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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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凡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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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拍拍手上面粉,笼里的包子在等待变熟。手在围裙上蹭蹭,盛宁斜眼看他:〃你别闲著,把盛下的馅儿都包出来,这个不能搁的。〃 
玉衡答应著:〃知道啦,少爷。〃 洗了手来!皮儿。 
盛宁把已经蒸好的第一笼端下来放进托盘里,盛了粥,备了醋碟,吩咐他:〃好好看著火。偷吃可以,小心烫嘴。〃 
玉衡头也不抬:〃知道啦,保证出不了错儿。〃 
   
端著托盘的盛宁一路步子走的又轻又稳,轻轻推开房门。把托盘放在桌上,将靠後的一排窗子打开。窗子底下是一池水,波光鳞鳞的映上墙来。 
盛宁掀起帘子,内室纱帐低垂,长长的幕穗半挑半斜,完全是一副现成的闲逸倦起的卧云图。 
透过纱帐可以看到榻上睡的人。 
盛世尘侧卧著,一只手臂露在被外,长长的青丝散了一枕,呼吸细沈,薄唇如蔷薇花瓣般,带著晶莹的微光。 

盛宁一手掀起帘子,坐在榻边,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尘,起身了。我做了灌汤包呢,不趁热吃可不好吃了。〃 


盛世尘没睁眼,懒懒的说:〃你天天都不肯多睡,就为了弄这些。。。。。。我不想吃。〃 
〃不一样的。〃盛宁好气又好笑,拿筷子挑破一个汤包的口,鲜香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你闻闻,馅料完全不一样对不对?〃 
盛世尘鼻翼动了两下,那姿态只有可爱二字可以形容:〃你用什麽油调的?〃 
〃蚝油。〃盛宁顺势把他拉起来穿衣服:〃好,起来梳洗,吃了早饭,我陪你一上午,别的什麽也不做。〃 
盛世尘软软的靠在他肩上,捏了一撮头发轻搔盛宁的耳朵:〃昨天不是说今天吃鹿肉?〃 
〃那个晚上再吃。〃盛宁笑著把他拉起来,腰带围过来,把玉扣扣好:〃一大早的吃烤肉,你不觉得腻?〃 
〃不觉得。〃 
〃那也不成。〃盛宁替他草草挽一把头发,卷起袖子:〃好了,先洗脸。〃 
先漱口洗脸再梳头,最後才是吃早点。 

摇光站在门口看著,只要盛宁在,那麽盛世尘的一切都是他来打点,贴身的活计从来不假他人之手。而且盛世尘也是如此,别人靠近他,便会被冰冷的眼光刺得又缩回头来。 
可是盛宁却一直让他注意学著如何服侍,怎麽样才更让人妥贴舒服。 
〃我觉这些做什麽?〃摇光曾经私下里不满,向盛宁抱怨:〃天玑他们学的东西比我要有用多了。我也想跟著小少爷去学医术的。可是这些鸡毛蒜皮似的事情,我学来做什麽用呢?少爷,难道你让我一辈子就当个贴身小厮吗?〃 
盛宁摇摇头,又了一会儿呆,才跟他说:〃是我想的不周到,我觉得我一心喜欢做的事,别人也会喜欢。好,等过一阵子盛心不那麽忙了,我去跟他说,你也去当他的学徒吧。〃 
他脸上的神情那样黯然,摇光一下子就慌了:〃不是的少爷,我不是。。。。。。我就是,你看,我的意思不是说。。。。。。〃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盛宁说:〃不说这个了。〃 

那件事摇光後来没有敢再提过。 
盛宁也没有再提,不过盛心也因为南方的一片镇子爆发瘟疫的事情,一直没有在府中。 

盛宁仔细的把一把头发刷顺挽好,从盒中抽了一根玉簪打横别好,看著镜中的人一笑:〃还行吗?〃 
〃不错啊。〃盛世尘眼波流转,脸色有些晕红:〃你手轻重正好。〃 
盛宁细心的上下看一眼,捏掉掉在他肩上的两根头发:〃好,先吃饭。〃 

汤包已经放了一会儿,可是挑开一个破口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香味儿一点没跑。 
〃慢点吃,小心汤滴下来。〃 
盛世尘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盛宁面前的碟子里:〃你也吃。〃 
〃我不饿。〃盛宁微笑著说:〃我喜欢看你吃。〃 
盛世尘丢给他一个白眼:〃肉麻的很,一大早给人灌什麽迷汤?〃 
〃不是灌迷汤,是灌汤包。〃盛宁笑著替他吹凉:〃不过今天的粥是你说的配料熬的,好不好喝你都得认下,不能怪在我头上。〃 
盛世尘一笑:〃不怪你头上?那我还能怪谁头上麽?要我说,你就乖乖。。。。。。认了吧?〃 

盛宁只是笑,看他吃了几个包子,喝了半碗粥,就停箸不动,说:〃饱了。〃 
〃再喝点粥?〃 
〃不要。〃 
〃那含口茶漱一漱。〃 
盛世尘眉梢一抬:〃怎麽,嫌我有气味?看我呵气熏你。。。。。。〃 
两个人在桌边嘻嘻哈哈,盛世尘抱住盛宁,细细密密的吻住他,良久分开,问道:〃还嫌不嫌我了?〃 
盛宁怪叫:〃一股螃蟹味儿!腥死了。〃 
两个人低声又说了两句话,盛宁唤摇光进来收拾碗碟。 

〃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一会儿。我给你点上香。〃 
盛世尘摇摇头:〃不睡了,衣服刚穿好,头发也是梳好的,一睡又都揉皱了。〃 
盛宁想了想:〃要我找天璇来,陪你打棋谱麽?〃 
盛世尘还是摇摇头。 
〃那,你弹琴给我听?〃 
盛世尘狐疑的看看他:〃你听得懂麽?前天你就听著琴睡著了,睡的那叫一个香。〃 
〃没有。〃 
〃有。〃 
〃就没有。〃 
〃就有,〃盛世尘咬著唇吃吃笑:〃还流口水儿来著。〃 
盛宁的脸有点红:〃那,是你弹的那曲调太慢太软了,就跟催眠曲啊嗑睡虫叫一个调。今天你弹个清亮的,我保证不睡著。〃 
盛世尘揉揉他的脸:〃好,那我今天弹一曲提神儿的。〃 
盛宁说:〃哎,且慢,我去把果脯端来。〃 
〃什麽?〃 
〃正好一边听曲儿一边儿压压整齐,下午正好就茶。〃 
盛世尘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又怕睡著?〃 
盛宁理直气不壮的说:〃自然。。。。。。不是了!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他转了两个弯子,放茶果的房里面掏了一小格果脯,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炒好的松子儿,一起装在碟子里捧了拿回来。 
两个碟子里装的都是松散的东西,步子就慢了些,怕把手里在的东西颠散掉落了。 

摇光在房角遇著他,问:〃少爷,我帮你拿一个?〃 
盛宁摇摇头:〃不用。嗳,你帮我拿根!杖来。〃 
〃涂油麽?〃 
〃不用。〃 
摇光答应著去了,盛宁笑一笑继续走他的路。 

房门掩上了,盛宁愣了下,伸手去推门。 
没有推开,门从里面上了闩。 

〃尘?〃他勉强用一只手扶著两个盘子,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一敲。 
盛世尘是不是不满意刚才那件衣裳,想换下来? 
再敲了两敲:〃尘?你在吗?是我。〃 
门里有个淡然的声音说:〃你且等一等,暂不要进来。〃 
盛宁怔了一下,那声音? 
那声音是? 
手再举起来敲门时,就有些後力不继:〃你。。。。。。是,林公子?〃 
〃正是。〃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盛宁手一侧,碟子里的果脯和松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林与然回来了。 
上一次的来去匆匆一样的,无声无息的就来了,那样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腿一软,盛宁跌坐在地下。 

摇光远远的拿了杖来了,刚上回廊就瞧见盛宁靠著墙坐在地下,急赶了两步:〃少爷你。。。。。。〃 
盛宁冲他摇了摇手,低声说:〃不要过来。〃 
摇光住了脚,没再上前来,可也没有离开,一双眼明澄澄的盯著盛宁看。 
〃守著院门,别让人进来。〃 
〃。。。。。。是。〃摇光忍住了没去问原因,便听话的转身离去了。 

盛宁坐在门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轻轻一响,开了。 
林与然迈步出来,看了一眼盛宁,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汗意隐隐。 
盛宁扶著墙慢慢站起来:〃林公子。。。。。。几时来的,都没有让人通报一声,我好出去迎接你。〃 
〃我与他不讲这些虚礼。〃林与然淡然的说:〃你。。。。。。这一年多,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很简单,也似乎,很复杂。 

〃尘。。。。。。他怎麽样了?〃 
林与然点一下头:〃还没有醒。〃 
盛宁的声音都发抖了:〃他。。。。。。他好了吗?〃 

林与然停了一下才说:〃已经全然恢复了。〃 

〃我能进去吗?〃 
他侧过身,我轻轻推开门,踏进了屋里。 

盛世尘斜躺在窗前的竹椅上,晨光照在他的脸上,令他的肌肤带著宝石似的光泽。 
他很安静,眼睛闭著,长长的睫毛如美丽的羽扇。 
盛宁有些恍惚,一步步的走近,然後在竹椅前蹲下身来。 
那麽渴望的贪婪的注视著他,看一眼,少一眼。 
以後。。。。。。谁知道会怎麽样呢? 

眼光一点一点的描摹他的容貌,眉毛,眼睛。。。。。。粉色的嘴唇。 
心中那隐约的痛楚,慢慢的走近,慢慢的清晰。 

尘。。。。。。 

舍不得,怎麽都舍不得。 
明明过去的五百二十天,都在为著今天做预备。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还是如此的难受。 

舍不得他,舍不得那样的时光。 
将来会怎麽样? 

眼睛专注的看著他,把落在榻边的长衣拿起来,轻轻的搭在他的身上。 

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盛宁的手捂住了嘴。 
眼泪汹涌的流出来,沿著脸颊,手指。。。。。。涔涔而落,无孔不入。 
尘,尘。 
好舍不得,宁可现在就死去。 
不想被遗忘,不想被厌弃。 

现在就死去。。。。。。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盛宁的手颤抖著放下,慢慢的俯下头去。 

就死在这一刻。。。。。。 
印象里,这一天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每一天睁开眼之前,都惶恐,这一天,是不是最後一天。 
闭上眼之後,就会见到末日到来的一刻。 
莫名的惶恐,莫名的慌张。 

尘,就让我,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一刻我们在一起,这一刻我相信你对我还有爱。 
这一刻如此安静。 
这一刻,会永恒。 


唇终於贴在了一起,咸的,涩的,苦的让人心悸。 
早晨起来的时候,还是甜蜜柔软芬芳动人的。 

春天来了又去了,象一场梦一样,没有痕迹。 
盛宁的眼泪落的更凶,一滴滴落在盛世尘的脸上。 

原来人是这麽贪心,永远不会满足。幸福一天,就想要再一天,一个月,一年。。。。。。 
一辈子也不会够。 

盛世尘的身体忽然间僵硬了。 
盛宁睁开眼,正对上盛世尘的视线。 
那双明亮又深邃,清冷中带著幽暗的眼睛。 
盛宁的舌尖撬开盛世尘的唇,探了进去。 
身体翻上去压住了他,放肆的伸出手去抚摸他。 

唇间模糊的低语:〃尘。。。。。。尘。。。。。。我爱你,我爱你。。。。。。〃 
昏沈间盛宁忽然想到,扑向烛火的飞蛾,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绝望,而又幸福。 

焚心以火,焚情以火。 
在这火中化成烟,化成灰。 
但是,仍然觉得很幸福。 



35

细雨,深巷,一盏在风里摇晃的油纸灯笼。木头招牌被那摇晃的光映得忽明忽暗。
有个男人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巷子中就可以闻到被风吹来的香味儿,似有若无。明明是闻到了,可是再仔细停下来去嗅,却又什麽都闻不到了。

走到头,那盏灯笼下的木头招牌上,刻著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沈记汤面。

木门是虚掩的,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男人伸手拍门,里头有个声音说:〃进来。〃

木门一推就开,是间不大的店堂,一字排开的条桌和长凳都是粗木制的,只是刨去了树皮粗节,刷了一层透明的熟油。

〃老板,来三碗汤面,〃停了一下又说:〃肉酱给多搁点儿。〃
木头柜台後有个人哑著嗓子应了一声,又问:〃姜醋要不要?辣油呢?〃
〃都要,多多益善。〃
那人嘿嘿一笑:〃那价钱也得多多益善了。〃
汤面是两百文铜钱一碗,这价格放在城外的小镇可以吃个十碗,在城里的面馆儿也可以吃个五碗。但是只要是在这里吃过面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觉得这老板要价高。

面筋道柔韧,咬嚼时可以尝到麦粉的清香和甘味。汤汁鲜美,肉酱带著浓浓的诱人滋味儿,再加些姜醋,点些辣油,热乎乎的连面带汤吃下去,痛痛快快出一身大汗,只觉得全身都被这香气充满,整个人飘飘欲仙。

老板端著一只大托盘过来,把三个大碗依次放在男人面前,放下竹筷和醋碟,又慢慢的走回柜台里面去。
男人二话不说,挪了挪碗,唏里胡鲁的吃起面来。

外面的雨似乎紧了,哗啦哗啦的响起来,木门被吹得晃动。
然後又有人推门进来,把手里的雨伞收起,放在门边,吆喝一声:〃老板,一碗汤面不要醋,多放辣。〃
老板嗳了一声答应著,取过一团面块儿,拉长,折过来,再拉。那圆圆有面团儿被拉成细面条儿,然後抛下锅去。他手势纯熟,动作一板一眼毫不花哨。
面很快熟了,被沸水顶著翻滚著浮上来。
老板拿笊篱将面条捞起丢进海碗里,浇入高汤,依次的把芫荽,葱花儿,蒜苗什麽的丢进碗里,撒上细盐,浇上一大勺肉酱。
调料出乎人意料的简单,但是就这样一碗汤面,很少人吃过一次能够忘记。

就象桌前先来的这个男人。他每天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吃面,而且肚量好的吓人,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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