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之清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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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之清风天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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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夜雾里已经黯淡得看不清的双眸,瞬间被点亮。

  “在哪?”

  “苦水铺。”

  余烬里亮起两朵寒焰。

  繁华褪尽,烈火成冰。

  戚少商已知金风细雨楼在处理内部事务,一抱拳,沉声道,“苏楼主,此间事了再赴贵楼解释详情。”

  “必扫榻相迎。”

  淡淡一声,人影已鬼魅般掠了出去。

  清傲痛快得如一抹惊鸿。

  江湖无定规,高手必望重。

  很多年后,九现神龙站在大雾里,活动了一下过于紧张而略麻的手脚,然后仰首一笑。

  他重新想起他的少年时代,背对烈日,一遍一遍地挥剑。

  卷哥在他背后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当时只觉似是而非。

  如今回想,字字血汗。

  六扇门的灯光虽暗,却温暖。

  戚少商看在眼里,只觉连雾气都柔和起来。

  进门,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此时让他眼角眉梢心底都欢快跳跃的人。

  一个俊秀淡定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却如一梦的人。

  一个肢体虽残却不减骨秀,身在俗世却不染烟尘的人。

  戚少商笑得愉快极了,温暖极了,“我正要去找你。”

  白衣人也在微笑,愉快之极,温暖之极,“所以我回来了。”

  他的外号叫做无情。

  却有一双多情的眼。

  还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

  一颗七窍皆是灵秀的心。

  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戚少商全身都浸入了冰窖之中。

  “曹碧城和他带来的那个人都已经死了。”

  再两章就可以平坑鸟。俄保证,马上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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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芳草王孙知何处

  曹碧城还张着他那双大嘴,牙关却紧闭着,仿佛要咬住什么东西,与他微突的眼,形成一副惊骇欲狂的表情。

  胸前的衣襟,空落落的凹下去一块。

  “落凤掌。”

  戚少商猛然回身,厉声道,“郭青呢?”

  冷血微叹一声,伸手指了指角落。一架焦黑的尸骨。

  “他们死在一条巷子里,据发现的捕快说,他们到时小曹已经倒下,他带的那个人被一支碧色的小箭射中,瞬间就燃成了一堆焦骨。”

  冷血停了一会,慎重道,“那几个捕快并没有见过郭青,所以也不能断定这个死的人就是他。”

  “是他。”淡淡的压抑,从紧抿的薄唇中挤出来,“他十五岁时掉进了一个古坟的深洞,摔断了腿,后来治好了,右腿骨却短了半寸。”

  莫言笑远远站在一边,说了这句话,就咬了一下唇,神情微微孤寂。连冷血的眼里都掠过一丝同情。

  戚少商沉默半晌,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涩声道,“这次我又大意了,不但最后一个人证死了,还赔上了小曹一条性命。”

  “但我们也掌握了主动。”白衣公子回头,他的笑意里仍带忧愁,淡淡的,像湖水映着天蓝,眼里却烁烁飞金,“也许一切秘密就在那座古墓里。”

  “你们还不过去尝尝我和红泪姐亲手做的早点?”一道绿影飞了进来,看到那具焦尸,又“啊”了一声,急急背过身去,差点撞进了莫言笑怀里。她脸上飞起一抹霞红,跺脚道,“大清早的你们又要出门么?我还想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戚少商苦着脸,息红泪的厨艺么……不说也罢,再加一个嗜甜的温千红,想想胃就要抽筋。

  冷血也在微笑,他向来凌厉的眼神在望着温千红的时候分外温柔,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活泼的影子,一样的娇憨可人,聪明伶俐,无论如何闯祸,一干人对着她是只有欢喜绝无厌恶,甚至再恶的凶徒都不忍伤害她们。

  温四小姐继续跺脚,“戚大哥,你那是什么表情,人家十几年来就精通这门手艺,天才亮就过来做给你们吃……”

  一只手落在她的头上,抚过鬓旁细微的绒发,让她心里如春水般暖暖一漾。莫言笑比温千红高出很多,她只能在抬头的时候,才能看到他温柔的眼睛。

  “小红,息城主下厨,你戚大哥敢不去么。”

  梅根种西窗,缠绕如缨络。

  淡淡的香,加上连场飞雪后难得的晴日早晨。

  还有热气腾腾的滴酥水晶饺,禊泉水泡的绿英茶,四喜丸子酥而不碎甜而不腻。连无情和久不见人影的铁手都被吸引了出来。

  温四小姐显然很得意,满场飞转劝饮,场面被她弄得热热闹闹的。戚少商微笑着,侧头却看见息红泪双颊被热气熏得通红,一双美目含笑流连,他的心恍惚了一下,仿佛被那抹笑意微醺了双眼,不由轻轻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日子以来的焦灼抑郁,在两人的相视一笑里,仿佛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莫言笑眼里亦转出一片静默温柔,开口,说的却是一件与风雅无关的事情,“铁二爷,顾惜朝是否已重修魔功?”

  戚少商一震,双手已然松开,转过头来。铁手轮廊深刻的脸庞有着内敛古朴的峥嵘,他迎着无情冷血诧异的眼光,似在犹豫怎么开口。半晌才慎重道,“不错,傅宗书势败后,三宝葫芦大概落在了郓王手上,顾惜朝想来是通过秦飞轻重新修练九幽的魔功。” 

  顿了一顿,又道,“他的魔功已有根基,虽然可以在短时间重聚内息,但他内力散了数年,体内寒毒未尽,重|穴又曾被我的混元一气功封过一段时间,几道劲气相冲,重修魔功,实是凶险无比。”

  “所以他才会急着去无相山药庐,希望从林苍穹的医书中寻得解方。而那天晚上他要你做的事,就是用你精纯的内力替他冲开大|穴,驱散那附骨的寒气。”

  “不错。”铁手皱了一下眉,微微摇头,“魔功阴损无比,慢慢吸食练习者的精气骨血,练至九幽那般,已是不敢见天日。”他叹了一口气,“他两次都是急于求成,现在虽然强行冲关,功力大进,待日后魔功反噬,那刮骨之痛只怕要纠缠他一世。”

  难怪他的功力忽弱忽强,那夜……那抖得如被针刺的身子……戚少商恍然大悟,微微咬牙。

  只听说莫言笑淡淡道,“我们却不能给他这个日后。”

  他轻轻站起身,衣白如雪,冬日暖阳给他的身影平添上一抹光华,众人都是神之为夺。

  无情点头道,“辽国高手出现在京师,郓王太子都是蠢蠢欲动,连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都有异况,此事确实不宜再拖。”

  铁手皱眉,“有郓王在他身后,六扇门不能直接出面,只怕……”

  “顾惜朝虽然精细,但也有弱点。我们可以引蛇出洞。”莫言笑一声叹息,悠悠不绝。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一个方向,戚少商眼里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又渐渐浮上来,不知为何,那光芒虽利,却也寂寥得很。

  沉思片刻,他静静道,“我要和铁手去无相山一趟。”

  众人似乎都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一室俱默。半晌,才听得无情举杯道,“皇上已下定决心,明日我要随世叔护送金使进城,一切仰仗诸位。”

  他的声音清冷,如澄净湖水,又似雪霁花开,众人俱是一笑,亦是举起清茶。都不是等闲人物,纵然他日风云震变,雷霆失色,今日也可享用片刻安稳。

  息红泪美丽的眼里隐隐有了雾气,低头轻声道,“如此磊拓男儿,怎不教女子倾心爱慕。”

  温千红却隐隐觉得,这屋里,无情的冷定,铁手的深沉,戚少商的寂廖,还有莫言笑的绝然,竟都是寂寞的。

  她转过头,眼圈一红,竟是再也笑不出来。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顾惜朝青衣洒然,在荒凉的庭园中,越发像一个梦。

  曾经的雕梁画栋,曾经的漱石休休,曾经的水可陶情,曾经的花可融愁。如今都成了一派破败荒凉,野草萧瑟,滋生着岁月的荒芜。

  一块破损的横楣在小径上半横着,隐隐约约的,“虎”字仍然嚣张跋扈。

  “这个白虎堂是你的。这整个相府也是你的。”

  “顾惜朝只想为主公肝脑涂地,不敢有乘高车驷马的非分之想。”

  “你有出将入相之志,理当居之,我还等着为你登坛拜相挂印封帅呢,你做不做?”

  “其实啊,这一招在你的兵法战书《七略》里早已经写到了,《七略》是本好书啊”

  ……

  他微微挑起唇角,三分阴冷,三分不屑,三分忘情,和一分惆怅而不自知。

  秦飞轻看着他右足微跛,却仍如行云流水般自那块横匾上踩踏而过,眼里浮出一丝笑意,“这宅子空落多时,三殿下赐给了你,只待我找些工匠仆从来,几天就能恢复旧观。”

  “不必了。”顾惜朝负手而行,浅淡道,“我只住内园的小筑,派几个兵士看门就行。”他足不停顿,款款走过花径,两旁的紫藤花早已凋尽,冷风吹起他的青衫,明媚的,流丽的,温软的,像一只微微折翼的蝴蝶。

  他笑一笑,正待跟上,一个葛衣人从背后闪身上来,轻声道,“将军,殿下在下朝回府的路上被人行刺。”

  他猛回头,“情况怎样?”

  “将军回府便知。”

  “有你的擎天神弩跟在我身边,太子府那几个乌合之众,怎能真正伤我。”

  玉冠青年修长的身形隐在软榻深处,只一双手苍白得像塞外的一场飞雪,凌空转折间,又如一株拒绝俯仰的树。

  玉树琼枝。

  “倒教你担心了。嘿,你看我这手怎么样,专门敷了好几层雪玉粉哩。”他兴致勃勃地轻笑。

  这种绵软轻挑的孩子气倒是久违了。秦飞轻抬头,心里有些微惆怅,面上却恭敬道,“殿下英明,太子终于忍不住出手,皇上虽然不便明言,但终会对他生恶。而此时殿下受了重伤,明天之事不论变数如何,都能置身事外。”

  郓王将双手轻轻地收了回去,奇异的一笑,“先生近年来似乎跟我疏远了。”

  室内的香气熏得人发晕,秦飞轻抬起头,只盯着昏暗里那洁白削尖的下巴,脑中一阵轻恍,口中却定定道,“以殿下今日的所学所谋,飞轻早已不能有什么相教。先生二字,愧不敢当。”

  张狂又温柔的双眸扫了过来,半晌,微微一声叹息,“本王心里,先生永远都是先生。”称呼一变,又已带了王者的高傲。

  紫衣下摆有微微的轻震。他当然知道,这已经不是那个站在宫墙外哭也无声的少年。

  自从他踏过母妃的尸体走出后宫,把他轻颤的双手交到外戚的手里,面上还带着一个优雅清贵的笑容。他就知道,这双纤细修长的手,终有一日将提拔能人和酷吏,戮杀清官与佞臣。只要他需要。

  “顾惜朝听说本王被刺,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殿下是真命天子才智卓越,绝不会被区区刺客所伤?”

  郓王轻笑一声,“他倒可以去开个卦摊了。”

  秦飞轻张口欲言,郓王已微一摆手,“我知道他中过探花,他们书生学的虽然是天地君亲师,孔孟周公礼,但是这个人………”他吃吃一笑,“他如果相信那些陈腔烂调,就不会有当年的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了。现在他肯依附在我手下,与什么真龙天子才智卓越全无干系,他所需要的,不过是我可能会掌握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家大权而已。”

  他站起身来,锦袍华带,长身玉立,声音却如冷澈冰雪,“世间最能盎惑人心的,便是这风流倜傥的皇家,这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这颠倒风云的天下权。”

  秦飞轻仰视其上,心头突然一阵澄明。

  “只怕他心中执念难消。”

  “无妨,再多弦的箭,只要可以攻克城池,杀伐人心,本王就可以付出代价,也可以给他半生的风云际会和一飞冲天为回报。”

  秦飞轻思索片刻,却是不答。

  郓王眼中笑意一闪,“你怕他不是戚少商的对手?”

  顾惜朝冷而锐,却不烈,他本质上是冷定的人。烈的是寒利的戚少商。

  他似乎总在劣势里,但他的人他的剑,隐隐翻腾着,似有千军万马要汹涌而来。

  秦飞轻微微皱眉,“可要把顾惜朝调到别处?京师已大半在我们手上,五关兵权比京师的小半胜负更重要。”

  “不急。我正要看他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郓王缓缓的,带点冷意,带点忧伤,“也许这世间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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