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6花月痕 作者:清.魏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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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6花月痕 作者:清.魏秀仁-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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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喝了茶,逛到后殿,见西边坍了一角,风摇树动,落叶成堆,凄凉已极。义问得远远有人哭声。红豆、秋英站在倒墙土堆上,见墙外槐树下拴一匹黑骡,一人看守。李福认是汾神庙的人,问道:“你来做什么?”那人道:“我跟帅父来上坟。”采秋向李福道:“韦老爷的坟,在庙后那里?”穆升道:“只在墙外西边,这里去,不上一箭地。”瑶华道:“这般近,我们打这里步行去吧。”采秋道:“甚好。”便携着瑶华的手,步上土坡,穆升前引。两人凭高远眺,见平原地远,旷野天低,觉得眼界一空。  
  到得下来,便是庙外。疏林黄叶,荒径寒芜,萧条满目,早令人悲从中来。转向西,远远的望见三尺孤坟,坟前点着香蜡,一个穿袈裟和尚正在膜拜;秃头烧纸,哀哀的哭。林喜跟着祭品的担,也才到墓下。采秋道:“等和尚走了,我们祭吧。”穆升道:“他们现已哭过,想是知道我们上来,匆匆要去,槐树下的骡不牵向前么?”只见秃头和林喜说了几句话,和尚点点头,绕向东边而去。  
  红豆、秋英便搀着千秋、瑶华,到了坟上,见墓碑题的是:“东越孝廉痴珠韦公之墓。”林喜早排好祭筵,采秋洒泪上香,拜了一拜。瑶华也洒泪行了礼。红豆浇酒;秋英执壶,林喜、穆升焚纸。事毕,四人以次磕了头。只李福在夫妻庙中照料,不曾跟来。秃头尽着哭。采秋、瑶华十分伤感,俱站不住,那乌骓和瑶华的马都扯在墓前伺候,就不再到夫妻庙,只劝谕秃头数语,上马走了。这且按下  
  待小子表出潘碧桃一番好结果来:碧桃自与钱同秀撒赖以后,并州是站不住。他妈便将碧桃走了绎州,又走了泽州,走了清化,走了汴梁。汴梁自古佳丽之地,近来黄河迁徙不常,又新遭兵燹,中州光景,就也不可再问。但是樊楼之灯火成墟,饭甑之琵琶还伙。碧桃阅人既多,又戒了烟,容华遂愈焕发;迷香洞里,居然座客常满。  
  一日,来个道人,授以操纵吐纳摩咒顿挫之诀,临行说道:“你过此便当发迹。”只这道人去后,无论旧宠新欢;相对总是味如嚼蜡。后来蔑片领个豪华公子到门.这碧桃放出手段,百般讨好。那公于见得碧桃千娇百媚。就也十分怜爱。不想晚夕两口嬲一阵,一个是渺乎其小,一个是廓其有容。还是碧桃泥他唱个“后庭花”到了天明,竟自走了。数月门庭寂然。母女十分站不住,听说樊城热闹,现在贼退,遂带了猴儿,径行上路。  
  这日,离樊城不上十里,日早落了。对面忽来一队游骑,车夫望风而遁。当头一个少年,望着碧桃,便跳下马抢了,飞鞭而去。没有三里多路,天快黑了,投一小小乡村。碧桃高叫救命,村中的人,没个来理。这少年向一家门首停住,里边有个妇人,黄瘦的脸儿,手拈盏灯,将碧桃扶下。  
  碧桃跳掷喊哭,那妇人笑道:“哭也无益,喊也杠然。”这少年也说道:“娘眼子安静,我们不是食人老虎。”碧桃道:“你还我的妈,我便跟你。”那少年道:“这是容易的事,马上就到。”碧桃见他没甚歹意,就停住哭,与妇人见礼。那少年已将他妈带来见面,碧桃大喜。  
  看官,你道这队游骑,又是那股贼哩?原未淮北一带城池,近为员逆头目吕肇受窃踞。这肇受原是枞阳县著名剧盗,却极孝顺,县官破案,一拘他娘,便自投到。后来积案多了,几毙杖卜。幸站木笼;有个官善于风鉴,见他脸有红光,便放了,今去投军。不想肇受投贼,受了伪职,踞了枞阳,拥有淮北千余里盐利。与河南捻首姚荟琳结为兄弟,以此饷足兵多,势强援众。只是生平有个缺憾,是个驴形,自做贼以来,不知糟蹋了整千整万妇女,却不曾了一回账,以此四布游骑,到处掳抢。  
  这少年掳得碧桃,献了肇受,肇受见面,也不甚为奇。这日酒后,叫来服侍,不料碧桃竞禁得起春风一度,而且曲尽媚猪之态。这是肇受不曾尝的滋味,当下乐得心花怒开,告了他娘,择日成亲。赏了少年一百两金,差人迎了碧桃的妈,连猴儿也得了好趣。  
  看官,你道人生无论什么人,自从根本上着点精神,再没有不好呢!碧桃那般淫贱,终始与他妈相依为命。肇受那般荣华,也是终始与他娘相依为命。他娘这会见个粉妆玉琢的媳妇来了,喜欢之至。这碧桃就珠围翠绕,做起夫人。看官,你道是好结果不是?尤可喜者,一夕枕上,两人各诉衷曲,碧桃说道:“你如今富贵极了,只是依人,自来是没结果呢!你怎不反正?将淮北盐利献与朝廷,必有一番奖励。然后请率所部讨贼,就这千余里地,征税课做找粮饷。金陵守得住,我且霸住一方;金陵守不住,我便做个陶朱翁。你道好不好呢?”说得肇受一骨落跳起,拍掌道:“上策,上策!娘子军,我先要投降了!”  
  次日,肇受果然托记室做个降书,又遣人私迭北帅许多财物。后来奉到谕旨,着授淮北提督,改名荩忠。碧桃竟自得了一品大人的诰命。正是:  
  羽铩凤凰,语通吉了; 
  腐草为萤,道在屎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求直言梅翰林应诏 复浔郡欧节度策勋     
  
  
  话说这年秋间,长星见在西北方,光有数十丈,直射东南。逆贼四眼狗势大猖厥。看官,你道这四眼狗是谁?原来便是秋心院的班长李狗头。当时,痴珠说他会做强盗,人都不信,不想他却真做悍贼。他自正定括了牛氏箱笼,便与他结盟的几个兄弟,跑到淮北。适值金陵屠杀之后,员逆委任荣合、荣法主持号令,出榜招贤。狗头夤缘献策,破了乌衣官军,又破了防守七年之六合、三河大捷之义师。员逆大喜,以为奇才,将淮北悉归管辖。其实,怀远一带,吕肇受早反正了。狗头领着数万人马,只飘泊太湖,来往潜山。  
  当下朝廷为着东南糜烂,天象告警,诏中外文武及军民人等,直言时务。这梅、欧两个晋京,得着了试差。小岑却转个御史。想起痴珠临行送的序文,是教他勘破了七品官,将天下所有积弊和盘托出,做个轰轰烈烈的男子,就也鼓动小岑胸中几多块垒,几多热血,只是乘不出机会。这会言路大开,他又得了御史,便悄悄做起一折,不但不与剑秋商量,便是丹翚也不知道,径自递了。略云:  
  臣梅山奏,为应诏直陈、仰祈圣鉴事:臣闻古三公有因水旱策免,有不待策免而自行引退者,何况天象示警于上,人事舛迕于下;而内阁大臣犹循常袭故,旅进旅退于唯唯诺诺之间,清夜扪心,其能自慰乎,  
  夫用人行政,其将用未用、将行未行之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天颜咫尺,呼吸可通,惟有内阁而已。身居密勿之地,苟怀缄默之风,则宰相亦何常之有?一切凡人,皆可为之,又何藉梦卜以求也。  
  东南军务,稽今二十有余年矣。民生颠沛,国帑空虚,尽人能言,其实尽人不敢言其所以然之故。臣私自愤懑,急欲明目张胆,为我皇上陈之:封疆坏于各道节度。各道节度非有唐末之横也,而平居泄沓,临事张皇,有丧师者,有辱国者,有闻风知遁者,有激变内溃者,有奉熊义灿为祖师而以抚误事者,有杨嗣昌之覆辙而以邻为壑者,有拥共自重而游弋以避贼锋、縻饷自娱而高居以养贼势者。凡此种种纰缪,内阁岂不知之?有遇事严参以重封疆者乎?  
  自倭逆内犯,勾结水陆剧盗以及回疆西藏,朝廷命将出师,不惜捐万万帑金,为民除害,德洋恩普,该将帅宜何如努力戎行?乃老成凋谢。既无继起之才,结习相沿,动有偾军之将。往者金陵沦陷,设南北二帅:北帅逍遥河上,南帅嵎负钟山。转瞬数年,终于覆没,为宵旰忧。方其未败,锦衣玉食,倡优歌舞,其厮养贱纨绮,吸洋烟,莫不有桑中之喜,志溺气惰;贼氛一动,如以菌受斧。害于两家,凶于而国,覆辙相寻;曾个知戒。内阁耳目犹人,有先机议处,以肃戎行者平?封疆如此,戎行如此!此何时哉?此何势战?  
  该大臣等相顾不发一策,事事仰劳神算,已属全无心肝,乃犹徇情掩饰,淆乱是非,致令外议沸腾。或曰受贿容奸,或曰潜踪通贼。圣明之世,臣不敢谓然。第念该大臣世受国恩,身膺隆遇,何以坐视时艰,悍然于天人之交迫,曾无所动于中也?  
  今日之事,必先激浊扬清,如医治疾,扶正气始可御外邪。伏唯圣鉴,俯纳刍荛,特伸乾断,则民生自复,国计自纾,臣不胜感激之至。谨奏。 
                次日,内阁传旨:御史梅山,忠谠可嘉,着赏人参二斤,原折该大臣阅之,各明白回奏。小岑谢恩下来,满朝公卿,无不改容。  
  当下回寓,剑秋已早来了,接着,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岑也笑道:〃这是痴珠抬举我,得了两斤人参。〃随即坐下,谈了朝中情事。剑秋便说道:〃痴珠议论,多是行不去呢。就如这折议论,也是乘此机会,才用得着。〃小岑叹道:〃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自古是这般呢。〃剑秋道:〃前两天,荷生寄来痴珠诗文集副本,诗倒罢了,那文集中议论,都骇人听闻得很。我略瞧两篇拟疏,一是请裁汰:一曰认大员而增设州县;一曰汰士子而慎重师儒;一曰裁营伍而力行屯政;一曰裁胥吏而参用士人。一是请废罢:一曰罢边防而仍设上司;一曰罢厘金而大开海禁;一曰废金银而更造官钱;一曰废科举而责成荐主。一篇都有数万字,读之令我小儒舌挢。〃  
  小岑道:〃行原是行不去呢,只这议论,都是认真担当天下事的文字,人存政举,便自易易。你道他迁阔么?就如他说用兵大略是先和倭夷,听其自生自灭;再清内寇,上保蜀,下复武汉,做个南北枢纽,然后从上游公路剿办,水陆并进,力厄贼吭。你道是不是呢?现在什么人能了此一局呢?〃剑秋道:〃这一付议论,我也听他说过,荷生、谡如都将此做个帐中秘本,其实一个人是做不来呢。〃小岑笑道:〃天下事那里有一个人办得出呢?起墙椎牛,挂席集众。〃  
  正待说下,门上报:〃有客来。〃你道是什么客呢,原来就是谢小林、郑仲池。前个月小林以御史放了淮海道,仲池以理少放了淮北节度。两个俱因地方残破,无处张罗,不能出京。这日从内城出来,得个明经略人间的信,以此同访小岑。到得靠晚,见过上谕,是〃首辅予告,朝廷以西北肃清,层经略人阁,所有未了事件,着交韩彝守护帅印办理〃。  
  到得第三日,内阁传旨:湖北汉阳府着梅山补授。小岑叫苦连天。丹翚便埋怨他:〃上得好折。如今得了这个去处,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又是不能不走的。〃倒是剑秋替他张罗出京,说是〃朝廷因你肯说话,才叫你一麾出守,不久就有好处。〃劝他走了。  
  却说仲池节度淮北,与肇受恰是同官。肇受此刻拥了淮海千余里钱粮盐课,奉诏讨贼,自庐江以至和、含,连营百余座,旌旗耀日,人马堆云。仲池主仆囗囗,依个破庙。一日,提督府兵丁抢人妇女,土团不依,闹起事来。幕中朋友说须地方官弹压,肇受便往拜仲池。  
  仲池饬该管官两边和解,就也前往回拜。这肇受高兴,开起夜宴。于是万炬齐明,百花沓出,罗郇公厨中之美膳,舞广寒宫里之羽衣。酒行数巡,夫人出见,珠光侧聚,佩响流葩。肇受却小袖秃襟,笑向仲池道;〃我不惯穿着大衣。〃仲池一面招呼夫人,一面说道:〃我们兄弟,尽可脱略形迹。〃肇受就指左边一座,教夫人坐下,向仲池说道:〃他文雅,不比我卤莽武夫,着他奉陪,我就在这炕上烧烟吧。〃于是弁者鬟者,流目于灯光烟气之中;歌人舞人,摩肩于丰酒繁肴之地。  
  仲池起辞再三,无奈肇受夫妇礼意殷勤,迟至一下钟才得散席。临行,肇受取个沉沉的包裹,纳入仲池袖里,笑吟吟的道:〃聊以志别。〃仲池不解,无可答应,只得收了。抵寓,检开包裹,灿灿金条。  
  次日天明,忽报:〃提督挂印走了。所有百余座壁垒,俱是空营。〃原来肇受军令,仅是暗号,那日黄昏,这多兵俱已陆续登舟;席散后,肇受、碧桃各奉老母,就也出城,万帆竟挂,说是向海门而去。如许重累,竟一夕拔宅,奇不奇呢?这里仲池诧异一番,将提督的印,暂行护理。方招募乡勇,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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