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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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2期-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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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德不为医。”这是我国著名口腔颌面外科专家俞光岩的一句名言,这位从医三十多年的老教授总是这样教诲弟子,“一位好医生不仅要有崇高的医德和高超的医术,还要讲究服务方式和服务艺术。”毫无疑问,令狐恩强就是一位具有这种崇高理念的身体力行者。 
  8 
   西方是微创医学的摇篮。为了将新技术不断引进国内,令狐恩强不仅抓住一切可能参加各种技术交流、专业培训和内镜会议,他还两次西行美国,向外国同行取经。 
  进入21世纪,中国年轻的微创医学已经蹒跚起步,内镜专业发展迅速,呼唤新的诊疗方法。2001年秋天,还是副主治医师的令狐恩强首次赴美参加技术培训,旨在引进针对胃食管反流病患者实施的“内镜下缝合术”。说起那次出国,还有一段颇为惊险的插曲。 
  与令狐恩强结伴赴美考察的还有中山医学院的陈明湖教授。他俩9月10日拿到美国签证,第二天就发生了震惊世界的“9·11恐怖袭击”。当令狐恩强在电视上看到坍塌的世贸大厦和滚滚浓烟时,惊得目瞪口呆! 
  爆炸刚刚发生,全世界都陷入了恐慌,当时美国尚未找到幕后指使者,所以出现了两周“静止期”。从事件发生到9月15日,全美进入战时状态,所有航班紧急禁飞。为了确保空中安全,中方也取消了11-14日飞往美国的班机。 
  那几天,令狐恩强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并与陈明湖教授反复商量,分析局势,反复考虑是否该如期动身。他们分析:美国正在全力以赴查找凶手,恐怖分子再傻也不会在全世界都防范最紧的关口暴露自己。另外,为了尽快恢复空中秩序和国内稳定,美国方面也会在这个时期动用一切手段,不遗余力地确保航空安全……所以,他和陈教授都认为:目前是一个相对的安全期。当然,他们宁愿冒险也不想不愿推迟行程的关键原因,是因为国内内镜同行都亟待引入并推广西方新的尖端技术。他俩决定如期起程。 
  就这样,令狐恩强和陈教授一起,搭乘9月20日的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班机直飞波士顿。波士顿机场是美国最大的民用机场,“9·11”事件那天,四架遭恐怖分子劫持的飞机里,就有两架是从这里起飞的。飞机上,令狐恩强的心情就像一位出征的战士,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担心航程中出现意外,兴奋的是他将亲自看到向往已久的科技王国,他将从中取得智慧与能力的火种。 
  当时,整个美国还处于惊恐的休克状态,草木皆兵,如临大敌。在波士顿机场时,所有旅客都必须脱掉鞋,光着脚穿过检查线,手提电脑也要单独检验。城市里,经常可见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人们的脸上呆滞茫然,行色匆忙,根本没有他印象中的繁华市景。 
  令狐恩强取经的目的地,是位于美国的比莱利卡市的巴德公司内镜技术培训部。或许由于离都市尚远的缘故,恐怖袭击虽是每天要闻,但对当地人的日常生活影响似乎并不很大。培训中心像一个世外桃源,专家们和悦如常地给中国医生讲解,演示,手把手地指导,友好地攀谈。仅用了一周时间,悟性极强的令狐恩强就通过动物模拟手术,顺利获得了美方颁发的“内镜下缝合技术合格证书”。 
  一回到国内,令狐恩强立即筹划将这项已在猪身上实践成功了的新技术尽快应用到临床上。仅在一个月后,他在301医院率先开展胃镜下缝合治疗胃食管返流病技术,成功完成了国内第一例手术操作,轰动一时。 
  首例手术成功,令狐恩强立刻马不停蹄地向全国推广,先后在北京的人民医院、同仁医院、中日医院、上海的瑞金医院现场演示,每次操作都利索漂亮,博得同行们的佩服和惊羡。在一次国际内镜会议上,令狐恩强的演示赢得观摩者的热烈鼓掌,在场的几名日本专家惊讶不已。在令狐恩强之前,这种技术在亚洲尚无成功报道。 
  三年过去,令狐恩强上次访美的技术成果已经巩固,他越发觉得国内与西方一流技术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很想有机会能体验西方科技的正统教育,近距离地考察西方人所具有的原始性创造力。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他梦寐以求的哈佛大学医学院马萨诸塞州总医院的消化病中心写了一封“求学申请”,没想到两天之后,与他素不相识的内镜中心主任布瑞格教授就给他复信,同意接收他以高级访问学者的身份前去考察进修。读到回信,令狐恩强激动不已:他要去的地方,是哈佛大学医学院最大的内镜中心。 
  2004年元旦,令狐恩强再次起程赴美,并在那里整整逗留了七个月。在哈佛期间,他以超人的勤奋和智敏,在布瑞格教授的亲自指导下先后完成了“超声内镜引导下胰腺缓释药物注射”和“超声内镜引导下脾动脉栓塞术”的两项课题研究,在科学方法和思维方式的拓展上获益匪浅。 
  布瑞格是一位治学严谨的著名专家,出生在波士顿的新英格兰地区,是个“并非美国血统的地道美国人”。他身材不高,络腮胡须,头发几乎已经掉光,但碧蓝的眼珠里透着孩童的质朴。布瑞格教授和蔼热情,幽默随和,从不摆架子,并且有着东方情结。他不但将令狐恩强送的见面礼——“双龙戏珠”镀金饰盘摆在自己办公桌的最显眼处,而且逢人就介绍他的中国弟子。他还说,令狐恩强是第一位到中心进修的内地医生。 
  有一次,波士顿召开内镜会议,布瑞格教授知道中国学者不很宽裕,于是为令狐恩强支付了50美金会费。傍晚六点,操作结束,他亲自驱车100公里带令狐恩强赶到会议中心参加晚宴。路上,他像老朋友似的闲聊,说他的爱妻也是科学家,他现在开的这辆价值十万美金的“宝马”就是妻子送他的礼物……美国科学家的这种平等、友善、尊重、真挚的大家风范,让令狐恩强深受感染。令狐恩强回国后,特别建议中华医学会邀请布瑞格教授来华主持“第一届亚太地区消化会议”,并陪他逛故宫登长城,表达他的答谢之情。 
  在美期间,令狐教授特意又去了“9·11遗址”。没有了摩天的双子楼,霓虹闪烁的城市上方,留下了一片空寂的天空。街上每个人走过,都会禁不住驻足。令狐恩强驻足良久,心中感慨:这是一个癫狂的世界!当他抢救他人生命的同时,却有人为夺取他人生命而密谋。 
  废墟,促使他从人类的角度去思考,思考人类所担负的责任和所携带的威胁。当然,政治的道德远比医学的道德复杂得多。 
  9 
  令狐恩强是一个因为私人时间极少而导致私人话题极少的职业男人,常年的临床生涯似乎把他打磨成了一个缺少情感起伏的中庸之辈。平日,他很少回家,很少顾家,而他真正想家的时候,是在他离家最远的时候。 
  令狐恩强抵达美国,是在2004年1月1日。街上,美国人在热闹地狂欢;屋内,初来乍到的异乡人寂寞思乡。当时,他的住处还没通网络,周围也没有贴近的亲友。 
  很快又到了春节,当地一对热心的中国夫妇请他到家里包饺子,听到乡音,他感到久违了的感动。从中学毕业开始,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远离,他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适应了,但没想到一个40岁的男人,竟还会为想家伤情。 
  “刚到那里时,我经常感到非常孤独,心中的郁闷无处排解,有时一天没有人跟我说一句话。人就像关在笼里的兽,憋得真想扯开嗓子叫喊……”令狐教授说。有时,他一个人形影相吊地出门走走,到海边散步,但是路上不是遇到语言的麻烦,就是碰到无赖的纠缠。有一回他乘车走丢了,一个人在夜幕下,紧张得就像林中迷路的小孩子。 
  后来,令狐恩强的住处连通了网络,一天里最开心的事,是通过视频与远在北京的妻子聊一会儿天。用时下网虫们的话说,是“网上同居”。 
  “喂!我开始做饭了,做完了我给你送过去。”妻子在网络的另一头说。 
  女人的脸在电脑屏幕上晃动,虽然有一点儿模糊,但对离家万里的男人来讲,就已经很实在了。看到妻子身后的客厅,看到再熟悉不过了的家具,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令狐恩强突然感到自己的感情竟如此脆弱。生活琐碎,儿女情长。 
  令狐教授的妻子也是医生,而且是一位肿瘤专家。他俩小时候曾在家乡一起读过小学,然后又把孩提的友谊带到了高中、大学,直到两个人毕业分配。令狐恩强分到北京后的第三年,他俩简朴地结了婚。双方父母都不在北京,所谓的婚礼,是在宿舍里请了帮同学,用铝皮饭盒在电炉子上热了几样食堂的大锅菜。新房就是医院分给的集体宿舍,一张床两条被,他俩就这样凑合着建立了自己的家。那时妻子不在市区上班,由于交通不便,新婚夫妇经常两处分居,都习惯了把医院值班室当作家。 
  后来两人虽然调到了一起,并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医生紧张的工作节奏,使他们很少有时间在一起浪漫。令狐恩强一心扑在自己的专业上,妻子在工作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料理家务。由于两人的工作实在太忙,孩子6个月时被送到老家交由奶奶照看。一年半后,他们把孩子从老家接回,两岁的女儿认生地抱着奶奶的腿,躲在老人身后不敢见父母。 
  说到女儿,令狐教授的心中不无缺憾:“这些年我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几乎天天在病房里吃盒饭,过年放假,不是值班,就是出差,在家的时间的确太少。孩子对我有些陌生,她更愿跟妈妈在一起……” 
  这时,他的语调有些低落,刚才谈论工作时的闪烁眼神,也隐约显出一丝暗淡。他说妻子也总抱怨:“在外时间长,在家时间短。困了回,醒了走,简直把家当成了旅馆。”我也是在医生家庭长大的孩子,能够理解他作为父亲和丈夫对孩子和妻子的愧疚,也理解他作为医生整日劳碌的无奈。 跟令狐教授聊天,经常让我产生一个错觉:好像是在跟一个带着职业面具的男人对话,话题永远围绕着医院、患者、科研或会议,神情永远沉稳温和。他既不看破红尘,也不愤世嫉俗;不管讲什么,他的口吻都平静客观,没有激动的神色,甚至很少喜形于色;感觉得出,他是一位求实者,不是一个梦想家,在他的意识里,不抱侥幸,没有空想,只有可以实现的计划和可以抵达的目标。 
  我想:他不梦想,并非由于没有梦想,而是因为没有时间幻想。 
  令狐教授实在太忙。他不仅要接治病人,还要奉命出诊;不仅要带实习生、进修生和下级医师,还要带硕士研究生;不仅要钻研业务,还要搞行政管理;不仅著书立说,还担负着新技术的推广任务。但是无论多忙多累,他在临床抢救和做学问上从不容人有半点马虎。搞科学一是一,二是二,不能一知半解,医生作出的每个决定都关系着患者的生死安危。作为内镜中心主要负责人,还要考虑管理体制的完善、设备条件的发展和科室整体素质的提高。 
  在哈佛期间,他体会到浓郁的学术氛围。那里从周一到周五天天都会有学术活动,医师们每天早上或中午一起讨论病例。回国后,他仿效美国同行利用周末组织学术沙龙,将中青年同行、专家召集到一起,讨论内镜领域的热点问题,交流成功与失败的病例,互相启迪,共同发展,以求“更快、更准、更好地为患者解除病痛”。 
  另外,周一的晚上,他还为来自各地的进修医讲课,普及内镜方面的专业知识。他深知美国医学发展的精髓是:知识迅速更新,技术不断改进,经验即时交流。 
  在哈佛,令狐恩强不仅学到了技术,也学到了美国科学家的思维方式和敬业精神。他感触颇深地说:“美国医生的工作比我们严谨,不仅诊治病人,而且有效追踪。美国医院很有人情味儿,教授如果带学生进操作室,必须要经过病人同意;医生到病房查访,也要经过病人允许。病人即使在医院,隐私权同样得到尊重。在手术室,病人简直享受星级宾馆的礼遇,术前术后,麻醉师都问病人,‘喝点儿什么?’无论医生、护士,都对病人柔声细语,笑脸迎送……” 
  “起初,我也十分惊讶:美国病人不送医生红包,美国医生不拿药厂回扣,为什么人家的医患关系就那么纯粹、那么融洽呢?”钦赞之后,令狐教授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随后他说,医德固然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美国高质量医疗服务的背后,有发达的社会经济与合理的医疗体制做后盾。 
  他拿哈佛内镜中心与301医院作个比较:前者除医师外还拥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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