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十方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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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十方瘟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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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既白暗里嗤之以鼻,表面上却笑容可掬,他一伸手,十分客气的道:

  “这是最好不过,二位,请吧,不需长亭接短亭,只到竹林之外,咱们便长见不如怀念,各奔前程去也。”

  周三秃子望望曹大驼一眼,沮丧的走过去先把门启开——一副不情不愿的德性。

  竹林外的一处洼拗内——由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那条小路,那条婉蜒通往周三秃子老窑的小路,但走在小路上的人,却因视界的折角关系,看不到洼幼里的动静。

  查既白和影子就正坐在洼拗的阴影处,他们并没有离开。

  谷瑛的情形似乎已经好转了许多,只是神态间显得十分乏倦,她闭着眼,把头肩倚靠在一截突翘出泥面的枯干树根上,默默将歇着。

  周遭很平静,除了风拂竹梢的沙沙音响外,一点其他的杂嚣之声都没有。

  查既白盘膝而坐,脸上浮现着那种恶作剧般的笑容,有若一个偷偷塞了只屎蚂炸进塾师裤裆里的顽皮孩童,端等着在事情揭开来后看热闹的模样。

  影子白云楼忍不住笑了:

  “老板,你真的打算在他们身上捞一票?”

  查既白点头道: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当我就如此好打发,一碗清水一至香便轻轻松松的送我上路啦?这又不是送穷神,事情会有那等简单草率法?”

  影子低声道:

  “可已有了价码?”

  嘿嘿一笑,查既白道:

  “这一遭,我要狠狠栽那两个王八蛋一记,至少叫他们三年翻不过身来!”

  影子道:

  “他们舍得拿出来才行,老板!”

  查既白胸有成竹的道:

  “错不了,小子,我的盘算都是八九不离十,纵然不能全中也差不多远,人嘛,哪一个不肉疼金银钱财?但待到要命的辰光,却也只好舍财保命啦,我不是说过么,留得青山在,还怕缺柴烧?这个道理我明白,他们两个老龟孙更明白!”

  影子又笑了:

  “我有点奇怪,老板,这一层因果,你料得到,周三秃子和曹大驼怎会料不到?”

  查既白摸着肥厚的下巴道:

  “世事如走棋,能多看出一步的人,便往往是赢家,设若他们也和我一样的深思熟虑,高瞻远瞩,我说云楼,现在我们不是坐在这里,早他娘蹲在那铁笼子中喊天了!”

  唇角往上勾起,他接着道:

  “再说,人的心境状况与精神感触亦大有影响,曹大驼和周三秃子措手不及的栽了这么个大跟头,人财两失之外又一下子屈居了人可要命的下风,他们但能早早脱出困窘,送走了我们,便自认鸿福齐天,是不幸中之大幸了,接着来的情势会如何凶险,根本一时想不到,也或者他们想得太过天真——以为‘丹月堂’的人容易敷衍,假设他们果然这么想,包管乐子就大啦……”

  影子道:

  “而老板你的口袋亦就因此更充实了。”

  查既白眯着眼道:

  “别他娘吃我的豆腐,这可是得拿本事去换的,流血流汗,绞尽脑汁,一点也不轻快——你当人家腰里的银子双手转奉在你的面前,会这么心甘情愿?不衬上点什么,哪成?”

  影子沉思着道:

  “如果‘丹月堂’的来人好交代,老板你又有什么打算?”

  查既白道:

  “有——拍拍屁股走路,我说过不为谷瑛的这件事再去触他们的霉头,说了就得算数,咱们不同那两个熊人,把承诺都当白菜吃了。”

  影子的目光闪亮了一下,他道:

  “我真想快点看到这场热闹,老板,一定会十分有趣。”

  查既白笑道:

  “有没有趣倒不关紧,重要的是我那大把银子能否顺利进入荷包,照周三秃子的说法,他哥俩手头上还积攒了不少造孽钱,我在估量着,确数要开多少才合宜,当然这价码要往高处攀……”

  双手互握胸前,影子非常虔诚的道:

  “老板,我真是服你了,这么些年来,江湖上闯混的各类角儿我实在见得不算少,若要找个似你一样般般精到,无所忌惮的人物,还真叫难……”

  查既白压着嗓门笑:

  “甭往我脸上乱贴金,小子,我捞几文你们有什么不好?凡是不义之财,人人俱可得之,只要不昧良心,花起来一。样痛快?”

  后面,传来谷瑛低哑的声音:

  “老查,老查……”

  查既白起身走了过去,他端详着谷玻那张苍白中透着一抹病黄的脸孔,不禁摇着头道:

  “你的气色可不见强,觉得哪里不舒服?待过了这一阵,我先找个郎中给你看看。”

  谷瑛颤巍巍的坐正了身子,一边用手抚理鬓发衣裙,边涩涩的苦笑:

  “没什么……只是这一阵子受了点惊吓,饮食起居也不顺遂,我身底子本就不好,这么一折腾,人便感到乏倦虚脱,歇息几天就行了……”

  查既白关注的道:

  “周三秃子和曹大驼他们可曾难为过你?”

  唉了口气,谷瑛道:

  “还好,除了辱骂过我几次之外,倒没有给我什么罪受,我是自己心里担忧害怕,摸不准会是个什么结局,光是犯愁也愁得人提不起精神来……”

  微微一怔,查既白道:

  “愁?你愁什么?”

  谷瑛坦率的道:

  “老查,我怕你撒手不管我了,我知道他们给你开的价钱,那么大的一笔钱,就算你拿得出,也不一定会为了我就付给他们,如此一来,我势必要落到‘血鹤八翼’手上,到了那步田地,我还会有命在?我原本想自己了断,又不敢确定你是否真会不管我?再加上还没见着我老公,牵肠挂肚的放不下……老查,真是苦啊……”

  查既白颇为不悦的道:

  “娘的,真正是妇人之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谷玻,你就把我姓查的看得这么自私卑劣?休说你帮过我的大忙,此事缘因由我而起,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你一个娘们受到挟持胁迫,一旦向我求助我也定会慷慨赴难。在道上混,混的就是个义气,要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他娘的沾得上人味么?”

  谷瑛赶忙解释,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不安与挚诚的意味:

  “你别生气,老查,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今天的江湖环境令人心寒又心灰,古老的忠义传统有几个人还能遵行不渝?仁信厚重的美德早已被贪婪刻薄与制谈自私的黑色流风所淹没,大家都是各顾自己,都为了向上钻爬而不惜踩踏别人的头顶做阶梯,老查,尤其关系着这么一大笔银钱的进出,而我对你又并无利用价值,我怀疑你是否真会来救我,决非联想及你的人格高低,只是目前世俗的冷酷寡情,叫我实在不敢太抱乐观……”

  查既白低咽一声,和缓的道:

  “难怪你有这种想法,如今道上的一切,是比以前那种豪义风气差远去了……”

  谷瑛喘着说:

  “老查,越其如此,我越发敬佩你的高节仁心——你来救我,不但要花钱出力,冒险犯难,更且对你毫无好处,仅仅是因为我帮了你一次忙,你就不惜如此大费周折的来拯救我,在我濒临绝境之时慨伸援手,老查,你要我怎么来向你表达我的谢意?老查,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叫你了解我内心的感受于万一……”

  摆摆手,查既白笑了起来:

  “得啦,你这一说,我岂不是超凡入圣了?真他娘捧得我怪难为情的,结,结,此事不用再提,你的一番美誉,我心领也就是了……”

  影子白云楼微笑道:

  “看样子,我们老板还十分的面嫩,和他张牙舞爪横吃十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瞪了影子一眼,查既白道:

  “你他娘少说一句,也不会把你当哑巴,怎么着,有人捧我,你听着吃味不是?”

  拱拱手,影子道:

  “不敢,我哪里敢?”

  目光望着地下,谷瑛忽然有些羞羞答答起来:

  “老查……我,我那口子还好吧!”

  查既白道:

  “好,好得很,能吃能睡,能蹦能跳,比你现下的情况可要强多了,我说谷瑛,你不用急,过不多久你夫妻就可团圆啦……”

  病黄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晕,谷瑛轻声道:

  “他可知道我出的这件岔子?”

  查既白摇头道:

  “不,我们没有告诉他,怕他沉不住气反而坏事,老实说,你那当家的人是不错,只在能耐上稍稍弱了那么一点。”

  谷瑛的神色间流露出一片温柔一带得有几分疼爱娇惜意韵的温柔,好像正在谈论中的人不只是她的丈夫,也是他的弟弟或儿子一样,微垂着眉,她幽婉的道:

  “汤哥儿人本份厚道,跟着我在这个圈子里混,着实也吃了不少苦,他原本不是走道闯路的材料,什么事都不敢拿定,全得问我,或者他的模样不中看,亦没什么真才实学,但对我可是真心的……这阵子,我怕他受委屈,又担忧他吃不好睡不稳,我不在他身边,连穿哪样衣裳他都犯犹豫……”

  查既白本想问一问,“汤哥儿”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她喂?一盘算这话未免过于尖酸,丝线吊豆腐——提不得,他打个哈哈,临时岔开去:

  “我们汤老兄可真有福气,能够娶到你这么一位体贴又悯惠的老婆,简直就是前世修来的哪,谷瑛,赶几时得空,你也给我老查介绍一个……”

  谷瑛相当认真的道:

  “你不是在说笑?老查,我倒也有几个人品不错,做事机灵的姐妹,你要真有这个心意,我很乐意替你拉线撮合……”

  嘿嘿一笑,查既白自我调侃着:

  “就凭我这副德性:上戏台子唱一出八大锤堪堪尚可,说到娶老婆,人家姑娘不落荒而逃才叫有鬼了,人么,要紧的得有自知之明,我这个尊范,连自己看着都不逗喜欢,趁早别打那些骚主意去惹厌了……”

  谷瑛不以为然的道:

  “女人嫁汉,求的是个终身有托,衣食无缺,又不是挑双花鞋,买盒脂粉,光看那表面鲜丽,长得俊、生得俏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哪里比得上一个真正顾家,善尽夫责的汉子?老查,你可是想错了,男女全一样,只要心地好,行为正,外貌如何,根本不是问题……”

  影子搭腔道:

  “一点不错,有见识的娘们都愿意嫁给脊梁硬挺的男子汉,就像我们老板,谁高兴端去拣个绣花枕头回来,看着光鲜,却一肚子草!”

  查既白龄牙咧嘴的道:

  “你两个这一唱一合,敢情是在催着我拜堂入洞房啦?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说得就和真的一样——娶个老婆要这么容易,我也不会光棍打到如今……”

  谷瑛道:

  “也不难,老查,就看你有心或是无意。”

  查既白忙道:

  “有心无意由不得我,谷瑛,脑袋吊在刀口上的日子我能凑合着适应,却凭什么也要人家跟着过这种胆颤心惊,盼得今天,巴不得明朝的辰光?”

  于是,谷瑛默然了,查既白说得对,江湖岁月,是用血腥涂抹,以死亡串连,环结着不断的恩怨,掀荡着无绝的瓜葛,时光充斥于惊怖酷厉,转回在残暴争斗之中,没有那样胆识的女人,势必难以承受如此的生活,而怀有悲悯心怀的男人,亦绝然不会牵累人家的终生。

  影子叹了口气,道:

  “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会退出这个混饨圈子……”

  查既白沉沉的道:

  “那已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云楼,我看过很多实例,他们都想拔足于江湖泥淖里,有时想想,真是一场噩梦,可怕的是,我们还他娘置身在这场噩梦里!”

  影子静静的道:

  “老板,希望我们的运气会比那些人好。”

  查既白哼了哼,道:

  “这还用说?我和你一样没活腻味,但凡能有几天清闲日子过,谁又不想!”

  谷瑛在那边也叹息一声,悠悠忽忽的道:

  “老查,往后你可得多加保重,自己谨慎小心,我发觉道上的生涯固然危机重重,充满了阴诡狡诈,但人的机遇也是决定福祸的原因,一个背了运,什么倒霉事都能碰上,不该出的岔子全出了……”

  查既白道:

  “想来你是有感而发?”

  谷瑛沙沙的道:

  “就以这次我被周三秃子和曹大驼掳挟的事来说吧,自从隐匿到那桃枝集以后。平日里我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到外边露面,便是左近邻舍有几个见过我的,也不知道我的底蕴,这样原该不会出漏子的,偏偏有天大清早,我出来向个挑担卖菜的拣两把毛豆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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