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卷5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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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卷5至8-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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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赐缎靴、貂帽。
    既归,深德王,持刺谒谢,则门阖无人,疑其侍主未复。三日三诣,终不复见。使人询
诸贵主之门,则高扉扃锢。访之居人,并言:“此间曾无贵主。前有数人僦屋而居,今去已
三日矣。”使反命,主仆丧气而已。
    副将军某,负资入都,将图握篆,苦无阶。一日有裘马者谒之,自言:“内兄为天子近
侍。”茶已,请间云:“目下有某处将军缺,倘不吝重金,仆嘱内兄游扬圣主之前,此任可
致,大力者不能夺也。”某疑其妄。其人曰:“此无须踟蹰。某不过欲抽小数于内兄,于将
军锱铢无所望。言定如干数,署券为信。待召见后方求实给,不效则汝金尚在,谁从怀中而
攫之耶?”某乃喜,诺之。
    次日复来引某去,见其内兄云:“姓田。”煊赫如侯家。某参谒,殊傲睨不甚为礼。其
人持券向某曰:“适与内兄议,率非万金不可,请即署尾。”某从之。田曰:“人心叵测,
事后虑有反复。”其人笑曰:“兄虑之过矣。既能予之,宁不能夺之耶?且朝中将相,有愿
纳交而不可得者。将军前程方远,应不丧心至此。”某亦力矢而去。其人送之,曰:“三日
即复公命。”
    逾两日,日方西,数人吼奔而入,曰:“圣上坐待矣!”某惊甚,疾趋入朝。见天子坐
殿上,爪牙森立。某拜舞已。上命赐坐,慰问殷勤,顾左右曰:“闻某武烈非常,今见之,
真将军才也!”因曰:“某处险要地,今以委卿,勿负朕意,侯封有日耳。”某拜恩出。即
有前日裘马者从至客邸,依券兑付而去。于是高枕待绶,日夸荣于亲友。过数日探访之,则
前缺已有人矣。大怒,忿争于兵部之堂,曰:“某承帝简,何得授之他人?”司马怪之。及
述宠遇,半如梦境。司马怒,执下廷尉。始供其引见者之姓名,则朝中并无此人。又耗万
金,始得革职而去。
    异哉!武弁虽騃,岂朝门亦可假耶?疑其中有幻术存焉,所谓“大盗不操矛弧”者也。
    嘉祥李生,善琴。偶适东郊,见工人掘土得古琴,遂以贱直得之。拭之有异光,安弦而
操,清烈非常。喜极,若获拱璧,贮以锦囊,藏之密室,虽至戚不以示也。
    邑丞程氏新莅任,投刺谒李。李故寡交游,以其先施故,报之。过数日又招饮,固请乃
往。程为人风雅绝伦,议论潇洒,李悦焉。越日折柬酬之,欢笑益洽。从此月夕花晨,未尝
不相共也。年余,偶于丞廨中,见绣囊裹琴置几上,李便展玩。程问:“亦谙此否?”李
曰:“生平最好。”程讶曰:“知交非一日,绝技胡不一闻?”拨炉爇沉香,请为小奏。李
敬如教。程曰:“大高手!愿献薄技,勿笑小巫也。”遂鼓《御风曲》,其声泠泠,有绝世
出尘之意。李更倾倒,愿师事之。自此二人以琴交,情分益笃。
    年余,尽传其技。然程每诣李,李以常琴供之,未肯泄所藏也。一夕薄醉,丞曰:“某
新肄一曲,亦愿闻之乎?”为秦《湘妃》,幽怨若泣。李亟赞之。丞曰:“所恨无良琴;若
得良琴,音调益胜。”李欣然曰:“仆蓄一琴,颇异凡品。今遇锺期,何敢终密?”乃启椟
负囊而出。程以袍袂拂尘,凭几再鼓,刚柔应节,工妙入神。李击节不置。丞曰:“区区拙
技,负此良琴。若得荆人一奏,当有一两声可听者。”李惊曰:“公闺中亦精之耶?”丞笑
曰:“适此操乃传自细君者。”李曰:“恨在闺阁,小生不得闻耳。”丞曰:“我辈通家,
原不以形迹相限。明日请携琴去,当使隔帘为君奏之。”李悦。
    次日抱琴而往。丞即治具欢饮。少间将琴入,旋出即坐。俄见帘内隐隐有丽妆,顷之,
香流户外。又少时弦声细作,听之,不知何曲;但觉荡心媚骨,令人魂魄飞越。曲终便来窥
帘,竟二十余绝代之姝也。丞以巨白劝釂,内复改弦为《闲情之赋》,李形神益惑。倾饮过
醉,离席兴辞,索琴。丞曰:“醉后防有磋跌。明日复临,当今闺人尽其所长。”李归。次
日诣之,则廨舍寂然,惟一老隶应门。问之,云:“五更携眷去,不知何作,言往复可三日
耳。”如期往伺之,日暮,并无音耗。吏皂皆疑,白令破扃而窥其室,室尽空,惟几榻犹存
耳。达之上台,并不测其何故。
    李丧琴,寝食俱废。不远数千里访诸其家。程故楚产,三年前,捐资受嘉祥。执其姓
名,询其居里,楚中并无其人。或云:“有程道士者善鼓琴,又传其有点金术。三年前,忽
去不复见。”疑即其人。又细审其年甲、容貌,吻合不谬。乃知道士之纳官皆为琴也。知交
年余,并不言及音律;渐而出琴,渐而献技,又渐而惑以佳丽;浸渍三年,得琴而去。道士
之癖,更甚于李生也。天下之骗机多端,若道士,骗中之风雅者矣。

放蝶

    长山王进士嵙生为令时,每听讼,按律之轻重,罚令纳蝶自赎;堂上千百齐放,如风飘
碎锦,王乃拍案大笑。一夜梦一女子,衣裳华好,从容而入,曰:“遭君虐政,姊妹多物
故。当使君先受风流之小谴耳。”言已化为蝶,回翔而去。明日,方独酌署中,忽报直指使
至,皇遽而出,闺中戏以素花簪冠上,忘除之。直指见之,以为不恭,大受诟骂而返。由是
罚蝶之令遂止。
    青城于重寅,性放诞。为司理时,元夕以火花爆竹缚驴上,首尾并满,牵登太守之门,
击柝而请,自白:“某献火驴,幸出一览。”时太守有爱子患痘,心绪方恶,辞之。于固请
之。太守不得已,使阍人启钥。门甫辟,开火发机,推驴入。爆震驴惊,踶趹狂奔;又飞火
射人,人莫敢近。驴穿堂入室,破瓯毁甑,火触成尘,窗纱都烬。家人大哗。痘儿惊陷,终
夜而死。太守痛恨,将揭劾之。于浼诸司道,登堂负荆,乃免。

男生子

    福建总兵杨辅有娈童,腹震动。十月既满,梦神人剖其两胁去之。及醒,两男夹左右
啼。起视胁下,剖痕俨然。儿名之天舍、地舍云。
    异史氏曰:“按此吴藩未叛前事也。吴既叛,闽抚蔡公疑杨欲图之,而恐其为乱,以他
故召之。杨妻夙智勇,疑之,沮杨行,杨不听。妻涕而送之。归则传齐诸将,披坚执锐,以
待消息。少间闻夫被诛,遂反攻蔡。蔡仓皇不知所为,幸标卒固守,不克乃去。去既远,蔡
始戎装突出,率众大嗓。人传为笑焉。后数年,盗乃就抚。未几蔡暴亡;临卒见杨操兵入,
左右亦皆见之。呜呼!其鬼虽雄,而头不可复续类!生子之妖,其兆于此耶?”

钟生

    钟庆余,辽东名士,应济南乡试。闻藩邸有道士知人休咎,心向往之。二场后至趵突
泉,适相值。年六十余,须长过胸,一皤然道人也。集间灾祥者如堵,道士悉以微词授之。
于众中见生,忻然握手,曰:“君心术德行,可敬也!”挽登阁上,屏人语,因问:“莫欲
知将来否?”曰:“然。”曰:“子福命至薄,然今科乡举可望。但荣归后,恐不复见尊堂
矣。”生至孝,闻之泣下,遂欲不试而归。道士曰:“若过此已往,一榜亦不可得矣。”生
云:“母死不见,且不可复为人,贵为卿相何加焉?”道士曰:“某夙世与君有缘,今日必
合尽力。”乃以一丸授之曰:“可遣人夙夜将去,服之可延七日。场毕而行,母子犹及见
也。”
    生藏之,匆匆而出,神志丧失。因计终天有期,早归一日,则多得一日之奉养,携仆贳
驴,即刻东迈。驱里许,驴忽返奔,下之不驯,控之则蹶。生无计,躁汗如雨。仆劝止之,
生不听。又贳他驴,亦如之。日已衔山,莫知为计。仆又劝曰:“明日即完场矣,何争此一
朝夕乎?请即先主而行,计亦良得。”不得已,从之。次日草草竣事,立时遂发,不遑啜
息,星驰而归。则母病绵惙,下丹药,渐就痊可。入视之,就榻泫泣。母摇首止之,执手喜
曰:“适梦之阴司,见王者颜色和霁。谓稽尔生平,无大罪恶;今念汝子纯孝,赐寿一
纪。”生亦喜。历数日,果平健如故。
    未几闻捷,辞母如济。因赂内监,致意道士。道士欣然出,生便伏谒。道士曰:“君既
高捷,太夫人又增寿数,此皆盛德所致。道人何力焉!”生又讶其先知,因而拜问终身。道
士云:“君无大贵,但得耄耋足矣。君前身与我为僧侣,以石投犬,误毙一蛙,今已投生为
驴。论前定数,君当横折;今孝德感神,已有解星入命,固当无恙。但夫人前世为妇不贞,
数应少寡。今君以德延寿,非其所偶,恐岁后瑶台倾也。”生恻然良久,问继室所在。曰:
“在中州,今十四岁矣。”临别嘱曰:“倘遇危急,宜奔东南。”
    后年余,妻病果死。钟舅令于西江,母遣往省,以便途过中州,将应继室之谶。偶适一
村。值临河优戏,士女甚杂。方欲整辔趋过,有一失勒牡驴,随之而行,致骡蹄趹。生回首
以鞭击驴耳,驴惊大奔。时有王世子方六七岁,乳媪抱坐堤上;驴冲过,扈从皆不及防,挤
堕河中。众大哗,欲执之。生纵骡绝驰,顿忆道士言,极力趋东南。
    约三十余里,入一山村,有叟在门,下骑揖之。叟邀入,自言“方姓”,便诘所来。生
叩伏在地,具以情告,叟言:“不妨。请即寄居此间,当使徼者去。”至晚得耗,始知为世
子,叟大骇曰:“他家可以为力。此真爱莫能助矣!”生哀不已。叟筹思曰:“不可为也。
请过一宵,听其缓急,倘可再谋。”生愁怖,终夜不枕。次日侦听,则已行牒讥察,收藏者
弃市。叟有难色,无言而入。生疑惧,无以自安。中夜叟来,入坐便问:“夫人年几何
矣?”生以鳏对。叟喜曰:“吾谋济矣。”问之,答云:“余姊夫慕道,挂锡南山;姊又谢
世。遗有孤女,从仆鞠养,亦颇慧。以奉箕帚如何?”生喜符道士之言,而又冀亲戚密迩,
可以得其周谋,曰:“小生诚幸矣。但远方罪人,深恐贻累丈人。”叟曰:“此为君谋也。
姊夫道术颇神,但久不与人事矣。合卺后,自与甥女筹之,必合有计。”生喜极,赘焉。
    女十六岁,艳绝无双。生母对之欷殻АE疲骸版绰嗡戾峒佣瘢俊鄙辉唬
“娘子仙人,相偶为幸。但有祸患,恐致乖违。”因以实告。女怨曰:“舅乃非人!此弥天
之祸,不可为谋,乃不明言,而陷我于坎窞!”生长跪曰:“是小生以死命哀舅,舅慈悲而
穷于术,知卿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也。某诚不足称好逑,然家门幸不辱寞。倘得再生,香花供
养有日耳。”女叹曰:“事已至此,夫复何辞?然父自削发招提,儿女之爱已绝。无已同往
哀之,恐担挫辱不浅也。”乃一夜不寐,以毡绵厚作蔽膝,各以隐着衣底。然后唤肩舆,入
南山十余里。山径拗折绝险,不复可乘。下舆,女跬步甚艰,生挽臂拽扶之,竭蹶始得上
达。不远,即见山门,共坐少憩。女喘汗淫淫,粉黛交下。生见之,情不可忍,曰:“为某
事,遂使卿罹此苦!”女愀然曰:“恐此尚未是苦!”困少苏,相将入兰若,礼佛而进。曲
折入禅堂,见老僧趺坐,目若瞑,一僮执拂侍之。方丈中,扫除光洁;而坐前悉布沙砾,密
如星宿。女不敢择,入跪其上;生亦从诸其后。僧开目一瞻,即复合去。女参曰:“久不定
省,今女已嫁,故偕婿来。”僧久之,启视曰:“妮子大累人!”即不复言。夫妻跪良久,
筋力俱殆,沙石将压入骨,痛不可支。又移时,乃言曰:“将骡来未?”女答曰:“未。”
曰:“夫妻即去,可速将来。”二人拜而起,狼狈而行。
    既归,如命,不解其意,但伏听之。过数日,相传罪人已得,伏诛讫。夫妻相庆。无
何,山中遣僮来,以断杖付生云:“代死者,此君也。”便嘱瘗葬致祭,以解竹木之冤。生
视之,断处有血痕焉。乃祝而葬之。夫妻不敢久居,星夜归辽阳。

鬼妻

    泰安聂鹏云,与妻某,鱼水甚谐。妻遘疾卒,聂坐卧悲思,忽忽若失。一夕独坐,妻忽
排扉入,聂惊问:“何来?”笑云:“妾已鬼矣。感君悼念,哀白地下主者,聊与作幽
会。”聂喜,携就床寝,一切无异于常。从此星离月会,积有年余。聂亦不复言娶。伯叔兄
弟惧堕宗主,私谋于族,劝聂鸾续,聂从之,聘于良家。然恐妻不乐,秘之。未几吉期逼
迩,鬼知其情,责之曰:“我以君义,故冒幽冥之谴;今乃质盟不卒,锺情者固如是乎?”
聂述宗党之意,鬼终不悦,谢绝而去。聂虽怜之,而计亦得也。
    迨合卺之夕:夫妇俱寝,鬼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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