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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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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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来,大大咧咧的,进来以后毫不谦逊。显然,他是知道他父亲的意思的,也清楚来的目的。可是,他却一眼就看上了张姝。 
  顾嫩嫩与张姝相比,太本色了。 
  张姝是能让人眼睛一亮的那种女孩。 
  但张姝却并不怎么爱搭理他。 
  过去在镇上,钱小涛也想追过她,但一直没有正面的接触过。她知道他爱赌钱。她可不想嫁一个赌徒。她比他更需要钱,需要钱来日常开销,比如说,买一些时髦衣服和首饰,而不是把钱白白地浪费在牌桌上。除此之外,她还听说他有病。她想不通,自己未来的公公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人给顾嫩嫩。 
  顾嫩嫩显然对钱小涛并不是很了解。 
  她就和顾嫩嫩窃窃私语,把她所知道的,告诉她一些。她也知道,自己在说的时候,要尽量婉转。 
  她想她应该有权知道这些。 
  顾嫩嫩听了,脸上也显出了不高兴。 
  谁会高兴呢? 
  首先是马桂英,那天突然生气了。她突然就发起火来,差点把桌子掀了。很多人当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清楚,她的父亲三天里,一次主席都没有坐过。老人家一直是处于下桌。马桂英前两天的脸色一直是阴着的,她在忍着。她其实是一直想发火的,可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那个中午,几个妯娌说起客人送礼金的事情,她突然就爆发了。当时说礼金,并不涉及她的父亲,只是说这几天一共收了多少多少。其实,像郑三娥,更多的注意力是在担心以后几家如何分配这些财物上。马桂英就突然变脸了,说:“一个个驴鸡巴日出来的,狗眼看人低。老太太的事情,还分出三六九等。我们没脸,也不要这个脸,以后谁爱怎么日弄就怎么日弄去!” 
  不仅是她的妯娌,边上的很多人也都吃了一惊。 
  马桂英可不管别人的吃惊,拉着她的老子就走,要回她的家。多少人也劝不住。最最关键的是,她扬言老太太的葬礼,她不再参加了。 
  那成什么体统?! 
  “她这是怎么了?”顾宝地当时正和泰太爷商量着关于他以后生活上的事情,见了,就赶紧过来问。 
  “谁知道呢?”周兰芝感到莫名其妙。其实,她是隐约知道一些的,但她不想说破。这种事情,说破了,有什么意思呢? 
  “这几天她父亲一直是坐在下桌的。”刘菊花说。 
  顾宝地一愣,感觉这事是有点不妥。 
  “怎么会这样呢?”白爱萍说,她也有些不解了,毫无疑问,这样的安排是存在问题的。而她自己,已经在主桌上坐过好几次了。显然,家里其他人是尊重她,尊重她是从城里来的。“我们大家都是自己人,其实是不用上桌的。”她说。 
  顾宝莲想,我们当中的谁上过桌子呀?还不就是你吗?这会儿了,她倒说这话。 
  “每天的桌席是谁安排的?”顾宝地问。 
  “是村长。”卢振良说。 
  顾宝乾和郑三娥就朝顾宝地使了一个眼色,不让他再追问下去。村长是顾宝坤请来帮忙的,自然,他也是按照顾宝坤的指示来进行安排的。但是,不管如何,老太太的葬礼她不能不参加。不参加成什么话?而且,按照习俗,老太太去火化,她也是要送行的。一家老小,上到耄耋老人,下至呀呀学语的孩子,只要是血亲,都得送。一个亲人也不能缺!顾宝地的两个孩子也从城里赶来了,特地等着送奶奶火化的。 
  “我去劝劝她。”白爱萍说。 
  周兰芝不说话,心想:也就只有她能劝一劝了。 
   
  10 
   
  马桂英是坚决地不来了。 
  白爱萍怎么劝都不管用。 
  马桂英说她是被顾家的人伤透了心,“既然人家不把我当人看,我也不必把他们当人看。”对着白爱萍,她历数顾家老小的一桩桩“罪恶”。她从最早的分家开始,说顾宝天是如何的忠厚,被欺负,一直说到顾宝天去世,而自己又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抚养着顾家的骨肉。 
  整个一部现代社会农村女人的苦难史。 
  白爱萍无话可说。 
  的确,她感觉马桂英挺不容易的。 
  说到伤心处,两个女人,相对着,哭了一会。也许是因为白爱萍陪着流了不少泪,所以,马桂英感觉应该给她一点面子,最后同意由着孩子去。 
  孩子们代表她。 
  这也很不错。 
  一个很体面的解决办法。 
  白爱萍带着一种成就感刚回到顾宝坤家这边,却又听到一阵吵嚷,原来是刘菊花和家保的女人王小翠打起来了。两个女人先是对骂,然后发展到动手,互相揪着头发,像两头斗红眼的公牛,头顶着头,一定要拚个你死我活。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王小翠的孩子和刘菊花的孩子在场上玩,不知怎么闹起了矛盾。王小翠看到刘菊花的小儿子推了自己的儿子一下,跌倒了,就责怪侄子不该以大欺小。刘菊花的小儿子受了婶婶的责骂后,居然哭了起来。刘菊花听到儿子哭声,看到王小翠正用手指头点在儿子的鼻梁上,责骂呢,就一个箭步冲到这小妯娌的面前,嘴里不干不净起来,“你这个没有出息的货,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厌,你耳朵里面塞了驴毛了?小的不懂事,你大的也不懂事?你是吃了屎的吗?”其实王小翠并没有想太多地责怪侄子,但看到儿子摔得那样重,还是忍不住发了脾气。可她在手指点到侄子鼻梁上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偏偏这时候,刘菊花就过来了,而且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在勾着她。“大嫂子,你看看这弟兄俩,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惹闹起来。”王小翠说,她在心里已经有了退让的意思。可是,刘菊花却还火着呢,说:“小孩子的事情,说不清。可是你也不能太护短了啊。小三子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自然会责罚他,你也不能娘俩一起欺负他。”在刘菊花的心里,一直是对这个王小翠不满的。她感觉王小翠和二叔叔家是联系得比较近的,男人在他家的厂里打工,挣了一些钱,日子自然过得比自己家好。因为过得比自己家好,所以,她可能在心里是瞧不起自己的。是的,她平时和家功的女人杨四,都是挤兑她的。 
  事情有时候奇怪得很,众人的劝架,反倒成了浇往烈焰上的汽油。她们在周围人的劝慰中,反倒越争越凶,最后竟动起手来。刘菊花五大三粗,看上去很有力道,而王小翠正好相反,是个小个子,一头的黄毛,看上去不堪一击。然而,这两个真的顶了起来,居然一时不分胜负。毫无疑问,两个人都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两人一边顶,一边骂。什么话最难听,什么话最伤人,她们就骂什么话。有几个女人上前拉,可是立马被她们冲得东倒西歪。她们的力气太大了。女人们根本分不开她们。奇怪的是那天家成和家保两人都不在。于是,其他男人因为辈分不同,就不好拉架。顾宝地从里屋听到吵骂声,出来了,喝令她们松开对方,可是谁也不肯先放手。他这个从城里来的叔叔,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了威信和震慑力。 
  郑三娥在一边气得发抖,她本来最近心脏就不好,现在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媳打成这样,气得自己像筛糠的一样。她因为生气,竟然就哭出声来,“现尽了人眼啊,不知我八辈子作了什么孽,要出这样大的丑。丢人啦,丢人啦!” 
  白爱萍推着顾嫩嫩,说:“你去把她们分开!这成什么样子?这在村里让外人笑话死了。” 
  顾嫩嫩不顾了一切,使劲地拽着那两个人。她们趔趄着,在耗着最后的力气,却又仍然不放开。 
  张巧梅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顾嫩嫩拉得东倒西歪的,就上前来帮忙。其实那两人要是她不拉,也正准备罢手了。她一拉,刘菊花就先松开了手。就在刘菊花松手的刹那,王小翠扬手就冲着刘菊花打了一耳光。王小翠所以来这样一下突然袭击,是因为她感觉在前面吃了些亏——刘菊花薅下她一把黄毛,生疼得很,而她击打对方的乳房,却像打在海绵上,根本不起作用。 
  刘菊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立马怒吼一声,更为疯狂地扑向王小翠。而张巧梅拉着刘菊花衣服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松开,被她一扯,两人都趔趄了一下。刘菊花红了眼,已经完全没了理智,回手就冲着张巧梅打了一拳,“你是什么人?有你这样拉偏架的吗?眼睛长到屁眼上去了吗?人也欺负人,鬼也欺负人!骚货,要浪浪到家里去,不要到这里来现形!” 
  张巧梅松开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没有想到自己好心,竟然惹出这样的不是。自己偷人,无人不知。可是,谁也没有在这样的场合辱骂过她。按说刘菊花也偷人,可是,自己却不能回骂。 
  周兰芝本来还在为两个侄媳妇打架而感到难堪,突然听到刘菊花骂詈起张巧梅来,不由精神一振。多么地好!她忍隐了多少年,往往只能在心里骂,从来也不敢在场面上骂。一来没有机会,二来自己的男人也不允许。现在看到张巧梅这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样子,真是特别的解气。痛快,痛快,真痛快! 
  足足有两分钟时间那样长,张巧梅一抽身,回了厨房。就在人们还在期待她下一步的行动时,果然看到她提着自己的包,低着头,迅速地离开。没有一个人去拦她。没有人敢拦她。太伤人了,不可能拦住她的。 
  也就是在她刚走不久,人们开始认为刘菊花不对了。人家好心拦架,你无论如何是不能那样伤人的。 
  “菊花你这样不对。‘打人不打脸,伤树别揭皮’。人家好好地来帮忙,你这样算是什么?”白爱萍批评着刘菊花。 
  “我伤她?人伤我,怎么就没人讲公道话了?”刘菊花显然不满意她这个城里婶婶把胳膊肘往外拐。她想好了,谁欺负她也不行,不管是外人,是妯娌,还是婆婆,抑或是城里的婶娘,甚至是天王老子。她不管!她刘菊花五大三粗,斗大字认不得两个,但是,她骨头硬,不服软,就是不肯让人欺负。 
  但是,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晚上,真的就被人狠狠地欺负了一下。 
   
  11 
   
  顾家的场院上灯火通明。 
  吹鼓手们的唢呐还在吹着。 
  白天要吹,晚上也要吹。晚上是在晚饭后,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中间可以休息,半个小时的间隙。九点以后,才能休息。吹的还是老调调,稍有不同的是,中间吹过一个《我们的生活比蜜甜》。当然,事实上谁也不会在乎吹什么曲调。 
  顾宝坤是七点多钟才从外面回来的。他白天到县里去,是厂里的一件事情非得要他处理。一处理完了就匆匆往回赶。下午五点多钟,他回到镇上。突然,他就看到了张巧梅。他正疑惑呢,张巧梅也看见了他,却低着头,并不理睬。 
     事情自然很快就明白了。 
  顾宝坤是火冒三丈。 
  没有人知道这个下午在镇上,顾宝坤和张巧梅发生了什么。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和张巧梅碰到了一起。张巧梅是早早就离开了顾家的,她越想越气,气得不能平静。任何人都可以骂她,惟独这个刘菊花,凭什么骂她?她是想帮她们分开,没有想到自己倒平白受了这一番辱。 
  当时,要是地上有缝,她倒真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在厂办公室里,张巧梅是哭得一塌糊涂,顾宝坤怎么劝都劝不住。她甚至说,她想和他断了。 
  顾宝坤铁青着脸,是怒气冲冲回到家里的。很多人和他打招呼,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看到顾小青,问:“你大嫂呢?”顾小青平日是很害怕这个叔叔的,看他脸色又不对,不敢作答,可是,显然顾宝坤已经听到楼上另一间屋子的声音,他就大步径直上了楼。 
  刘菊花当时正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帮助周兰芝和顾宝莲叠衣服。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的衣服,堆了一床。下午的时候,白爱萍狠狠地骂了王小翠一顿,认为如果不是她突然起手打那一下子,也许后来也就不会发生刘菊花辱骂张巧梅那件事。王小翠一声不吭。她个子小,心眼也小。等白爱萍责骂完了,她转身就走了。回家了。一直到晚饭时,也没出现。 
  尽管已经有人出面认为责任不在刘菊花单一方了,可是刘菊花心里的怒气却仍然不能消除。她觉得,在她们三妯娌中,自己作为老大,是最得不到公婆的关爱的——尽管他们生活在一起。她已经想好了,等老太太葬礼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收拾收拾王小翠。王小翠家正在盖房子,才开始打地基,她要在一个漆黑的晚上,预备下一条有自己秽物的月经带,埋到刚灌下的泥浆里,让她倒八辈子霉。 
  她坚信这种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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