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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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学少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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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笑说:“莫着急嘛,马上就到。”
  这时身后传来了警予的声音:“毛泽东。”萧子升看时,斯咏穿一件淡黄的连衣裙,一头乌青的长发如缎子一般飘动,高挑身材,眉如细月,目似澄波,神色从容,举止冷静。警予穿白色校服,短发,修眉俊目,文采精华,这两个人, 斯咏艳如霞映澄塘, 警予却是素若秋蕙披霜,一艳一素,看得萧子升不由怔住了。毛泽东大笑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吧。来来来,介绍一下,萧子升,我们读书会的负责人。这两位是周南女中的向警予、陶斯咏。”
  警予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你好。”
  子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你好。”
  斯咏也伸出了手,与子升相握:“你好。”
  毛泽东一拍巴掌说:“哎哎哎——人都到齐了,兵发湘江,走喽!”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了湘江,向岳麓书院而来,一路上玩笑不断,向、陶很快和众人混熟了。
  岳麓书院始建于宋代开宝九年,书院前抵湘江西岸,背延至麓山之顶,占地数百亩。众人远远便见苍松老柏之间,院堂相接,楼阁勾连,自有一番气势,都不觉肃然起来。
  众人一时缓缓行到了桃李坪,却见正面是单檐硬山式的三间大门,额书“千年学府”。萧子升微微一笑,说道:“有人说一大段的时间,才凝聚出一点历史,一大段的历史,才凝聚成一点文化,文化之重,自古使然,这里是中国千年文化之地,虽然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但其中的分量,实在有泰山之重。”
  蔡和森沉吟说道:“自来游名山大川,就有两种人:一种是明白人,积蕴深厚,胸中有丘壑,因此于简单处见文化,于平白处得性情;一种是糊涂人,只知道搜奇猎胜,更有人附庸风雅,不知所谓,实在糟蹋了这些名山胜景。”
  警予笑说:“你说我们是明白人还是糊涂人?”
  蔡和森笑一笑,不置可否。毛泽东却笑说:“他一向的难得糊涂,是大智若愚。”
  几个人说笑,已经进了那三间头门,这里就是正门了,只见五间出三山屏风墙,也是单檐硬山顶,门额“岳麓书院”,门联大书“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外檐石柱一幅楹联:“地结衡湘,大泽深山龙虎气,学宗邹鲁,礼门义路圣贤心”。
  警予念着门联,回过头来,手点着身后众人说:“哎,你们说,是不是于斯为盛呀?”
  斯咏笑道:“人家千年书院,才敢这么说,我们算老几?”
  警予哼一声:“那千年也过掉了嘛!以后呢,说不定就是我们。蔡和森,你说是不是?”
  蔡和森笑一笑说:“我可不敢做此奢望。”
  萧子升却沉声说:“为什么不?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焉知今后就不是你我之辈?”他的目光转向了斯咏,说道:“陶小姐,向小姐,请吧!”
  众人纷纷向里走去,斯咏却回头在找什么,只见毛泽东还站在原地,仰望着对联出神,招呼道:“毛泽东,走啊!”
  “哎!”毛泽东答应一声,又认真看了对联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向里走去。
  向里便是书院的主体讲堂所在。自初创至今,讲堂堂序共有五间,前出轩廊七间,东西深三间,一体的青瓦歇山顶。讲堂明间正中设讲台,屏风正面刊着张栻撰、周昭怡书的《岳麓书院记》,背刊岳麓全景摹刻壁画。左右壁嵌石刻“忠、孝、廉、节”四字。轩廊后壁左右,分置石刻,为乾隆二十二年山长欧阳正焕书“整、齐、严、肃”四字。内壁四处都是木刻、石刻,刊满学箴、学规、题诗。
  蔡和森长吸一口气说:“这就是湖湘千年学术之滥觞啊。”
  萧子升点一点头,“站在这儿,想想当年,朱熹、张栻、王阳明、王船山这些先贤巨儒,就曾在那个讲台上传道授业,我们站的地方,就曾坐过曾国藩、左宗棠、谭嗣同、魏源这些学生……”
  警予扬起脸补充:“还有杨老师。”
  萧子升愣了一愣,笑了起来,“对,包括杨老师——身处圣贤故地,举目而思先哲,油然而生敬意啊!”
  警予突然一撩裙子,席地端坐了下来,招呼说:“来来来,都坐下,体会一下。”
  众青年纷纷学着古人听讲的样子,席地端坐下来。
  警予点头说:“嗯!感觉不错。可惜呀!就缺上面坐个老师了。”
  斯咏仰头说:“那上面谁敢坐?那可是朱熹、王阳明讲课的地方。”
  萧子升笑说:“是啊!我们没赶上好时候,不然,也能一睹圣贤风采了。”
  “我看老师还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毛泽东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只有他还站在大家后面。
  他走上前来,手一指:“那就是老师,真正的老师。”手指的方向,正是轩廊外檐明间匾额上“实事求是”四个大字。
  斯咏疑惑道:“实事求是?”
  “对,实事求是!据说朱熹在读《中庸》时,《中庸》里面关于心和性,他总是不得其解,就跟张栻讨论,张栻是胡宏的学生,认为‘未发就是性,已发就是心’,主张‘先察实,然后再持养’,这就是湖湘学派经世致用的发端。其后湖湘学派把这种心性的修炼和经世致用结合起来,像张栻的时候,他研究《孙子兵法》,而且认为《孙子兵法》是每个儒生必须要研究的。王船山还在这里办了一个社团,叫‘行社’,行动的行。曾国藩也专门解释过实事求是,说实事求是就是‘格物致知’,研究学问要格物,那个实事就是物,我们要格物就是要研究从实事中间来求得天理。朱夫子也好,王阳明也好,不管多少饱学先贤,也不过匆匆过客。只有从东汉就留下的这四个字,才是岳麓书院的精华,才是湖湘经世致用的根本所在。”毛泽东回过身来,“讲实话,做实事,不务虚,求真理,这才是值得我们记一辈子的原则!”
  他说到这里,也坐了下来,说:“我建议,今天我们就在这儿,对着这块匾,讨论一下,怎么做,才是真正的实事求是。”
  第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
  刘俊卿自过年那日被赵一贞的父亲羞辱赶出赵家之后,不敢再去赵家,每日里躲在巷口张望,心想哪怕是见上一面也好,至于真见了面要说些什么,或是答应赵一贞些什么,他是一点考虑也没有。故而每每看到赵一贞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反而躲得比赵一贞还快,唯恐被她发现。
  那一日,赵一贞还没放学,刘俊卿正躲闪着东张西望,冷不防被人横过来当胸一掌,推得他一个趔趄。刘俊卿大怒,挽了袖子正要上前据理力争,但一看原来是三堂会的老六,带着两个青衣打手直往赵记茶叶店去。刘俊卿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吞回肚里,远远憋在后面偷看。
  那三个人进到赵记茶叶店之后,一个青衣打手把一张印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关公像甩在柜台上。赵老板连忙拿了一块光洋恭恭敬敬放在关公像旁边。
  另一位青衣打手眼睛也不抬一下,说道:“马爷有话,从这个月起,你这种店面的香火钱一律两块。”
  赵老板赔着笑说:“两位爷,我这小店不一直是一块吗?”
  “怎么,不想给?”
  “不是这话。实在是生意难做啊,就一块我都是牙缝里挤着省呢……”赵老板只差点跪下了。
  “你这店是不是不想开了?”青衣打手把桌子一拍,赵老板吓得一哆嗦,老六看看这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故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不肯敬关二爷。”
  “不敬关二爷?嘿,我说你他妈的……”
  老六嘴里的三字经才刚出口,身穿周南校服的赵一贞正好进了门,顿时把老六看得呆了——女人他老六也见过不少,手下就打理着三堂会的两家妓院,但似一贞这般文静秀雅,既有良家女子的贤良,又有女学生的新潮的姑娘,他却着实是头回开眼,一时间看直了眼,目光追着一贞,直到一贞进了茶叶店的后院,放下帘子,这才回过神来。再回头看到手下正在又拍桌子又要拆店,他二话不说,“啪”地挥出一巴掌,打得手下晕头转向:“吵什么吵?你吵什么吵?老子在这儿,轮得到你来耍威风?从今天起,这间店的香火钱免了!谁敢再提拆店的事,我先把他给拆了!还不滚!”又转头对赵老板说,“没事了,没事了啊。老板,做生意,做生意。都是一家人,以后常来往,常来往啊。”说话间直出门去。
  看看老六一步一回头的样子,再回头瞄瞄里间的门帘,赵老板似乎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这时赵一贞已经走过来,低声说: “爸,我出去一趟。”
  赵老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斑驳的夕阳,清清冷冷地洒在小巷陈旧的青石板上,一步,又一步,赵一贞在青石板来来回回地走着。她早就看到了躲在墙后的刘俊卿,或者说,她每天都看到了刘俊卿,她在等,等着刘俊卿自己出来,像个男人一样主动站出来。
  刘俊卿却仍然躲在墙后。
  赵一贞停下来:“你每天等在这儿,就是为了躲着我吗?如果你以为我和我爸想的一样,那你何必还等在这儿?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是我根本不会计较的,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想过你是少爷公子还是穷学生,可要是连你都躲着我,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你让我怎么办?这份感情,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坚持啊!”
  刘俊卿脸贴在墙上,双唇紧闭。赵一贞也一动不动,她在等刘俊卿的回答,夕阳一点一点从她月白的衫子上退到墙角,直到巷子里都暗了下来,远处麓山寺的钟声隐隐传来,但刘俊卿仍然一言不发。赵一贞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缓缓离去。
  刘俊卿这时才从墙角转出身来,他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看着赵一贞的背影,闭上了眼,抱头蹲下身来……
  二
  一连几天,上课也好,读书也好,刘俊卿全无心思。这一天才放学,忽然见纪墨鸿向他招手,他一时进了纪墨鸿的办公室,只听纪墨鸿说道:“关上门。”
  “老师找我有事?” 刘俊卿掩上了门。
  “有个机会,你想不想抓住?” 纪墨鸿含笑着问他。
  “什么机会?”
  一时纪墨鸿说出一段话来,刘俊卿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轻飘飘的,只要踮一踮脚,就可以飞起来。他告辞出来,飞快跑下楼梯,把迎面而来的同学手里拿着的试卷课本撞得满天飞扬。同学惊讶地看着他,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抬起头继续向前飞奔,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赵一贞,告诉她,他们的爱情有希望了,他们的生命,重新开始了。
  他冲进赵记茶叶店,把正在看店的赵一贞吓了一跳,又想父亲此时正好在家,生怕刘俊卿难堪,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打算拦住刘俊卿,却不料赵老板听到动静,马上从门帘后出来,把赵一贞往内屋推:“你给我进去,进去!”
  刘俊卿气喘吁吁:“一贞……赵叔叔,您听我说……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一声……”
  赵老板见刘俊卿不像来捣乱的,“什么事?”
  “我要当科长了,省教育司一司科长。”刘俊卿兴奋地说。
  “当科长?可你不是二年级还没读完吗?”赵老板冷眼看着他。
  刘俊卿解释说:“是这样,我有一个老师,是教育司的督学大人,刚代理了教育司长,他一直很欣赏我,这次那个科长的位置空出来了,他说,只要我能参加我们学校讲习科的毕业考试,考个第一名,他就推荐我接这个位子。到时候,我就是算是民国政府正式的文官,光薪水就比当老师高出好几倍,只要我再努力好好干,以后,还能升署长,升司长……”刘俊卿还欲滔滔不绝继续往下说,却被将信将疑的赵老板打断,“你说的——是真的?”
  刘俊卿一再保证,“是真的。赵叔叔,我一定会认真考,一定会争取到这次机会的。您就让我见见一贞,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好吗?”
  刘俊卿知道赵一贞就在旁边,也听到他刚才所说的话,但是,他不管,他要亲口再对赵一贞说一遍,这是他对他们感情的保证。
  刘俊卿这番话,在赵老板听来,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在他的算盘里,与其让女儿跟三堂会老六那个大字不识,只会耍狠的流氓,还不如遂了女儿的心愿,许了眼前这位刘俊卿。这小子,穷是穷点,但好歹也是读书人,难免不保日后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说出去也体面。怕就怕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夸夸其谈,到头来,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事小,得罪了三堂会老六可就是身家性命不保的大事。
  赵老板脸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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