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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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脸-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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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一直延续到成宗死前一年(公元1304年),才终于以后者战败去世得以结束。因此,无论就政治机变及个人安危角度来考虑,其时赵为自己断然作出的“隐而不拒于出也”(戴表元语),以退为进、静观其变的策略都不失为一项明智选择。再说在德清的乡居生活确实也使这位前朝王孙新朝宠臣深感宁静与喜悦,至少令几年来畏谗受讥、战战兢兢的内心压力得到了有效释放。宋濂《姑苏幻住庵记》说他与后来成为生平知已兼精神导师的吴中高僧中峰明本的结交就始于此时,这一点非常重要。其间他写下大量寄情山水、渴慕清闲生活的诗篇,还多次沐手熏香精绘陶渊明彩像,用于赠人或自赏(其中一卷形式上颇肖现代连环画的力作《陶潜遗事》甚至有十余幅之多),依稀可窥其当时迷惘消极心志之一斑。    
     几十年后,门人杨载为他私谊甚深的老师写传记,显然出于为尊者讳和不愿开罪朝廷的双重考虑,对赵四十二岁至四十七岁出任江浙儒学提举前的这段特殊生活思想经历照例只字不提。《元史》里的本传虽说成书年月已是明初,除了简洁得不免令人生疑的“久之”二字,居然同样也只是一片空白。由于这两篇文字是现存有关赵生平资料最原始也最权威的著作,因此,对那些致力于在从松雪斋到鸥波亭的途中搜寻转折信号的研究者,这显然是件麻烦和不幸的事情。好在赵个人的诗文集里还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可供参阅的线索与痕迹。或许正是鉴于与上述同样的原因,这本四十五岁当年即由作者自己选编停当,好友戴表元为之作序的集子生前却一直不敢贸然出版。另外,从时间上看,此书的定稿也正好处于前后赵孟钍贝囊桓鐾昝赖牧俳绲闵稀H绻荡饲罢卫硐胗爰檬辣Ц阂恢笔撬松闹饕朔艿愕幕埃敲丛诖酥螅偃缑挥惺裁匆馔馐虑榉⑸颐墙行铱吹剑牟呕⑶楦杏胩旄持沼谙氲揭灯庸檎妫г乇荆蛩阃ü钣胫秸湃先险嬲嫦蚴廊思姓瓜殖隼戳恕!   
    江之汇位于湖州市区馆驿河头苕梁桥下,是这座当年名闻江南的文化望郡目前仅存的古老地名之一。从天目山下来的两股主要水源——著名的苕溪与  霅溪——在分别由东西方向浩浩荡荡进入城内后,在这里汇合、冲激、蓄积,然后穿过不远处的骆驼桥由机坊江北流太湖,这显然就是它当初得名的由来。尽管眼下日益狭窄的河道、倾圮的石埠、低矮破烂的旧式民居,使它在周围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建筑的挤压下显得极为灰暗、刺眼,但在八百年前的宋末元初,这里是湖州最繁华的政治经济中心和富人别墅区。毗连的烟波浩淼的月湖(月河原名,面积远较现在为大)象一面巨大的明镜辉映出财富、功名、门阀、建筑与文化的迷人景观。由于湖西今竹安巷底至湖州大厦一带自唐代以来一直是该地的客航码头兼主要商品集散地,加上犹如珍珠般点缀湖面的数不清的亭台楼馆,因此,其甲第连云、富丽奢靡之景象甚至较之它历史上的鼎盛时期——唐以前这里即为古之白苹洲,有关此说我将另文详述——尚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以现在月河桥西至苕梁桥一带为例,郡志里留有记载的寓主就有尚书倪思,名士王子寿、沈自诚,名宦兼巨贾莫君陈父子等官僚豪绅或文坛泰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及后代在宋亡之后一直倾向于持一种消极、观望的态度。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至元二十六年当赵孟畛鍪嗽⒑蟮谝淮畏祷睾荩檬雷婊实酆霰亓壹媸鄙痛偷奈迨е型潮Τㄕ酆习滓嘉迩Я剑┰谡饫锫虻卦炻ィ拗罄闯晌泄帐跏さ氐呐覆ㄍぃ⑾喟氐暮旆壑汗艿郎率瞪弦膊⒉桓矣卸啻笳叛锖拖胂笾型蛉苏玫娜饶殖∶娉鱿帧U夤倘挥胨幌虻偷鞯拇κ涝蛴泄兀钡钡赜呗鄣啮ひ橛氩恍枷氡匾彩撬背醪坏貌豢悸堑囊桓鲆蛩亍0ㄋ逯械男矶嗲灼荨⑴笥眩菰氐笔本筒环τ腥擞胨先痪灰允静宦U庖部梢杂美唇馐驼陨轿我恢毕不都脑⒌虑宥倩氐郊蚁缇幼 S捎诨楹蠊艹て谒娣蛘纷沃氨本⒓媚系鹊兀庾拚艹な奔淠谝恢敝挥杉胰丝垂堋T辍⒋蟮履昙湟环矫嬗捎谡宰陨碚翁鹊哪持治⒚畋浠环矫婢幼∠缦碌恼扇斯苌焐砣局丶玻笳镏畏奖悴坏靡亚ň涌こ牵由献约耗盖浊鹗夏晔乱迅咭彩毙杼酵曰睾莸拇问熬幼∈奔湎氡亟锨耙延兴黾印U夥矫嬉桓鲇幸馑嫉呐卸弦谰菔撬粼诨系穆淇睢<匆源蟮露晡裳┱肱覆ㄍぴ谒氏乱圆畈欢嗤鹊拇问鱿郑腹焦忡躺瓶梢老】醇捣蓖戳降氐拇颐ι碛啊T谄涫毙锤桓龊蜕信笥涯瞎却笫Φ男胖校约阂渤疲骸熬赡曦チ栈瓜纾估吹虑濉P滤甓眨雎芳遥ê萋纷芄芨┣ɡ艏搿H眨被爻侵校嗣陕「S惺榫佟=袢罩恋虑灞鹗魅占垂家枋≈屑剖隆!钡比唬庋淖园捉鼋隹醋鞲鋈松罴锹枷匀皇遣还坏模泳窕蛘谓嵌壤蠢斫猓庖彩堑笔闭愿丛印⒚艿哪谛氖澜绲囊环钚は瘛!   
    


第二部分从松雪斋到鸥波亭(5)

    一辆进口旅游大巴于正午时分穿过暮春江南常见的丝丝小雨,停靠在湖州市中心豪华的浙北大酒店门前。当游客们纷纷下车涌入大堂办理住宿手续,他们中的一位却不顾满身风尘,敏捷地跳上一辆三轮车,过仪凤桥直奔金婆弄尾的苕梁桥头,与事先等侯在那里的一个当地朋友秘密会面。两人的接头暗号是一本同治版《湖州府志》的古迹分册。这种类似当年地下党作派的描述在旁人看来也许不无夸张,事实上却是我与前述那位外省的赵孟钛芯空咦畛跫媸钡恼媸登榫啊4饲八啻卫葱疟硎鞠胝业脚覆ㄍさ脑嘉恢茫腋涨啥源艘部疾诵巳ぃ谑蔷陀辛苏獯卧诒舜耸潞蟮幕匾渲谐渎寺实牧翘た薄8菽壳白钊ㄍ摹冻苫莞尽贰蘅ぶ荆苫疚蚤夂笫撞康胤街尽铩芭覆ㄍぴ诟悄诮隳希悦项筑,今为旗纛庙的原始记载,经过反复勘查、确认、寻访,包括辨析各种有关文献以及向专家和地方耆老请教,事情似乎很快有了眉目。就大致范围而言,将现在苕梁桥东南临水的近千平方米理解为当年赵鸥波亭的具体位置所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而且这一判断同时也得到了湖州博物馆的资深考古学家陈兴吾先生理论上的支持。一九九○年当他闻讯市有关单位决定将这一地盘划归一家房产公司拆迁开发时,曾费时数天对那里的地形与建筑进行了专业角度的细心勘查。他的一个意外发现是虽然几十户人家杂然而居,但其地墙基的深固广绵,砖色的统一,廊柱梁檐的宏壮与匠心,均显示出当初不同凡响的气象和建筑规模。出于专业本能和保护地方文化的双重公民责任心,陈当时所作的努力是立即向上头打一报告要求暂缓开发,加以保护,事后自然了无音讯。所幸他的一番敬业精神如今看来还是应该没有白费,至少为十余年后两位业余考据爱好者的一时兴起提供了莫大帮助。因此,尽管此亭的遗址上现在耸立着一座公共厕所与一座垃圾中转站多少叫人有些扫兴,但我们的内心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晚上在厕所隔壁的文豪大酒店楼上倚窗看水,开怀痛饮。算起来,这个位置应该正是原先鸥波亭的生活起居部分。假如铝合金玻璃的宽大窗台能退回到从前的雕栏明牖,视线里那几根粗陋的电线杆也一律改换成古松翠竹,七百年前赵与朋友赋诗挥翰之余如果想到要喝上一杯,大概也会象我们这样站在窗前极目纵眺,逸兴遄飞,一边饮酒一边闲话的吧!    
     我在前面已经不止一次说过,鸥波亭是赵有意让自己的现实形象从政治竞技场中淡出,开始全力在艺术领域展示手脚的最初尝试。其定名与寓意显然与杜甫的名诗“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有关。无论就时间背景以及思想上的象征意义而言,它在公众视线里的正式推出频频亮相,无不预示着赵个人历史上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另外从选址角度来看,当时他的丈人老管买宅金婆弄,母亲及族人均住甘棠桥老宅,而鸥波亭正好位于两者中间,彼此相距均不过数十步之遥。如果将友情因素也一并计算在内的话,如住在南园(今九八医院)的牟氏父子,客寓潮音桥边慈感寺清容轩的好友袁桷,以及家居月湖南侧横塘时常与他诗酒相酬的同学兼诗友章德一,这样的架式与地利优势,无不呈现出这位其时对仕途前程已失去信心的政治明星打算暂时安顿下来,以退为进的种种迹象。说起来那几年他在书画上的确也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尽管当时的知识阶层对赵失节仕元的“壮举”尚记忆犹新,但在看到从这里流传到社会的一幅幅精美绝伦的作品时,除了表示由衷钦佩和叹为观止,他们另外又能做些什么呢?再说那个时代汉人中不甘寂寞与异族统治者恬然合作的也不止赵一人。何况这个出身高贵、举止文雅的家伙在公众场合又总是表现得那么谦逊、低调,善于与各种种样的人打交道。即使当初他的现实身份并没有任何改变,是类似清初的钱谦益、吴梅村,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周作人、胡兰成那样的人物,仍然无法阻挡那些善良的,被他笔下对山水的一往情深和天才魅力弄得神魂颠倒的同道与崇拜者愿意遗忘并宽恕他。至少认为可以将政治问题与艺术区分开来对待。大量来自全国的慕名求请与后者基本保持的有求必应的态度,无疑在很短时间内就将他的知名度与人气指标迅速推向了高潮。据同时代作家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里提供的统计数字,仅《千字文》赵一生就曾先后给人写过一百多卷。可以说,从松雪斋到鸥波亭,其间的不同策略与手腕,犹如以新投放的极具亲和力的画面取代以往浓墨重彩的拙劣宣传,简直可以作为一个成功个案被写入中国广告学的发展史中。    
     令人奇怪的是,在当时与赵政治态度上判若水火的文化精英圈子里,持这样宽容、暧昧态度的居然同样也大有人在。钱选、戴表元、牟巘父子、周密、仇远,这些元代历史上的遗民领袖和儒林表率,虽然一生中持身严正,或寄迹市井,或隐居林下,但与赵的私人交情均可谓不浅。至于同样仕元的高克恭、邓文原、马昫等那就更不用说了。对艺术的推崇与尽可能不因事废人固然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赵其时为挽回自己的形象所展开的卓有成效的公关攻势同样也功不可没。这方面的一个典型事例是一二九二年济南归来为同乡前辈周草窗所绘的那幅著名的《鹃华秋色图》。对于祖籍山东,因世乱兵危、国破家难流落江南,并一直为此积郁在心的周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式能给予他慰藉与解脱,并为他提供在精神世界里重回家园的捷径呢?尽管作为南宋遗老的代表他对赵政治上的失节私下里肯定不以为然,但在这样的殷勤与主动示好面前,又焉能翻得下脸来?何况在此前后赵又三天两头给他寄诗、写信,嘘寒问暖什么的。同样的例子还有赵对与他齐名的鲜于伯机、高克恭、李仲宾,包括故老相传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堂兄赵子固等的恭维与吹嘘,包括在人家的书画作品上主动题跋,推崇备至,表示自己技不如人,如此等等,无不是他在当时的被动局面下所采取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这里还应该提到的一个著名人物是吴中高士宋子虚,此人宋亡后隐居不仕,品学俱优,是受人敬重的文坛前辈。尤其是他晚年呕心沥血所推出的力作《啽呓集》,借政治讽喻诗的形式,将历史上的一干忠奸人物尽情褒贬了一番,嘻笑怒骂,痛快淋漓。其中涉及元初部分如叶李、留梦炎等降元宋臣均难逃笔伐之厄,却单单漏掉了同为降臣的赵孟睢4耸麓颖砻婵此淙挥行┎痪『侠恚率瞪喜环镣醋魇浅錾墓啬芰υ俗鞯慕峁?悸堑秸砸簧灾厣矸荩苌傥俗餍颉R虼舜文晁蔚男率椤洞浜肪硎啄瞧橥儆窨鹊奈淖郑峙戮筒荒芗虻タ闯墒桥笥鸭涞南嗷ヅ醭×恕:慰隽饺说笔鄙踔粱共幌嗍丁5比唬陨莆璧某ば涔倘荒苡谏澳ㄈニ姓攵运牟焕溃砗蟮氖虑榭峙戮秃苣言儆伤约豪醋髦髁恕1热缂凇妒焦盘檬榛憧肌返摹洞航夹肌肪砟┠鞘字钠哐愿栊校驮畹霉费缤罚骸罢运裳巫谑摇;坡恚频谝弧V两癖首儋踩羯殴敢馄帷;峤哪鳎莨俸擦止笪薇取J峭窭鲎址缌鳎Ы鹞葱硪灼健=鹆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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