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查查，小姐，不会的，我们没人来办过退款，应该是弄错了吧！」
尽管在口中一再要求对方查证，但倪晓诩拉着护士小姐的手，却在不断地颤抖。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事情不会就这样的简单，那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松的放他过关。可是，要怎样报复，冲他一个人来就好，为什么还要牵连他无辜的妹妹。
再一次核实的结果，还是如同第一次那样。不死心地，倪晓诩接着又跑到了主任办公室，然后是院长办公室。
「倪先生，垫付的费用已经撤销，如果你要继续手术，就要再把钱汇进来。」
「非常抱歉，倪先生，李老夫人已经收回成命，你只能选择放弃手术，或者另外垫钱。」
「为什么？为什么收据在我手里，你们会退款给她？你们医院到底是怎样搞的，为什么？我要投诉，我要上告法院！」
而在院长那里，倪晓诩得到的则是更加惊人的消息。原来，李家是化工业的巨子，而李老夫人的娘家却是医药界的龙头。虽然老夫人的本家已经破产，但是作为嫁妆，李老夫人却拥有这家医院的股权，她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
「……你手上的收据，只是其中的一联，还有一联在老夫人的手里，她办的退款手续是完全合法的，你要告的话，也一定是没有结果……」
再对照一下院长让人影印出来的单据副本，发票、收据一应俱全，可以说医院方面完全没有违法的地方，只是看着这一张张由李老夫人亲自签下的单据，倪晓詡知道，妹妹晓玲的人生，也被一寸寸地扼杀掉了。
第三章
「老夫人，请您高抬贵手。晓玲是无辜的，请您至少让她把手术做完吧，我发誓，只要让她把手术做完，我们兄妹就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了。」
万般无奈地从医院出来，倪晓诩只能厚着脸皮，又跑到李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昂贵得不像话的手术费，除了李家，他们还能找谁垫付呢？
不过，既然都已经做到了撤资这一步，李老夫人的恨意可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或者是发誓就能够解决的了的。料到了倪晓詡一定会来求她，今天的李家可谓是边门大开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呵呵，我还以为是哪位下人呢？跑得那么急，一点规矩都没有，原来是贵客啊。我记得上次你好象说过，你要进来就得从正门进来，这里是边门，贵客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在小门厅前摆了一套桌椅，李老夫人正面有得色的喝着茶。
「老夫人，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晓玲她是无辜的，您别为难无辜的人。」
「无辜？对啊，她是无辜的，既然是无辜的人，那么和我们李家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不同于倪晓詡的火急火燎，李老夫人根本就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边在茶里倒入奶精，一边悠闲自在地调弄着。
「老夫人！」
「给我跪下认错！哼，你还真当你是贵客啊，男宠而已！」
「老夫人……」
跪下认错，这是多么屈辱的事啊，如果真的跪下的话，不光是自己的尊严，连同他和甯宁所坚持的一切，全都会被颠覆踏碎。
可是……事到如今，他能不跪吗？没有援助他们的亲戚，几百万的手术费，如果等他赚到的话，晓玲的双腿就会失去治疗的良机。
满含着屈辱，满含着不甘，望着眼前这个毫无人性的恶魔，倪晓詡的膝盖只能慢慢地弯了下来。
「我错了，老夫人，对不起。」
「认错就可以了吗？还要磕头！磕头懂吗？来啊，记得把这一幕给我拍下来，好好的拍，有些人就是健忘，不留下点什么，他是记不住的！」
原来，跪在光天化日之下，跪在众人的面前，都还不足以抵过他之前的反抗，她居然还要他磕头赔罪。张大了充血的眼睛，望四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佣人们，拿摄像机的拿摄像机，拿照相机的拿照相机，正都在等着他磕头认错的那一刹那。
「要么出去，要么磕头，你磨蹭什么？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陪你。」
还有正中央那个恶毒的老太婆，正一声声地催促着他，一点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要么出去，要么磕头……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倪晓詡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不就是尊严吗？不就是誓约吗？在他作为男宠被买进李家的时候，他的尊严早就被撕碎殆尽，而那一句誓约，以后是不是有兑现的可能，也是未有可知。这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一边对自己无数次地说着不重要，倪晓詡一边慢慢地磕下头去，随着他的前额一点一点地抵到了地上，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片快门的声音。
「老夫人，我错了，对不起。」
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倪晓诩的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滋味，但是应该随之而出的疼痛感觉，却一直都没有传出来。
痛到麻木，原来也有那么大的好处。为什么不干脆扼杀掉他的呼吸，如果能够那样的话，那他就不用再面对起身时的地狱景象了。
磕了一会，当闪光灯逐渐平息下去以后，强忍着屈辱的倪晓詡慢慢地抬起头来。
「老夫人，错我已经认了，罪我已经陪了，头我也磕了，请你给医院一个电话吧，等晓玲做完手术，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应该可以了吧，应该可以挽救妹妹的双腿了吧，反正这些年来，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失去了好多好多，再失去这么一点点，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
然而，就算做到了这种程度，那个恨他入骨的老夫人，却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只见他的话音才落，坐在那里的李老夫人突然狰狞地大笑起来，而且还一边笑，一边站了起来。
「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你在李家的时候，我待你也不薄，其他人有的你都有，其他人没有的你也有！你们的兄妹学费、医疗费，我付哪一样的时候不爽快了，就是零花钱，我给起你来也从没有小气过！没想到养了你那么多年，却是养了一条狼，算计我的儿子，算计我的孙子，我呸！把钱给你妹妹动手术，我还不如拿来喂狗！」
说着，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李老夫人，转身就往里走，急得仍然跪在那里的倪晓詡，三挪两挪地扑了上来，紧紧地抓住了老夫人的袖口。
「老夫人，你说好的，只要我磕头认错，你就让晓玲动手术，老夫人，你可不能说话不算啊。」
「说话不算？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象某些不要脸的人一样，出而反而。我记得我是叫你磕头认错来的，可是我好象从来没有答应过谁要给你妹妹动手术！」
「是啊，老夫人并没有许诺你什么，是你自己要磕头认错的。」
「不是、不是的，老夫人，你答应我的，你明明就答应我的……」
「谁答应了你了，没人答应过你什么！」
「滚开！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把他扔出去，把这个不要命的东西扔出去！」
七嘴八舌之间，倪晓诩紧抓着老夫人的手被掰了开来，倪晓诩的身体也被涌上来的佣人们一脚踹到了台阶底下。
「老夫人！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这个变态！你这个老巫婆！」
然后不管他怎么叫、怎么闹，那扇关上的后门就没有再打开来过。倒是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没几下就把他架了起来，从铁门里扔了出来。
「你们这些禽兽！恋子情结的老巫婆！你不得好死……」
意识到刚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让人看了一场笑话，攸关妹妹幸福的手术，也只是被人拿来做成诱饵，倪晓诩悔恨地踢打着这扇冷冰冰的铁门。
这些人都不是人。践踏别人的尊严，玩弄别人的痛苦，这些人简直就是毫无人性的恶魔。
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李家的围墙，愤恨过后，委屈过后，倪晓诩又快速地走向天德大厦。
如果有其他路可以走的话，倪晓诩真是一点都不想去求那个男人，他甚至不想再见到那个叫做「李冠峥」的人。但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事情的发展，早就由不得他任性了。
不就是被人看不起吗？不就是磕头认错吗？只要有一线生机，就算赔上他的所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远远望去，天德大厦就在路的另一边，不过不同于往常，今天不论是大厦入口、车库入口，还是人行道上，都布置了好几个保安。
非常明显的，就好象老夫人猜到了他会去李家一样，她同样也猜到了他会出现在天德。
只是这一次，可能就要让老夫人失望了，要找到李冠峥，他倪晓诩多的是办法和机会。
看到这样的阵势，倪晓诩非但没有气馁，反而一下子便斗志昂扬起来。李老夫人越是怕他找人，他还就非要找到李冠峥不可。
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已经过了李冠峥的午饭时间，倪晓诩只能在李冠峥回家的途中，找了一块地方埋伏。
手术费加上之后的复健和药物差不多要两百万左右，他历年来的存款，扣去弟弟还需要的学费，只有一百万左右，那么说来，就只差一百万了，要也好，借也好，只要能向李冠峥求到一百万的资金，他就能实践对妹妹的承诺，也能对得起父母留下的责任。
思虑之间，时间很快就滴滴答答地过去了，随着夕阳西下，倪晓诩散乱的神智也迅速地收紧起来。焦急代替了悲哀，局促代替了怨恨，对于几天前才翻过脸的男人，也暗自发过誓，绝不再见面的男人，期待的感觉，还是慢慢地爬上了倪晓诩的心头。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七点左右，一辆熟悉的银色轿车，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面，不过在其前后，还跟着两辆黑色的护卫车。
竟然，老夫人连这个都想到了。只可惜，他倪晓诩才不会怕这种阵势呢。
候准了他们到来的时间，闪过了第一辆飞驰的轿车，倪晓诩对着第二辆的车盖就扑了上去。
哐当一声，在玻璃上撞了一下之后，伴着刹车的声音，他随即又一路滚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冠峥！你不要走！我有事跟你说。」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从视窗里伸出来，然后又缩了回去，好象要继续开车的样子，倪晓诩赶紧张开双手，拦住了整个车头。
「老夫人撤掉了我妹妹的手术费，晓玲她治疗了那么多年，眼看就可以康复了，我求求你，就算看在甯宁的份上，请借给我一百万，只要借一百万就好，我以后一定还你！」
「走开！老夫人那里要不到钱，居然又跑到少爷这里。」
他这边着急地解释着，前后那两辆车里面的保镖却也没有闲着。话未说完，就有两个彪形大汉跑了过来，一边一个地架起了他。
「冠峥！我求求你了，要我赔礼道歉甚至是下跪磕头都可以，请借给我一百万，我一定还你！冠峥！」
倪晓诩他又踢又叫的，而在众保镖的呼喝声中，呆了一会的李冠峥终于冷笑着从车里走了出来。
「赔礼道歉？下跪磕头？我真是没有想到啊，你不但城府深、心机重，居然还这样恬不知耻！为了钱，你真的什么都能做吗？」
「是的，只要你借给我一百万，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冠峥，我求求你了。」
因为在保镖的挟持之下，他和李冠峥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慌乱之中，只能想着手术费的倪晓诩，几乎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冠峥，你千不念万不念，就是看在我养育了甯宁那么多年的份上，请借给我一百万吧。」
不说甯宁还好，一说到这甯宁两字，本就脸色不善的李冠峥，一下子就勃然大怒起来。
「对了，我差点还忘了呢。你刻意接近我，讨我的喜欢，算计我的感情，就是为了好和甯宁在一起，你们是相依为命的「母子」嘛。是啊，就是看在甯宁的份上，我给你一百万也不为过……」
说着说着，李冠峥就已经来到了倪晓诩的身前，只见他高高地举起手臂，并没有把倪晓诩给解救下来，反而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那么我呢？被你利用、被你欺骗，我的损失是不是该由你来负责呢？」
又是一下，甩到左边的手掌，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又狠狠地刮上了他另一边的脸。
「这几天来，我翻着你的那些日记，翻着你的那些书籍，看到不管是教科书还是笔记本里，每一本里都会有「李冠峥」和「甯宁」的字样，我真是醍醐灌顶啊。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你就在算计着我，算计着今天的一切，那么心智深沉的人，那么「忍辱负重」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我佩服你，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越王勾践嘛！」
「不是，我不是，我……」
啪！再一下，红肿的右半脸庞再次遭到了重击，打得倪晓诩的牙齿都撞到了舌头，一下子，倪晓诩的口中鲜血直流。
「没有？哼！还记得你说你是因为惧高症，所以才换到化工系的吧。可那天你从饭店的窗台上爬进来的时候，好象一点都不象是俱高症患者啊，而且一爬就是几天，害得我都忘了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