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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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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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之时,殿外忽起淅沥雨声,潮气氛杳。

    她双眸沉沉,梦里漫山遍野都是粉嫩野花,香飘数里,她坐在青骢之上,看他纵马驰来,飒爽风行惹飞一芳蕊。

    明明笑得那般明媚……

    心中却起阵阵钝痛。

    她胸口一悸,腹部忽起一动,瞬间触至百骸神梢,令她蓦然转醒。

    掀睫,深吸一口气,手在腹部轻轻抚动了几下。

    这么多月来,这还是头一回……

    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唇角淡划一抹笑,这若是个男孩,定会如他一般英悍有力……

    想着,便又偏过头,望向他。

    一望便撞进一双寒潭似地眸子里。

    深深地,奇冷。

    她的呼吸瞬间停止,作不得丝毫反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静静地望着她,眸底无光,可又极其摄人,目光利直,好似他已看了她许久,亘长如天荒地老。

    她眼底干涩得紧,仍是呼吸不得。

    然后便见,他慢慢地阖上了眼,良久都未再睁开。

    她喉头一哽,急急喘过一口气,一把掀开薄被,猛地坐起身来,半侧过去,手撑在他身旁,俯身望向他。

    他闭着眼,就如平常一样,容色淡稳漠然。

    好似先前那一触只是她的梦。

    她开口,红唇不停在颤,想要唤他,可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来。

    抬手,手指疯狂在抖,就将触上他脸侧之时,他陡峭剑眉略略一皱,眼皮动了动,又睁开了眼。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红唇轻启,盯着他,看他眸底黑雾尽绕,不带一丝情。

    心重重向下一坠,跌得整个胸腔都开始震痛。

    她突然恐惧起来,万般惧意如海浪般排天倾来,将她溺于其中……

    他望她半天,缓缓阖了眼,隔了一会儿,才又睁开。

    仍是洞彻深邃,褐色混着缁黑。

    她心似被撕裂,连同往日旧疤一起被掀,一片血肉模糊,一时间满腔恨意齐齐涌上喉间…

    “我杀了你地兄长。”

    她声音轻轻,却是极冷,极力抑制后仍然在颤,于深夜中听起来格外摄心。

    他看着她,眼底黑沙掩光,寒如先前。

    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他,颤声又道

    “我拆了你地后宫。”

    他硬睫落下,复又抬起,眼底黑雾散去了些。

    她泪水骤涌,盈满眼眶,终是克制不住,哽咽道

    “我废了你的帝号。”

    他眸光沿着她地脸一路而下,划过她地颈侧、锁骨、娇乳,最后落在她高隆的腹部上。

    一双褐眸中火苗陡然窜起。

    瞬间驱散寒冰黑雾,萃灿星点横涌其间。

    她低眼看他,长睫一动,两滴晶凉泪珠便滚了下来,落在他嘴角。

    他艰难地偏了偏头,泪珠一滑,滚进嘴里。

    咸,苦,涩。

    他闭了下眼,再用力睁开,搁在身旁地手轻轻动了动,试图抬起,却是无力。

    她会意,伸手去握他的指,牢牢攥起。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同殿外雨声交缠在一起,越涌越多。

    他眸光拢着她的脸她的身子,看她泪眼婆娑,看她体态丰腴,似刀薄唇终是一弯,刃利犹甚。

    我希望所有看了这一章地大家,都能幸福。:)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四十九

 夏夜银雨如梭落凡尘,剪行入幕。

    声声剔透。

    他微弯薄唇慢慢滑平,眼底落落一黯,眉紧一刹,被她攥在手心里的长指轻轻屈起几分。

    她瞬时从寂静情氛中转回神来,撑在他身旁的胳膊已是极软,稳着心神转身下榻,欲去唤人。

    心中凝血一方,整个胸腔都紧涨着。

    情切生颤,无处可置。

    只是眼角泪干,面上霜色重铺。

    他手指骨硬,忽然在后扣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却极悍戾。

    她稍顿,回身转望之时动作迟滞,略显艰难,高隆腹部撑起薄纱晕光,晖映一榻。

    他看着她的身子,黯下去的眸子又渐渐亮起,目光移上她的脸,盯住她双眼,瞳中漆黑湛明,闪闪耀动着外面轻烛之光,又缠了她隐约影。

    斜眉削鬓,消瘦面庞如刀斧凿刻出来一般,棱角刚毅。

    她对上他久久不移的目光,看他眸底忽涌急动之情,一念知他意,不禁侧眸,眼底寒气陡升,声色凉侵雾拢,轻轻道:“这孩子,不是你的。”

    嫣唇一点惊艳,赤朱之色在殿夜烛摇中愈发凛心。

    他瞳中缩了一瞬,黑雾腾升,阖眸片刻,才又睁眼看向她,面色清萧渲冰,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掌劲渐松,放开了她的手。

    薄唇竟又缓缓一弯。

    她被他嘴角此刻那抹似笑之容搅得心神惶然,一下敛回目光。抽手而出,迅疾下榻,边披外袍边高声叫殿外宫人进来。

    宣苏祥觐见。

    殿外雨声渐歇,轻灵夜气中淡蒙氤氲水珠,一挥一袖潮。

    廊间砖滑。青石之上金纹散光,湿漉漉一片,苏祥官袖广垂,抱臂躬身,自从殿中出来之后便候在一旁。

    英欢身立于廊柱边,目望宫墙远天,墨夜泛白,朱色连际。雨后清尘之气淡淡升来,心底融水。

    有晨鸟起落,无雨时分终能听见清脆鸣声,似碎粒晶珠落盘,甚是悦耳。

    “什么叫……”她低声开口,并不回望苏祥,“无法说话?”

    苏祥低头,额纹略皱,“……平王旧疾毒深,寝疾多时能醒。当属天眷其命,然体脉不豫,声滞不言,无法说话。”

    她吸一口潮气。撇眸回头,看他道:“何时能得痊愈?”

    苏祥默然,半晌才微一摇头,低声道:“陛下恕臣医无回天之术,平王之疾乖戾由天,旦夕复发亦不可知,至于能否痊愈……臣实难断。”

    英欢心口闷窒,轻袖一摆。着他退下。

    独望天际,待夜色全褪,苍白出日,金边乍现之时……

    才缓缓转身,重又走入殿中。

    内殿之中宫灯全亮,黄白之光跳动频柔。映透她一脸润泽。

    他已被人扶起。进过药食,此时此刻靠立于床上。身上披了玄锦薄袍,闻得她入殿之音,头一偏,剑眉斜斜扬起,一双褐眸涸渍冷硬。

    喉头缓缓一滑,刀唇轻启,却是无言。

    她看他一眼,走去床头椅旁,抬手撑了把腰,悠悠坐下来,妃红纱袖曳落于侧,淡声道:“当真无法说话?”

    他眸底冰痕愈重,只望着她,一动不动。

    “既如此,也好……”她慢声又道,转头看向他,红唇微颤,“我说,你听。”

    他嘴角一扯,落了眸光。

    她亦撇眸不再看他,低声开口:“你心中自当知道,我有多恨你。”

    当初诸事负她所信,重疾相瞒,以他私念一铺万里长路,到头来阖眸之刹,三字震心,留她一人相对滔天之惊。

    ……如何不恨!

    她余光瞥见他长指轻动,又道:“邺齐八王为乱,我于吴州统二军南下平乱,诛邺齐宗室诸王子孙,徙其家属于岭外,改姓为虺……你贺家帝室血脉,如今只留你一人。”

    她稍停,红唇一扬,复又看他,眼中却是半点笑意都无,“我狠不狠?”

    他峻眉横展,眸光深深,火点微溅。

    她继续道:“以谢明远与康宪私情迫其承我之计,大宴之上废了你的帝号,而后又拆了你地后宫,一家江山俱改姓,三千佳丽不复存……”纤眉一挑,亮眸颇寒,“我狠不狠?”

    “你步步布策在先,虽此果为你所愿,可你千算之下未曾料到……”她闭了闭眼,半晌后才又道:“你没死。”

    他眼底冰棱一裂,目光骤然扫至她腰腹之间。

    她扬笑,低眼,轻声又道:“方才已然告诉过你,这孩子……不是你的。”眼底一暗,“当日宁墨赴顺州城时……”

    语断于此,不复多言。

    他浑然无声,眸底火光遽燃,只望着她。

    她坐了好半天,才慢慢起身,低眸俯望他,见他说不出话来,心底且僵且硬,一字一句道:“你持抢纵马势摄五国之军,攻城破寨利扫二国广域,这天下一半当归你,可你却因一死以让我……”

    心口苦涩情缠,低低一喘,抑声又道:“而今你大病初醒,应是再无顾忌,这一脉天下、四国之土,只要你想,随时可来同我一夺,莫论时日久短,我都奉陪。”

    他身子一动,似是欲起,却又滞而停住。宽肩硬骨挺俊非凡,一如当初。

    虽为病瘦所缚,可那骨血中的帝道霸气仍旧未泯。

    她淡淡望了他一会儿。心底惶然剧痛,禁不得他那淬火眸光,不禁抿唇转身,再也不发一言,缓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是大亮。雨后晴明,金阳灿落一地茫,被殿砖割成碎点,在她足下渐滑渐消。

    他汗洒疆场,银枪浴血,所图不过一世伟业,然江山转合,一死拱手让其天下……

    如今未薨却醒。谁心能忍。

    以他俾傲之性,势出如锋,一剑相争定广镇,一毫挥泼抚万民,若无身死之忧,他心中如何肯再让她。

    ……又如何能臣服于她脚下。

    知自己未死,定当夺其该得,占其之位。

    这一半天下,本该属他,可他却错让与她。

    可她亦傲非弱。二人相斗十数年,爱恨之下谁肯让却江山……如今既已得其尊位,又怎能撒手抛之。

    腹中骨血……

    她微微弯唇,抬头对日。笑意却寒。

    他当初那般狠,莫论何人何情都被他攥计于掌,连她一心一爱都遭他算,倘是知她身怀他之骨肉,不知又会心生何计……

    不知又会怎样利用这一血脉之连。

    而她更不会以这孩子来胁迫他退身相让,这一血江山非她之功,他若来夺,她定然无怨。

    远处宫殿座座。重落如峦,殿角琉璃瓦片折射日茫,金光连做一线,刹然晃花了她双眼。

    死亦殇,生更难……

    她与他之间命定如此,只是不知……这帝业王权终归谁手。这雄图江山又将何终。

    大历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大赦,赐内外百官军士爵赏。

    诏令朝制沿旧例。文武百僚品阶不变,赐群臣衣各一袭,时旧臣宋沐之等仍复其位,或有称病不仕如古钦者,不以为罪。

    二十四日,论谢明远拥戴之功,谕封义成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赐袭衣、犀玉带、鞍马有差,诏命三出,谢明远皆拒之不受。

    是夜,平王病醒,上幸西宫视疾,令太医院诸臣日夜值护,不得有差。翌日赐药,免其臣礼,仍许衣黄。

    平王虽醒,然体有遗疾,口不能言,诸事委下皆由手书,上怜之甚盛,不使旁人与扰。

    六月十七日,改天下郡县之犯御名、庙讳者。

    朝中或有闻平王病愈者,请复出仕,上允之,以古钦为翰林学士,谢明远亦受封赏,为殿前都指挥使,节义承军。

    二十九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来朝,上令曾参商次第以迎。

    漫天烈茫如浆,洒透内城街巷,人人避无所处。

    外城有报,官轿已入,最多再过三刻便能行至城中,远天青蓝无云,一片湛透,然而反叫人心生闷抑之感。

    方恺领军士列于后,只着了绢布甲,然凛凛士气仍不可觑。

    曾参商独自站在前面,墨黑束发碧玉穿,因奉上意来此迎沈无尘,身上已然换了文臣常服,额角挂了几滴盈盈轻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

    有小校上前来,“曾大人,官轿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将军请大人先去荫凉处暂歇一阵。”

    她回头,朝后一望,就对上方恺那双黑亮眸子,不由微微一笑,冲那小校道:“我在此处站着便好。”

    小校还欲再言,远处却忽然传来马蹄踏地之声。

    众人不禁都一下立好,朝前望过去。

    因今日沈无尘官轿将过,怕有意外,自辰时至今,外城一路至此,大道之上皆已禁行,连街铺都关业半日。

    此时此刻,又怎会响起马行之声……

    曾参商眸子定定,耳边蹄踏之声愈近,不知怎的,心口恍升一念,继而一紧,未能多想时就见远处街角一人一骑已然纵驰而过,直直朝这边奔来。

    一袭青衫薄袍蓦然闯进眼中。

    马行之中,衫袍腰间所垂金鱼袋堪堪逼目。

    她陡然一窒。竟不敢信……目光慢慢移上去,逆着刺眼阳光,依稀可辨得他那清俊眉目。

    怎么都没料到……

    他竟然弃轿不坐,不着常服,独自驭马一人行来。

    她看他越行越进。手心里满满都是汗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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