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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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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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人啊,把天狗牵出来给本宫细看!”
  “ 天狗凶悍,生人难近……”
  太子抿嘴一笑,傲气显现无疑:“ 并非你们吐蕃才有勇士,我大庆男儿自有办法。”
  太子眉毛扬得高高的,一声令下后侍卫们便训练有素涌了上前去,力求争脸。
  一开始就惊险无比的笼中相搏看得谢启是心惊胆颤,大气也不敢出。
  他一介文人没怎么见过血,更没有现场观摩过这种火爆惊险的场面,笼中怪物力大无比,侍卫们连它的皮毛都沾不上,反而伤在对方尖利得像钢铸的爪下。
  太子坐立不安面子挂不住了,沉声道:“ 把项圈快套进去!”
  侍卫惨叫一声,在分神间竟被天狗长牙咬住手臂,顿时血流如注,惨叫响彻殿宇。
  谢启倒吸一口凉气,不忍再看。
  秦敛的视线在吐蕃使者身上转了几圈,轻声在太子身边说道:“ 殿下,不要急于一时,不过是畜生而已,等宴会散了,再好好整治也不迟。”
  “ 本宫可咽不下这口气! ”
  太子气顺不下去,焦急万分的看着笼中依旧持续着的战况,忽然眼中精光一闪,对身边侍卫道:“ 来人,去把樊林给喧过来,要快! ”
  谢启离太子座位隔得并不远,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名字就忽的揪了一下,放下手中酒杯看了过去。
  太子此时心里有了可靠的人选后就长舒了口气,对秦敛笑着解释道:“ 两年前他随本宫去狩猎过,本宫记得他那次可是徒手干掉了一头熊,反正嘛……物尽其用,秦相你说是不是?”
  秦敛依旧是这幅温文尔雅的冷淡模样,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他对太子的这个提议保持了适当的沉默,在全场人的目光都被铁笼里的搏斗吸引着的时候,唯有秦敛一直置身事外一般,神色平静的接近幽冷。
  坐在更远一点的谢启隐隐听出了前因后果,心头一震,失声道:“ 殿下,臣以为不妥——”
  谢启深知太子对自己并无什么好感,皇上一不在,现在太子对他的不耐烦就更加毫无顾忌的显现出来。谢启心知肚明,他无力去改变别人对他的态度,但此刻现实却是别人的态度决定一切的时刻,谢启手心冒汗,在失神间将视线往秦敛那儿投了过去。
  暂时还没有侍卫能把那个金玉项圈套到天狗脖子上,负伤的倒是越来越多。这种野兽跟番邦的人一样,一旦干起架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或许这种表现的机会对樊林来说很重要,谢启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斩钉截铁道:“ 殿下,樊林是罪臣之子——金殿之上岂能让区区一个护城校尉胡闹?”
  谢启语调严肃,正气凛凛的,从脸上是看不出任何的惶恐和不安的。
  太子沉凝住:“ 谢尚书说的也有理……”
  他悄悄嘘了一口气,却想不到太子继而又侧头再询问秦敛:“ 秦相,你觉得如何?”
  谢启心口一滞,心口原先微松的弦又立刻崩直了,直直看向秦敛,他吃不准这个人的想法。
  殿中兽声惊雷一般滚着,太子想起自己刚才放出来的话,不由就痛恨起这个吐蕃使者了。
  养那么多侍卫,竟然在这种时刻一个都用不上。
  “ 秦相?”
  两方的视线都汇集在了秦敛身上,都是同样的暗藏焦急。
  秦敛看了谢启一眼,似是微笑,又转向太子,不急不缓道:“无妨,同时庆国子民,为国出力也是应当的。”

  吠吼第四十二声

  秦敛看了谢启一眼,似是微笑,又转向太子,不急不缓道:“无妨,同时庆国子民,为国出力也是应当的。”
  此话一出,大局即定。
  于是不到一刻的功夫,谢启就看到换上了宫中侍卫服的青年被带到了上来,身型高大,英姿依旧,只是带着迷惑的视线在谢启那儿略作停留,迅速又垂低了眼。
  总所周知,谢启的名字并不在樊家的熟人谱上,无论是在哪个场合,无论是在樊家得势还是失势的时候,他和他在公众眼里也从不会有交集。
  谢启的视线狠射向秦敛,秦敛的感知能力敏锐非常,回复了一个微笑。
  “ 莫要带刀剑进去,伤了天狗,切记要小心对待——”
  太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启彻底的对这个没有常识的储君绝望了,不带刀剑——你当人的指甲硬得过野兽么,这胳膊手腿是可以拿来相比吗?
  樊林的手一开始是握在腰间的佩刀上的,听到这个命令,平静的卸下了佩刀。
  樊林记得有人跟他说过,一个将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放下自己的剑,自己的兄弟。
  除非战死。
  无论是将军还是小卒,都不能丧失身为将士的荣誉。
  不能任人儿戏,更不能沦为玩物。
  樊林在赤手空拳踏进牢笼的一刻,放肆的用目光环绕了全场,满地都是熟的面孔,但无法控制的陌生感还是溢了出来——他自己竟然在这儿活了近二十年。
  天上人间,一夕间全数错位。
  笼中兽看似威武,但这个时候的人和兽,其实又有何区别呢。
  在所有人都凝神注视时,谢启只好抓紧了膝上的衣物,也不知道是该抬头还是该闭眼,他其实觉得樊林脸上还是很有底气的,至少不惊慌,也不惧怕,如果不是真材实料,又怎么会有这样平静的表情呢。
  他应该对樊林有信心的,天狗怎么了,不就前头多加个天字么,实际说白了说简单了还不是一狗,只不过长相蹊跷了点,有差么?
  没差的,没差的,在这种近乎自我欺骗的安慰下,谢启肩部一抖,总算抵抗住了笼中传来的第一声撞击声。
  二个时辰后,宴会结束。
  天那么黑,就算平时打着灯笼也会跌倒的小路现在更让人心惊肉跳了,谢启喘着大气,就算他一向自认做事君子,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混蛋。
  磕破了的手背在袍子上擦了擦,只能仗着月色大概的认出方向来,趁着喘气的顺当,他用手在自己胸膛上猛拍了几下,气吊在里头,不上不下的,心急促的跳着,就跟刚才在金殿上跳的一样猛烈。
  一点平复的迹象也没有。
  等爬上那个小坡后,谢启真觉得自己要虚脱在此地长眠永安了,小院里还有光,谢启知道那人是平安回来了,心里略微一安,将额头上的冷汗抹掉,整顿好仪容,敲了门。
  他怕樊林想不开。
  “ 有人吗?” 谢启压低了声音:“ 有人么?”
  青年开门时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谢启明白是老人家已经入睡,不能打搅,便自觉退到了院子里。
  “ 给你带了些药,你看看哪里需要,痛的话千万别忍着……”
  这是客套话,其实他知道樊林并没有哪里受到了重伤,一切都很顺利,比他想的要顺利多了,不光是把项圈套到了天狗脖子上,而且把野兽也制服的妥妥当当的,身手漂亮,没有一点可以挑刺的地方。
  樊林撩起衣袖, 上头有清晰的爪印,“ 这儿有些疼,没药了。”
  谢启马上从怀中掏出从太医院同僚身上恐吓出来的药,挖了一大团出来,小心翼翼的往青年胳膊上抹。
  两人坐在石阶上,并无多话,药膏的味道很是清新,太医院的人真行,就连这么伤感的玩意都可以弄得如此讨巧。
  樊林忽然抓住他擦药的手,翻了过来,盯着他手背瞧了会:“ 这里也抹点。”
  “小伤,不用了吧。”
  青年微微一笑:“ 文人的手要好好养着才行的,你看过哪个拿笔的人手上有疤的,来,擦上。”
  只是用手指沾了一点谢启就受不了了,太刺了,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想把手往外伸——刚刚青年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肯定是唬人的,这么辣,太医院这帮人绝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破玩意。
  樊林眼疾手快的就捏住了谢启缩走的手。
  “ 忍着点,这药其实还没我爹自己做的好,喏……就是上次给你的那种,涂在上面也不会很疼,更不会留疤……”
  谢启忽然,没头没脑就来了一句:“ 我还留着。”
  “……”
  “ 你给的药我还留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茶凉后拍拍屁股就落跑走人,谢启急切的想告诉对方自己不还在么,还并没有糟糕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呢。
  “ 谢启,我知道我刚刚很傻,可我当时想,我大概以后,可能一辈子都再也不会出现在那里,如果这一次机会不把握住,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 ”
  其实在青年从铁笼里出来的时候,谢启心里真是汹涌澎湃,这样大大挽回了天朝的面子的活,多么的劳苦功高至高无上,等会他乘机向太子进言给青年提个官,不管什么官,至少比现在的要好多了吧——以太子这种做派,一开心,一大方,什么好事没有?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谢启自己都没有想到在太子打赏青年的时候,樊林会跪下求太子彻查樊家一案。
  满场震惊后,青年自然是被毫不留情的带走了,虽然没有处罚……将功抵罪,没有处罚已经是太子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宽恕了。
  不可能的事……为樊家翻案,是没有可能性的。
  皇上的旨意是凌驾在法制之上的存在,谢启自己也明白,自己所坚持的公正道义全是在皇权可容忍的范围之下进行的,天大地大,道义还有真相在最后,并不具有真正的话事权。
  “ 公道自在人心。”
  谢启低声再道:“ 虽然你爹走了,但是他做的事总是留着的,到时候以功论史的时候,他的名字也是绝不会被湮没的。”
  功名身后事,对活着的人来说并无大用,可总也算是一种安慰。
  “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青年的头埋低了点,“ 我知道你待我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仅次一次冲动,我保证。”
  “没事……你是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 会连累你。”
  谢启摇头:“你不要这么想。”
  青年犯困似的打了个哈欠,抱膝坐着,满脸疲倦:“ 我睡会,有点累了。”
  谢启托着腮看,青年将头埋进自己臂弯里,真像已经睡着了。
  “ 谢启……快过年了。 ”
  在谢启自己也开始犯困的时候,忽然听到青年这样含糊的声音,原来还没睡着。
  “ 啊……是快过年了。”
  “你的夫人要从家乡过来么?”
  谢启仓惶撇开头,语气冷冷:“ 没……不会过来。”
  他感觉到对方忽的松了口气,意义不明的:“ 那过年可以一起过么?”
  谢启想也不想的就应了,按住对方垂低的肩膀:“ 一起过。”
  撒出来的慌,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修补好,善于编织美景的人都是高手,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一定会口若悬河的说出众多好听惬意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 你打算怎么过呢?”
  樊林没抬高头,在自己手臂上蹭了一下:“ 跟平常一样啊,只是不用去访友而已……首先给祖先上坟,之后就在家陪奶奶一起过。”
  “ 好,过年很好,可以多睡会,天寒地冻的应该呆在家里陪老人。”
  “ 她快走了……我想最后这个年三个人一起过。”
  “是……是么。”
  “ 我不会做饺子。”青年最后闷声烦恼了一句:“ 可是过年要吃。”
  谢启更手拙:“ 我,我也不会。”

  吠吼第四十三声

  天落雪了。
  谢启两颊冻得通红,细白雪花飘落在鼻尖上,他无暇顾及,快步越过一个个下朝回府的同僚们。
  “ 大人——谢大人,尚书——尚书大人!”
  后头有熟悉的清越少年声传来,谢启停住脚步,让其他官员从身边经过,等后头的少年追到眼前了,他才露出近似微笑的表情。
  “襄玉,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慢慢说。”
  顾襄玉是他收的半个徒弟,又经他引进入了刑部,如今是他非常得力的左膀右臂。少年聪明有余城府不足,年纪又轻,像极他年轻的时候,甚至连偶尔的冲动都像个十成十。
  其实谢启是多么爱看少年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气,黑白是非都跟律法一样刻在心里头,有菱有角的,有惹祸,但也会发光。
  多么好。
  雪花纷落间,谢启就像看着自己从前的自己,隔着十年的岁月又恍然呈现出来,谢启口吻又柔了三分,虽则在外人听起来,依旧冷硬冰凉。
  “不急,你先喘口气。”
  少年不像谢启要顾及形象,直接搓着手揉揉自己冻得发红的脸,急冲冲的呵出几口热气,眼笑成月牙状,“ 谢哥,等会来我家吃饭行不,我爹特别想感谢你,都连着催我好几遍了。”
  顾大人感激谢启提拔自己儿子,三番五次邀请谢启前往,可惜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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