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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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不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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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率地回答:真的这么无聊,以至于连整个德国的其他大城市都连累进去。因为在法兰克福的两天,几乎都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用一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那两天的我,就是——像一条落寞而神情孤傲的老犬在阴霾密布的天幕之下的都市中追寻往日生机盎然的气息……
  我在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门口逗留了一会儿,交易大厅左首边象征市场起落的一牛一熊两座雕像,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显得有些寂寞。“交易所”这个词本能的给人一种在资本集约化经营的百年风起云涌的团块时代扮演着几经沉浮的枭雄形象,让人闭目就能嗅出场内“ring”那种让人毛孔贲张的燥乱与执著。木制小槌敲击桌面的声音和金钱的流入流出沿着古旧的电话线默默进行的乐与悲。
  此外,我还——半义务性地——造访了,更确切地说,浏览了歌德故居(Goethehaus)。由于歌德我还遇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其实对我个人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可思议。事后常常追忆起来,仿佛经历了当年摩西在沙漠中遇到耶稣?基督的情景一样。(这就是冗谈了,但我想有时稍稍在文章中暴露一下我的理性的不严肃性还是可以的吧。)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著名的多姆大教堂(kaiserdom)附近的旅游问询处买了明信片——夜色下灯火辉煌之法兰克福,因为觉得那上面几栋叫Hauptwach或Maintower的高层建筑实在很像新宿所以买了。顺便打听去歌德故居的走法。有点神经质还有点娘娘腔的服务人员为我作了清晰地解释。而在我去歌德故居的路上——事实上只差几步而已——事情发生了:我边走边左顾右盼,远远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亚洲女子,正朝我望过来。在我驻足等红绿灯的间隙,她分开行人,穿越马路,历经万水千山般地——当时真得有这种感觉所以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来到我跟前。她手中分明捏着一份中文的法兰克福导览!
  然后,建设性的发问开始了:
  “youuu, looking here ?”——手指按在地图上歌德的位置。
  “……yeah……”
  “gooo straight then turn left”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指向前方,嘴里说左但手分明指向右。
  保守地讲,我有点惊讶。
  正常人遇上这种事不可能不惊讶。
  但对方也可能是好意只不过表达方式有欠舒缓而已。况且她三十几岁,中古的发型,带着厚厚的眼镜.足蹬一双怀疑是男款的大皮鞋。
  “……长相不好又不年轻,心地再好有时也没用……”一个多年前算得上知交的朋友曾这样训诫我。当时他十八岁,我十七,都是正要命的年龄。他什么都好,长得像演技拙略的演员一样漂亮。只是爱教育别人,下结论,有些类似人生感悟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失睿智的禅机。但爱教育别人,恐怕是他做人最大的失败。半年前回国度假时还在西四碰到他,已经成了一个相当世俗的人,开着半新的切诺基,带着普普通通的女朋友,满口美伊局势。
  没落的王国,无可厚非的三十年人生……
  我收回记忆的点拨,向那女人点头道谢,作沉默的撤退。
  事情截止到目前为止,可以辩证地归纳为:要么是我在第一天被中国城的旅馆老伯吓坏了,落下了法兰克福华人社区恐惧症;要么就是我为人不够坦荡豪迈, ——但这不是一个初次见面就可以坦荡豪迈的年代呀!我难道该拍拍她的肩膀说,说:“大婶,咱们是老乡哪,你的大皮鞋真火,哪儿买的……”
  反正,我明智地选择了在最短的时间内作沉默的撤退。
  但我不知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沿着她指的路向右转,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接下来就迷路了——这对我来说是常事儿,但这回有一种堕入魔障的感觉。三十分钟之后,我终于误打误撞地到了歌德的故居因为快闭馆了所以只参观了纪念品店。无论如何以后跟女孩讲起来,总有底气说:“那个,我当年造访歌德故居的时候……”
  从歌德故居出来后,也许是天意,我又无意间经过遇到指路女子的街,竟然看到同一个小时之前相同的情景——她正在为一对外国夫妇指路……
  一位朋友听了我的叙述之后,评价说:“简直就是聊斋志异,鬼故事嘛!”
  八成他有道理。
  顺便介绍一家在你彷徨无助,身心疲惫时可以进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因为每到一个新城市我通常都因为仓皇无助而自发性地满街乱走,所以按几率讲可以碰到很多意料之外的惊喜,这就是漫无目的的收获。
  这家设在城市西北(乘轻轨火车在Festhalle / messe下——很抱歉这是我仅有的线索,因为我根本就记不得路呀!哈哈!)名为DA CIMINO(电影院餐厅之意),有明朗的落地窗,乳白色的桌椅,之间摆放着令人心仪的赏叶植物,曲线性感的吧台,半开放式的厨房,目光亲和略带攻击性的老板娘(也不知是不是老板娘,一直在吧台里指挥若定的漂亮女人),当烤肉饼的味道飘来,胃“咯噔”一声就打开了——然后就那么张着,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的样子。
  我点了奶油海鲜汤和什么什么面条(因为名称长达十几个字母所以记不住)。汤是喝一口就暖到心底的汤,面条儿是洒上酱汁、松仁、肉末、奶酪和一种厥类青菜拌在一起,后来问侍者那种青菜叫比耶达,可还是不知道是什么,但嚼起来真是余香满口。像贾宝玉刚读完《西厢记》向林黛玉吹嘘时一样,我以后见到女孩就和她们说那厥类青菜的爽口记忆。喝了黑啤酒,然后抽支烟,望着窗外若有若无的降雨和稀稀拉拉的行人,就涌起那种不可思议的伤感。最后要了蒸馏咖啡,这也长了见识,在这里所谓Es presso就是在法国的restreint,就那么一杯子底儿。保守地讲,连方糖加下去都不一定能浸过顶,味道却没话说。这么一餐大约二十欧元,那种温暖到心里的氛围和令人心动的味道,让我连续高兴了好几个小时。
  以上就是我在法兰克福的全部记忆。
  如果要问有什么感慨,什么收获的话,就是感悟到人生中有些设想好的事情并不一定依照自己的意愿前进;前进还是前进了,也许到达的并不是那一个地方,这个无意中来到的地方,几多惊喜,几多彷徨,乘着命运之流偶然到达的港口对你我今后的人生意味着什么呢?
  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揣着一颗温暖开阔的心继续走下去吧。

  萨尔斯堡——依舍尔(Bad Ischl )—— Gilgen

  二十八日晚到萨尔斯堡。
  这是传说中的音乐之乡。
  充满美好期待又心情忐忑的准音乐盲出得站来,果然下着雨。从一到德国境内就一直下,下到奥地利。要么有人说电影《茜茜公主》中奥地利晴空万里的景象是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的谎言呢。
  被淋得像落汤鸡(真的非常贴切)的我一头扎进了车站右行五分钟的“萨尔斯堡文艺复兴旅馆”(Renaissance Salzburg H?tel),金碧辉煌的巨大建筑,一楼主宴会厅竟然有阿拉伯人的聚会,不下百余人。吓了我一跳,初还以为这家酒店是阿人投资的。
  有几个阿人经过我身边,略带疑问或质问地瞟我一眼:我穿着借来的天蓝色戴帽防寒服,背上背着橘色的大旅行袋,头戴黑白纹毛线帽——在圣?米歇尔山买的纪念品。
  前台金发碧眼身穿和体制服的漂亮女孩五分钟内为我办好了入住手续。她真是漂亮的没话说,英语也纯正。我不由得纳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欧洲漂亮女孩的呢?我闭目回想之前的三、四个女朋友——居然全是日本女孩。她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清一色来自东京。除了东京的之前也结识过琦玉县和长野的,还有江之岛的因为实在性格有点别扭而放弃了。而我的三、四个女友,几个呢?这是如何下定义的问题,是职责划分的问题:她们有的活泼外向,有的沉稳果敢,有的温柔狡黠;有的为我的厨艺所折服(真的不错呦),有的为我肉麻的日语所感动(因为都是从日剧中学的所以免不了肉麻),有的则因为我日常表露出的攻击型向我靠近(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哈哈);林林总总,我和我的三、四个日本女友(以世俗标准划分是四个,以心路标准划分是三个)在一起时,心绪颇动荡的我却表现了相当的局限性,真真确确地,对性感撩人的西方美女不触电。
  有一次,她们中的一个半夜两点突然造访。那是六月一个炎热的夜晚,我那时住的公寓窗外是一片浓浓郁郁的树林,到了晚上除了月光,没有一丝声响。我们在床前的椅子上花很长时间做好,单调的,以月光为媒介的做爱。事后,她赤裸地趴在窗沿上,头也不回地说:“今天,我们班的朱迪(一个十九岁的南非的白人女孩)向我打听你来着,好像对你很感兴趣的呦……”
  “奥”我当时正望着她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身体,就那么不经意的回答。
  仅仅那一次,她向我过问了其他女孩的事。
  我们之间从交往到分手,几乎从不触及对方这一层次的私事。
  每每当我觉得我对她们已经很了解的时候,我的所有的经验积累在一个崭新的个体面前就变得一钱不值,越来越参不透,越参不透就越想参透,而全然不去想象这个岛国之外的风景——我一直钟爱的暧昧的日本。
  躺在饭店巨大洁白的床上茫然换电视频道时,我不禁想到我的日本女友,在雨夜的萨尔斯堡。
  晚上十点左右,我出酒店到附近一家咖啡馆喝了Gosser,口味非常清淡的啤酒,开胃后点了肉丸子清汤和鲑鱼馅饼。喂雀死(waiter)是个很有风韵的金发青年,连送上菜单的手法和放置刀叉的姿势都仿佛有莫扎特六号交响乐的伴奏一样,时而明朗欢快,时而雪花轻扬曼舞,时而狂风大作,时而小鸟欢鸣。他和一个戴绿色鸭舌帽看样子是常客的中年男子看着电视屏幕谈论足球彩票时我想到的这些。
  背景音乐播放着菲尔?克林斯的新歌。
  他今年多大了呢,六十了吧。
  在我快吃完第一块馅饼时来了两个小女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胖得可以,一个则是《音乐之声》中次女那样的黑发美少女。两人摊开作业本,边喝巧克力便从容地写,还不时交换意见,或抬头看看电视里NBA的转播。也不时向我这边审视异类般而不带恶意地瞟上一眼;较远的座位上的一对中年情侣(也许是夫妻),结账时女的竟然高兴地双手钩在男的脖子上,就那样挂起来——为什么事高兴成那样呢?
  单调而规律,田园交响诗般可以入梦的夜生活。
  第二天早起是个大晴天。
  这可是个好兆头。
  梳洗打扮完毕,就到一楼吃早餐,昨夜像火山爆发一般狂野的阿拉伯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新年旅行者,安静、羞涩的住客。
  早餐比想象中丰富二十倍左右,光茶的选择就有二十种之多,从中国的云南普洱茶到日本的清茶都有。
  “乖乖,活像年终世界茶小姐选美一样。”我以老高的语气在心中念叨。
  我选了日本小姐玄米茶,拿了五种火腿,烝蛋(像姥姥当年做的,真是怀念哪),小圆面包、羊角面包和酒店自制的纯酸奶,水果色拉和鲜榨番茄汁。
  真称得上够劲,这一餐的后续效果一直延长到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在依舍尔的咖啡馆喝下午茶时才醒悟到中饭像时间本身一般悄然逝去了。
  吃早餐时我一直闷头想这一天的行程,不时用近乎虚幻的目光打量那些穿绛红色工作服的可爱女孩。
  有个梳两条辫子的高个子女孩,她使我想起不久前结识的一个荷兰女孩依恋娜(Irène),所以也叫她依恋娜吧。
  这位在萨尔斯堡车站旁酒店工作的美丽女孩依恋娜有着什么样的人生呢?我边吃边为她(我)设想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故事:依恋娜高中毕业,因为太漂亮了,又活泼外向所以决定不念大学了,在酒店工作。面试时本来至少大专学历(不知奥地利有没有大专这说法,姑且假设这样),但依恋娜是非常活泼聪明进取的女孩,经理被感动了(实际上有点垂涎依恋娜的美貌)就录取她了。依恋娜先前有个男友叫汉斯(Reins),有点玩世不恭的男人,组个乐团后来又散了,但却也因此不再吸大麻了。后来在依恋娜爸爸的修车厂当学徒,天天骑一部大马力的摩托车到处游手好闲,因为还是学徒所以不时被女友的老爸修理而且学徒费还总不够用。隔三差五就骑着他那部山响的摩托到酒店找依恋娜甜言蜜语一番再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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