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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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1期-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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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阅读]
  卧底(中篇).............................刘庆邦
[中篇小说]
  飞机.................................麦 家
  金灿灿的草屋顶............................萨 娜
  三番的岁月..............................赵光鸣
[小说新干线]
  千只猫(中篇)............................何大草
  弟弟的枪...............................何大草
  俺的春秋...............................何大草
  我的文学自传.............................何大草
  印象.没有记忆却有乡愁........................唐小林
[短篇小说]
  一锨砍死你..............................曹多勇
  草民.................................马金章
[网络先锋]
  主持人语...............................陈 村
  上坟.................................盛可以
  繁霜.................................舒飞廉
[散文]
  品咂时光的声音............................张 炜
  天葬诗人...............................吴雨初
  木质的京都..............................祝 勇
[经典常谈]
  苍穹下的仰望.............................张清华
[民国人物]
  狂士们................................孙 郁
[报告文学]
  破解世界级难题的人们.........................何 佳
[诗歌]
  天池的倒影.........................沈 苇 北 野等
卧底(中篇)
■  刘庆邦
  一 
  
  周水明决定走这步险棋,是为了能拿出一份过硬的业绩,以证实自己的能力。
  他到这家记者站应聘,司站长翻看了他交上的厚厚的见报稿剪贴本,并对他进行了面试,答应把他留下试用。司站长有言在先,试用期为三个月。在此期间,如果他:表现出足够的新闻采访和写作能力,在报上发表一定数量和—定质量的稿子,记者站就与他正式签订聘用合同,第一个聘期为两年。如果试用不合格,那就对不起了。目前试用期已过去俩月有余,他心里—点也没底,吃不准司站长对他印象如何,愿不愿意跟他签订聘用合同。他自我回顾总结一下,觉得自己的表现还可以。前两个月,他干得马不停蹄,连双休日都不休息,都用来采访和写稿子了。第一个月,他发表了七篇稿子。第二个月,他发表了十一篇稿子。所发表的每篇稿子,他都不忘记署上司站长的名字,并把司站长的名字放在前面。他知道,见报的稿件报社是发稿费的,可他从没有向司站长问过稿费的事。人得学会吃小亏,吃不得小亏,就有可能吃大亏。周水明懂得其中的道理。他像是来参加考试,主考官只有一个,那就是司站长。他每天都盼着司站长给他打分。他曾参加过两次高考,每次等分数下来时他都悬着心,体重都会下降好几斤。第一次,他只差六分没达到录取分数线。第二次,他仍不敢表现出乐观,说这,一次恐怕还不行。其实他心里暗暗有个估计,觉得这—次应该差不多。等分数下来,他再次受到打击,经过—年努力,他与做一名大学生的距离不但没有缩短,反而离得更远了,这一次竟差了二十多分。那时,他不知道谁在给他打分,没办法向左右他命运的人争取一些印象分。现在不同了,他和给他打分的人坐在一个办公室,司站长吸气出气他都听得见。他一定要给司站长留下好印象,在努力挣得业务分的同时,希望多得到一些印象分。走人社会这么多年,他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好坏有多么重要,若印象好了,看似办不成的事可以办成,若印象不好,原本能办成的事也会办砸锅。可司站长一直把态度平端着,从没有给他打过分,没打过高分,也没打过低分。他很想探探司站长的口气,因时间不到,他担心一探会探跑了气,探成半锅夹生的东西。他的心又一点一点悬起来,几乎和高考之后等待判分的时候一样了。他的办法只有多看司站长的眼色,或许能在司站长的眼色里得到一星半点信息。
  他早早来到办公室,打了水,擦了地和桌滋子,就坐下来倾耳听着司站长的脚步声。司站长刚到门口,他就把门拉开了,轻声问着来了,伸手接司站长的手提包。司站长说不用,他还是把皮质提包接过来,紧走两步,把提包放在司站长的桌面上。他马上回转身,替司站长取下围在脖子里的团花带绦子的丝巾,挂在衣架的挂钩儿上。在他挂丝巾的当儿,司站长已把外套脱下了一半,他像是怕失去时机似的,又赶紧帮司站长脱外套,并把外套也挂在衣架上。司站长在椅子上坐下了,他的殷勤还没献完,摸着司站长放在桌角的茶杯问:“我把茶给您泡上吧?”
  
  司站长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司站长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十听新茶。
  
  周水明已把暖水瓶提过来,打开了软木塞,说:“还是我来吧,您把茶叶放上。”
  司站长说:“新茶你不会泡,水太热,—烫就把新茶烫死了。”
  周水明噢了一声,像长了很大学问一样,说原来是这样。又问:“那怎么办呢?”
   “你把瓶盖儿放在一边,敞着口晾一会儿就行了。”
  
  “那好吧。知识处处有,我今天跟司站长又学到一种新知识。”
   司站长说:“这是生活常识。”
  和往日一样,司站长对他很和气,他至少看不出司站长对他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可是,他也看不出司站长对他有什么喜欢的地方。这使他对司站长更加佩服,还有些敬畏。人家的城府是怎么修的呢,咋就这么深呢!他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司站长一半的城府深度呢!他大概仍不甘心,站在司站长桌前,问今天有没有采访任务。他说的采访任务,指的是一些会议。作为一家全国性经济类报纸驻在这个省会的记者站,记者参加会议的机会是很多的,除了一些专业性会议,相关的新闻发布会或记者招待会,每月都有好几个。一般情况下,会议报道都是由司站长亲自去搞。也有个别情况下,记者站同时收到两个或三个会议通知,司站长实在忙不过来,也会让他去参加其中一个会议。周水明因此知道了,记者每参加一个会议可以领到一个信封,信封里除了已经拟好的新闻稿子,还有二百三百块钱不等,名曰车马费或辛苦费。
  司站长随便从桌上拉过—张报纸翻着,说没什么采访任务。见他站着还不离开,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司站长便又说了几句,司站长说:“要想当好一个记者,不仅要完成规定动作,更重要的是做好自选动作,我这个话你懂吧?”
  周水明摇摇头,说不太懂。他好像听说过体操和跳水比赛有这样的说法,写稿子干吗还要做动作呢?
  司站长解释说:“所谓规定动作,就是报社编辑部或上级领导交给你的报道任务,这个必须按时完成。自选动作呢,就是通过你的观察和采访,自己发现、自己选择、独立完成的新闻报道。这样的报道才能真正考验出一个新闻从业人员的实际能力。懂了吧?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周水明到底还是把司站长的口气探听出来了,人家说他还需要好好学习,这就是给他打的分啊,就是说他离当一个记者还有距离啊!他顿时觉得头有些蒙,脚心手心都在冒凉气,腿杆子软得像站在云彩上一样。他有点讨厌自己,曾对自己说过多少次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结果还是存不住气,惹得司站长把对他的评价提前露了出来。周水明该怎么办呢?还好,他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忘记对司站长的恭维,他说:“听司站长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我一定向司站长好好学习,为司站长争气。”
  周水明不会放弃努力,晚上,他买了两瓶好酒,还买了一大盘上等的进口香蕉,提着到司站长家里去了。
  司站长开了门,却不接他提的东西,说:“你来了就来了,还拿东西干什么!”
  “没什么,我给您买了两瓶酒。”
  “我自己在家从来不喝酒,你一会儿还拿走吧!”
  周水明有些尴尬,他低头瞅着门口的鞋架子说:“好,我换换鞋。”换了拖鞋,他自己把礼品放到客厅的电视柜前面去了。
  在沙发上坐下,周水明像是想了一会儿才说:“司站长,我觉得您今天上午跟我说的话特别好,特别重要,我已经原原本本记在日记本上了。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教诲。”
  “你说得过于夸张了。”司站长说,“小周不是我批评你,我觉得你对社会上负面的东西接受得多一些。”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接受您的批评,您的批评是对我的爱护。您给我指出不足,我才好改正,才能找出努力的方向。”说完,周水明望着司站长,做出准备虚心聆听的样子。
  司站长的话没让周水明完全失望,司站长认为他比较勤奋,比较刻苦,对新闻工作也比较热爱。但不要过多相信功夫在诗外,还是要在苦练内功上下功夫。既然想当一个记者,就要树立远大的志向,不能满足于发表一些小豆腐块儿,不能满足于能经常在报上见到自己的名字,只有写出一些有分量的报道,才能产生影响,才能在新闻行业站得住脚。司站长一边说,周水明一边点头,他说好,好,记住了,他一定按司站长的话去做,争取尽快写出有分量的报道。
  从司站长家里出来,司站长没再提让他把酒拿走的话,这让他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给司站长送礼还是送对了。礼是什么,礼就是钥匙,你把礼送到了,才能打开那些当官儿的嘴。他要是不给司站长送礼,说不定司站长还是把嘴巴闭着,不会跟他说出实话。什么正面东西,负面东西,好酒闻着是香的,喝到肚子里是热的,谁能分清它是正面还是负面!初春天气,路边法国梧桐树上发的叶片才有猫头鹰的耳朵那么大,微风里还有一些凉意。篷大的树冠交头接耳,路灯掩映在枝杈之间,闪烁如猫头鹰的眼睛。整个下午,为筹备登门拜访司站长的事,他连晚饭都忘了吃,这会儿才觉得有点饿了。他拐进街边的一家小吃店,让服务员给他来碗面条。他以前在这里吃过饭,跟服务员说过他是记者,服务员认识他。服务员对他笑了一下,问他要不要喝点酒。他说喝什么酒,今天不喝了。面条要上得快一些。等面条期间,他把司站长说的活又重温了一遍。司站长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那就是认为他写的文章都是些小豆腐块儿,没什么分量。从开始绐报社写稿子起,他就听说过小豆腐块儿这种说法,人们把发在报纸上的短小文章,统统说成是小豆腐块儿。小豆腐块儿当然是一个贬义词,它不光代表小,还代表嫩,代表易碎,里面还有水分,一过夜就馊了。以前,周水明没有把小豆腐块儿和自己发的稿子联系起来,他对自己的每一篇见报稿都很珍视,都小心地剪下来,集中贴在一个专门贴剪报的大本子上,连一条二十字三十字的小简讯都不放过。他愿意时常把剪报本子看一看,并在空白处画上一些类似绿叶或兰草样的图案,以便对他的成果进行烘托。在他眼里,那些宝贝稿子跟金块子银块子也差不多,而绝不是什小豆腐块儿。尽管司站长那样说了,他还是不愿承认他发表的稿子都是小豆腐块儿,有的稿子从所占报纸版面的面积来看,要比小豆腐块儿的面积大得多。不过他绝不能和司站长争辩,争辩的结果说不定比臭豆腐块儿还糟糕。剩下的时间还不到—个月,危机迫在眉睫,他必须马上行动起来,尽快拿出一篇有分量的稿子来。
  一碗面条没吃完,周水明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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