为与身体、地球和重要的万物成为一体而充满深沉和舒缓的狂喜。
  她终于坐起来,试图理清一下思路,她的手找到了那个望远镜,她把它举到一只眼前,用一只手支持着另一只颤抖的手。那是毫无疑问的了:那缓慢的漫天漂浮已经成了洪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听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感觉到,如果没有望远镜,也没有东西可以看到,但是即使当她把望远镜从眼前拿开时,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急速无声的洪流,与之一道的还有她在因为脱离肉身的恐惧中所忽略的一件事情: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深沉、无助的遗憾。
  阴影粒子们知道在发生什么事,它们非常悲伤。
  她自己也部分是影子物质,她的一部分臣属于正在穿越宇宙的这个潮汐,穆尔法也一样,每一个世界的人类,每一种有意识的生物也一样,不论他们身在何处。
  除非她找出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否则它们也许全都会飘走,烟消云灭,一个也不例外。
  突然她又渴望回到地球上,她把望远镜放进口袋,开始爬回地面。
  当黄昏的阳光变得绵长柔美时,戈梅兹神父跨过了那扇窗户,他看见了那一排排巨大的轮子树和蜿蜒穿梭在平原上的道路,与玛丽前些时候在这同一个地方所看到的一样,但是空气中没有雾霭,因为早前一点刚下过雨,所以他比她看得更远,尤其是能望见远处大海的波光粼粼和一些可能是船帆的若隐若现的白色物体。
  他把帆布背包高高地扛到肩上,转身向它们走去,去看能发现什么。在长夜到来之前的沉静中,走在这光滑的路上很是愉快,耳旁有长长的草丛里一些像蝉一样的动物的呜叫,脸上沐浴着温暖的夕阳。空气也是新鲜的,清新、甜蜜、完全没有他经过的一个世界里的那种悬在空气中的石脑油烟和煤油烟的气味:他的目标——诱惑者本人——属于的那个世界。
  日落时,他来到一个浅湾旁边的一个小岬上。如果这片海有浪的话,那浪是很高的,因为水边只有狭窄的一道柔软的白色沙滩。
  漂浮在平静的海湾里的是一打多……戈梅兹神父不得不停下来仔细思考,一打多硕大的雪白的鸟,每一只有划船那么大,长而直的翅膀拖在它们身后的水面上:翅膀实在够长,有六英尺多。它们是鸟吗?它们有同天鹅一样的羽毛、头和嘴,但是那些翅膀是前后依次排列的,肯定……
  突然它们看见了他,头啪的一声转过来,所有的翅膀立即高高张起来,跟游艇的帆一模一样。它们全都随着微风朝里倾斜,向岸边驶来。
  戈梅兹神父感叹着那些翅膀帆的美,感叹它们的柔软自如和完美的线条以及这些鸟儿的速度。接着他看见它们也在划桨:它们在水下有脚,不是像翅膀那样一前一后,而是并排长着。与翅膀和腿一样,它们在水里有着不同寻常的速度和优雅姿势。
  第一只鸟一靠岸就穿过干干的沙子笨重地爬上来,径直冲向神父。它口里发出恶意的咝咝声,一边笨重地蹒跚上岸,一边头向前刺,嘴巴劈啪作响,里面还有牙齿,像一排锋利的没有弯曲的钩子。
  戈梅兹神父在离水边大约一百码的一个长满草的低矮的岬上,他有足够的时间放下帆布背包,拿出步枪,装上子弹,瞄准,开火。
  鸟的头爆炸成一团红白相间的雾,那死鸟笨拙地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这才扑倒在地。在一两分钟之内它还没死,腿踢着,翅膀升起又落下。巨鸟在一摊鲜血中扑通了一圈又一圈,踢起粗糙的青草,直到肺里不停地喷出泡泡,以红沫四溅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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