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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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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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畏缩着身子,几乎跪了下来,带着满腹迷信的恐惧和某种被伤害的感情伤心地哭了起来。

  尽管他的魔鬼恐惧症十分严重,也许他还是怀疑这位表现出十足女性和人性的伤心女人是否真的是魔鬼耍的花招。然而,最终还是她那自发地向上帝发出的哀求消除了他的臆想,终于使他有可能看个清楚,听个明白。

  他发出一声自我谴责的叫声,并试图扶她站起来。但一方面由于斋戒使得身体虚弱无力,一方面也由于长时间的孤独一旦被破坏而产生的强烈感情的影响,他怎么也没法把她扶起来。“怎么,”他喘息着说道,一边低头看着她发抖,“真的是你吗?我竟用苛刻的言语来接待你吗?天哪!”两人都感伤地哽咽起来,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在乎这个,”玛格丽特勇敢地说道,一边拚命地挤掉自己的眼泪,“你是把我当成了另外的人,当成了妖魔!啊!啊!啊!啊!”

  “原谅我吧,亲爱的!”一当他喘过气来,一次能多讲两个词的时候,他便对玛格丽特说道,“自从我来这儿以后,我就被魔鬼纠缠不休。”

  玛格丽特颤栗地望望四周。“很可能是这样。那么,你就拉着我的手,让我把你带出这个倒霉的地方吧。”

  他惊奇地呆望着她。

  “什么,抛弃我的洞穴,再回到尘世去?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看我的吗?”他带着忧伤而责备的口吻说道。

  “是的,杰勒德。我是来领你去那美丽的神父庄园的。感谢上帝,感谢你的好弟弟贾尔斯,你已经被任命为高达的教区神父。妈和我已经替你把它收拾得整整齐齐。我向你保证,就是在冬天,庄园也十分美好。不过,你可以等一等,待山楂花开的时候再搬进去。那时,你的墙上将布满美丽的玫瑰花和香甜的忍冬。难道我们能忘了你,忘了你所爱的那些稚气的东西吗?亲爱的杰勒德,你母亲在等着你呢。她很少这么晚还不睡觉。求你,求你走吧!我们一离开这倒霉的地方,我就会给你看看你获得的宝贝。你肯定对他毫无所知,要不你就不会像这样逃避我们了。天哪!是怎么回事?我说了什么无知的蠢话,使得你这样望着我?”

  他全身缩成一团,用搀杂着畏惧和猜疑的奇异目光凝视着她。

  “不幸的姑娘,”他严肃而又深为激动地说道,“难道你想叫我为了一个可怜的神父庄园和里面长的鲜花将你我的灵魂拿去冒险?不过,这不是你的过错。是那没心肝的魔鬼派你这可怜而又单纯的姑娘,拿着这诱饵到我这儿来的。啊,狡猾的魔鬼,我甚至要当着你的这个驯服工具揭穿你的真面目,好让她看清你,像我一样憎恨你。玛格丽特,我失去的恋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因为我爱你。”

  “啊,不对,杰勒德,你不爱我,否则你就不会躲开我。完全没有必要躲开我。”

  “让我们两个真诚的情侣之间别再存在任何虚伪吧。今晚以后,我们将永远不再在尘世见面。”

  “上帝不容啊!”她说道。

  “我爱你,你也没忘记我。否则,你早就改嫁,不会来找我这个与世隔绝的人了。我是一个神父,一个修士。要是你我保持爱情,作为邻居生活在一起,除开愚蠢和罪恶以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呢?要知道,我们的爱情过去是纯洁的,但如今(这是上帝的意旨)已不虔敬、不圣洁了。不行,即使我的心破碎了,我也必须态度坚决。我是男方,又是神父,在我还没有受到严格的孤独生活的锻炼,而你还没有改嫁别人以前,我们不能再见面。”

  “我愿接受我的命运,但不能让你接受你的命运。我宁可死也不能这样。是的,我可以改嫁,但我宁可嫁给一个倒霉鬼,也不能让你躺在这可怕的倒霉地方,让那美丽的庄园白白地等着你。”克莱门特呻吟起来。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有两样东西变得越来越清楚——他的义务以及他的义务不能不带来的痛苦。

  “亲爱的,”他用一种搀杂着温存和顽强决心的奇异声调说道,“我祝福你,因为你让我再一次看到了你可爱的面庞。愿上帝原谅你,也祝福你,尽管你在一分钟之内就破坏了六个月的孤独才建立起来的圣洁的内心安宁。不过,这也不要紧。感谢上帝,只消一年的悔罪就可以使我恢复宁静。我可怜的玛格丽特啊,我似乎很残酷,但实际上我是善良的。我们最好是分离吧。是的,马上就分离。”

  “分离,杰勒德?不行。我们已经看到了分离的后果是什么。分离?哼,我要讲的话你还没听到一半呢,甚至十分之一也没听到。我并不只是为了你个人的安乐,才想把你带到高达庄园去的。你听我说吧!”

  “我不能听你说。就连你的声音也是一种诱惑,因为它就像音乐,可以勾引起甜蜜的回忆。”

  “但我告诉你,你得听我讲。杰勒德,你不听我讲,我就不离开这个地方。”

  “这么说,我们就得通过别的方式来分离。”克莱门特忧伤地说道。

  “哎呀!什么别的方式?难道你力气大,想把我撵走吗?”

  “不,玛格丽特。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宁肯死上无数次,也不愿对你使用暴力。你可爱的身体比我自己的身体还宝贵。但对我来说,你我不朽的灵魂更宝贵千百万倍。我已经长时期地抵制了这一诱惑中最可悲的诱惑。现在我得逃脱这个诱惑。永别了!永别了!”

  他向门口走去,果真把门打开了。正当他一半身子迈出去的时候,她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好吧,现在得让另一个人替我讲话。我本想,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愿为此报答你。但既然你这样冷酷,我就不能不需要这个人帮助。请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行,不行。”

  “我说行!你把脸转过来以后,只要你做得出,你就背过脸去不理睬我们好了。”她稍稍松了一下她握着他胳膊的手,心想他总不至于拒不给她这样一个小小的情面。谁知这一松,他反认为是个他可以抓住不放的好机会。

  “逃吧,克莱门特,逃跑!”他几乎尖叫起来。他的宗教狂热使他暂时恢复了原先的体力,猛然挣脱开她的手,冲了出去。他跑了几步,跳过小溪,开始沿着小溪奔逃。但他发现玛格丽特没来追,便停下来回头望望。

  她伸着两只手,脸朝下倒在地上。

  他逃跑的时候,无意之中把她撞倒摔伤了。

  目睹这一情景,他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倒回来一步。但忽然之间,他被另外一种冲动所驱使,将身一纵,跳进了冰冷的溪水。

  “得了,让我的肉体毁灭吧!”他叫道,“但愿我的灵魂得救!”

  看到他冰水齐喉咙深地站在那儿,玛格丽特发出了一声动人哀怜的、长时间的呜咽,并抬起身来跪在地上。

  他几乎像在正午那样清晰地看见了她全身的外貌。他看见了她苍白的面孔,看见了她闪烁着泪珠的眼睛。接着,在那寂静的夜晚他听见她讲了这样一些话:

  “上帝啊!你无所不知。您看到我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宽恕我吧!我再也活不下去了。”说罢她忽然站起来,像在自己可怜的窠穴旁受了致命创伤的野兽那样疯狂地跑去,一边尖叫着,“残酷啊!——残酷啊!——残酷啊!”

  通过短短两三个字,人们的心灵往往能迸发出多么复杂而痛楚的感情啊。那动人哀怜的叫声,饱含着受到创伤的爱情、自尊心以及绝望和近乎发狂的心情。克莱门特听到这个声音。这声音使他恐惧和悔恨,使他的心脏凝结,比冰水更冷地冷彻他的骨髓。

  他感到他已经永远把她从身边赶跑了。但在他赢得这个最巨大的惨淡胜利当中,却出现了一个想诅咒教会、诅咒宗教本身的难以压抑的冲动,因为它们竟要求凡人表现这种野蛮的残忍。最后,他半死不活地从冰水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回洞里。“我在这儿倒很安全,”他痛苦地说道,“她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我真是个又怯懦、又忘恩负义的可鄙家伙。”他把冻僵了的消瘦的身子往地上一倒,暗自希望也许从今以后再也爬不起来。

  忽然,他望望漏钟,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这时他才慢慢爬起来,脱掉身上的湿衣。想起他给心爱的玛格丽特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他不停地叹息着,一边穿上老隐士的鬃毛衫,上面再套上他的胸甲。这两样东西他过去从没穿过,因为他怀疑他是否配得上穿戴那位久经考验的战士的征衣。但目前他必须让自己获得一切可能的援助。鬃毛可以使他的肉体感到刺痛而分散悔恨的心情,再说,胸甲也说不定具有辟邪的性能。

  他跪了下来,谦恭地祈求上帝当晚就能解除他肉体的负担。他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顽强地诵读赞美诗。每个词句都像从铅一般沉重的心里掉下来的铅块,同时也像铅块一般坠落在地上。在这机械的祷告当中,他偶尔发出一声由衷的哀叹。这时,他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个小包袱。先前光线比较微弱的时候,他一直没发现它存在。他发觉这包袱的一端有一堆像是用金子织成的丝线。

  他走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刚一看清,他便立刻举起他的两只手来,显示出无比的欢欣。“这是个天使,”他轻轻说道,“一个可爱的天使。上帝目睹了我痛苦的考验,对我割断儿女之情表示赞赏。这朵天堂里的鲜花是他特地送给我的安慰和鼓励,因为他看到沉重的包袱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跪下来,欣喜若狂地凝望着他金色的头发、柔嫩的皮肤、桃子般的面颊。

  “趁你离开我回到你那幸福的天堂之前,让我用我忧伤的眼睛好好欣赏你一番。你一走也像她一走那样,将使我的洞穴又变得阴暗无光。”

  尽管如此,我们这位隐士还是打扰了这可爱的小客人。他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惟有天堂才有的色彩。看到有个陌生人跪着低头看他,小客人可怜地哭了起来。“妈妈!妈妈!”眼泪顺着他的小脸颊往下直淌。

  也许是因为克莱门特毕竟有六个多月没见过可爱的人面吧,比起我们来,显然他更能评价幼儿的美丽。说实在的,这漂亮的北国幼儿长着长长的金发,比我们想象中的任何天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幻觉已经打破。事实表明他并不是一个小天使。

  但这并没使他感到不快。在这里,我们不妨回忆一下过去,克莱门特以前一直是很喜欢儿童的,而地道的修院生活也培养了他这种感情。眼前这个娃娃天使般的小脸上纯真的难受表情,他那透明的紫罗兰般的眼睛里滚滚流下的泪珠,以及呼喊他惟一的朋友——母亲的惊慌而可爱的叫声,都深深地感动着隐士的心灵。他使出他全部哄小孩的本领和温柔的天性来安慰他。由于幼儿的聪明超过年龄,很快他就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他不但使他停止了啼哭,而且使他以惊奇替代了畏惧。他默不作声,只是偶尔发出一阵抽噎,用泪汪汪的大眼睛仔细望着这奇怪的男人,因为他看起来很野,但说起话来却那么慈祥。他穿着铠甲,却并不杀娃娃,而是哄娃娃。克莱门特也同样感到困惑。他想知道这幼小的人间花朵是怎样跑进他的岩洞,躺在那儿发出光芒和芳香的。他记得他先前冲出去的时候是把大门敞开的。他不能不得出结论:一定是由于这一疏忽,某个出身高贵或卑微的不幸妇人抓住这个机会,永远丢弃了自己的孩子。想到这里,隐士的慈悲心肠不禁对这被遗弃的小天使流露出真诚的怜爱,眼里冒出纯净、同情的泪珠。此外,越过母亲的罪过,他还看到了神的善意,因为神将这位母亲的邪恶巧妙地利用来安慰一位仆人破碎的心灵。

  “祝福你呀,祝福你!天真可爱的娃娃。即使是小天使,我也不会拿你去交换。”

  “这东西很漂亮。”娃娃答道,就像婴儿习惯做的那样,对他不感兴趣的话一概轻蔑地置之不理。

  “除开你以外,这儿还有什么别的谈得上漂亮呢?”

  “镜子。”娃娃指着隐士的胸甲说道。

  “儿童不同,感情各异!”赫克托的儿子看到他父亲闪光的钢盔和摇动的帽顶羽饰惊恐得尖叫。这里,我们却看到一个中世纪的娃娃见到亮锃锃的铠甲着了迷,悲哀也得到舒解。

  “这儿有些东西比这个可爱得多,”克莱门特说道,“比如说小鸟吧。你喜欢小鸟儿吗?”

  “不喜欢。嗯,喜欢,它们小吗,很小吗?我不喜欢鹤,我讨厌鹳,它们比小娃娃还大。”

  这时,他用蹩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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