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雨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怎么？你以为我要跳下去了？不会的，我决不会自杀的。”凝视着脚下奔流的河水，“你知道这叫什么桥吗？”
“什么桥？”
“D大的管它叫情人桥，相当于D大的外滩了。我第一次对小晴表白，就是在这里……” 蓝雨说的很慢，似乎怕遗漏了什么，“她长得很漂亮，又开朗活跃，有不少人追她，她最后选择了我，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幸运。”
十三 流水
“那天我送了只戒指给她，我当然买不起钻戒，是一只普通的银戒，她今天还给我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戒指，还没等阿宣看清楚，蓝雨手一松，戒指已掉入了湍急的河水中。蓝雨自顾自地说下去：“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人都是会变的，我也该面对现实了，小晴不再是以前那个小晴了，那时送她一枚银戒指，在小店里吃碗牛肉面，都会很开心……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都过去了，就象这流水，流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蓝雨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阿宣，一双眼睛象是深不可测的潭水。“宣哥，刚才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了，你会怎么样？”
阿宣想也没想：“我当然跳下去救你。”
蓝雨没说话，嘴角动了动，阿宣看出那是个冷笑，怒气升起：“蓝雨！我知道你现在失恋了就什么都不相信，你认为我马上要出国了，就拿你开玩笑的是不是？我会叫你相信的！”阿宣突然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抽出几张纸来，递给蓝雨。
蓝雨就着路灯看了下，“Y大的I20表？”
“对！”阿宣一把将表又抢过去了，刷刷地撕成了两半，扔进了河里。
“宣哥？！”这下轮到蓝雨吃惊了。
阿宣却象是如释重负，握住蓝雨的手：“蓝雨，我已经想清楚了，如果你过的不好，我不会就这样离开你，不然即使我到了美国进了Y大也不会开心。没关系的，凭我的本事，要出国以后还有机会，即使不能出国，在国内也没什么不好。”
蓝雨显然是惊呆了，说不出话来。今天这个晚上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自己写过的小说似乎也没有这么夸张的。站了一会，阿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多了。”阿宣拉着蓝雨，送他到宿舍楼下，蓝雨不肯让他进去，阿宣笑笑：“那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要喝酒的话叫上我，不要一个人去喝闷酒，好么？”
蓝雨楞了一阵，直视着阿宣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阿宣给Y大发了一封Email，表示今年暂去不了了，希望学校能保留他的资格，明年再寄I20表。接着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年要做一个很重要的课题，不能出国。父母虽然很不理解，但对独生儿子也不好多说。阿宣的老板听了这消息倒是喜出望外，中午就请他吃了一顿。
下午，阿宣约来了小晴，站在宿舍前的槐树下，阿宣简单地宣布自己不打算出国了。
“为什么？？怎么回事？？宣哥？”小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我还有比出国更重要的事要办，而且我有我喜欢的人，但决不可能是你，对不起。”阿宣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似乎听到小晴在身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那以后，小晴再没来找过他。
又过了两天，蓝雨真的打电话叫阿宣陪他去喝酒，找的地方却是他们初次聚会见面后去的那家饭店。蓝雨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一点，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也不吃菜，只是默默地喝酒。
“蓝雨，你酒量很好啊，能喝多少？”喝了一个多钟头，阿宣问他。
“白酒能喝一斤半左右吧，没认真试过。”
蓝雨说得轻轻松松，倒把阿宣吓了一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看你也不用找什么工作了，去酒厂做形象代表吧！”
“哈哈！有道理！”蓝雨笑了起来，气氛一下缓和了。顿了顿，他说：“宣哥，你说的对，我马上要毕业了，也该成熟起来了，不能老是象个小孩子，我想通了，失恋对我也是有好处的，本来就不是我的，也就无所谓失去。”阿宣第一次见蓝雨这样严肃地谈人生的话题，有点惊讶，他确实象是长大了，听蓝雨又说：“宣哥，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我一直是把你当作知己，当作最好的朋友，但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对这种……这种感情有什么偏见，我可以理解，但我自己……还接受不了。”
蓝雨这样说，阿宣并不觉得意外。“蓝雨，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接受不了，但你也并不讨厌我对不对？就把我当作你最好的朋友，有个人关心你，说说心里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吧？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如果你找到了你爱的人，而且她也爱你，或者到最后你还是不能接受我的感情，那我一定会安静地走开，决不会勉强你的。”阿宣为蓝雨倒了一杯酒，“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聚会吃饭的地方，那时我失望透顶，但现在我还是觉得很幸运。不管怎么样，相识就是缘分，来，干杯！”
“蓝雨，我给你提个建议好不好？”喝了酒，阿宣问蓝雨。
“什么建议？”
“我考虑了下，你也不用急着找工作，先把毕业论文做了，然后准备考研吧？”
“考研？”
“是的，以你的成绩，好好准备一下，明年考研应该没有问题的，现在本科就业本来就困难，要找到好工作，还是得继续深造啊！”
“我也想读研啊，但……要是我不工作，这一年怎么生活啊？我总不能再找父母要钱，他们都在一家小工厂工作，现在又要改制，说不定就要下岗或提前退休了。”蓝雨显得很犹豫。
“这我都想好了，你的档案先在学校放一年，你毕业了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宿舍就我一个人，我现在给老板做事，每个月都有些钱，两个人的生活还是能负担的。”
蓝雨的眼睛都大了，拼命摇头：“我怎么能……”
阿宣打断他：“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去临时打打工，但是不要影响你复习。其实你不用觉得是欠了我，就当我借给你，你以后挣了钱再还。”
“但是……住在你那里，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还怕我吃了你？”阿宣笑了，蓝雨也笑了，红着脸就象个被说破心事的怀春少女，阿宣的心砰然一跳，赶快喝了口水。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蓝雨开始赶毕业论文。他不愿去找枪手或者胡乱抄袭，但这时又快五月了，最晚五月底论文就得上交，时间紧张，阿宣也抽空帮他查资料。因为小晴和蓝雨是同班同学，阿宣不好再到D大去找他，怕被小晴碰到了三人都尴尬，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网上联系。有时蓝雨也到S大来，虽然他不再谈论小晴，但阿宣看得出来，失恋对他的影响还是很明显，天真无忧的蓝雨不见了，对网络对足球也不那么痴迷了，变得沉默寡言。阿宣很怀念从前，难道就如他说的，那些快乐的单纯的日子都象南河的水，流走了就不再回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的代价？
一天，阿宣收到蓝雨的email，扫描了张照片寄来，照片上是一个卷发的大头娃娃，大约有两三岁，胖乎乎的，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大睁着眼睛，紧闭着小嘴，模样十分可爱。扫描的照片有些模糊，上面用PS写了几个字“赠宣哥：一周年纪念”。阿宣突然记起，去年的这天，是两人初次见面的日子！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又想起自己曾找他要小时侯的照片做纪念，当时是随口说说，他却记在心上了，这么忙还记得这么清楚，难道……“嘿嘿，嘿嘿”，阿宣对着照片傻乐了半天才想起给蓝雨打电话，邀请他出来庆祝一下。
十四 远客
蓝雨却说他没有空，阿宣笑笑：“那好吧，今年就算了，不过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得在一起庆祝，答应我，好不好？”
“嗯。”蓝雨慌慌张张地挂断了电话。
阿宣又把电话打过去，铃响了十多遍蓝雨才拿起了话筒。“蓝雨，我要听你说‘好’，不然我就过来找你。”这种事怎么能容他搪塞？
“好……”蓝雨的声音很小，但阿宣还是听到了，对着话筒“啵”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放下。
阿宣用磁盘把照片拷下来，去街上找人印出来过了塑，放在钱包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看，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蓝雨总算把论文赶出来了，阿宣熬了几个通宵帮他翻译了英文摘要，又用PPT做了个漂亮的多媒体演示课件，还特意加了些3D动画。答辩时，蓝雨的课件令答辩委员会眼前一亮，很顺利地就得到了高分。蓝雨答辩完了情绪不错，要请阿宣吃饭，这次阿宣倒拒绝了：“嘿嘿，还是和你的同学去疯吧，没多少机会一起蹦达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话中有话，把蓝雨弄了个大红脸。
每年的六月，都是校园里一个特殊的季节，毕业生们开始最后的狂欢。校园的晚上不再安静了，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喝醉了酒砸东西、有的通宵弹琴唱歌、甚至有人点燃了课本或被子往楼下扔……情侣也突然多了起来，没谈过恋爱的要抓紧学生时代的尾巴尝尝校园恋情的青涩味道，热恋中的免不了上演一幕幕现代版的孔雀东南飞。阿宣穿行在校园中，看见毕业班的免不了想蓝雨也是其中的一个，两年前的这个季节，自己也曾这样走过……
为了腾出地方来给蓝雨住，阿宣抽时间对寝室搞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这是他读研以来的第一次。擦窗子、擦桌子、拖地板，本来属于老范的床上堆满了杂物，阿宣一股脑儿清理了堆在门外，又买掉了一堆书籍、报纸和酒瓶，忙了一整天，其中不断有邻居来探头探脑，有的故做大惊小怪：“阿宣大少爷居然亲自出马打扫卫生了，不知道今天太阳是从那里出来的？”
清明晚上回来，阿宣刚刚洗完了衣服。清明一进门就叫起来：“宣哥！你这里转眼就焕然一新了，是不是在布置新房啊？”
阿宣连忙摆手：“不，不是，是一个朋友要借住一段时间，准备考研。”
“朋友？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清明笑得不怀好意。
“男……”阿宣想反正也瞒不了，不如直接说了，“就是蓝雨，你认识的。”
“蓝雨？？”清明睁大了眼睛，“就是那个网上的蓝雨？他不是男生吗？”
“对，就是他！后来……后来我们澄清了误会，成了朋友，他现在有点困难，我想帮帮他。”阿宣尽量说得平淡。
“有困难？帮帮他？”清明的嘴合不拢了，绕着阿宣走了几圈，歪着头看着他，“助人为乐，那你脸红什么？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你不会是趁人之危，想打什么主意吧？”
“去，去，去，我能打什么主意？”阿宣试图分辨，但显然底气不足。
“嘿嘿，这事值得好好研究。”清明又在屋里巡视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蓝雨搬来那天，虽然已经放了暑假，但研究生很多还没回家，清明撺掇了不少人来看热闹。
“蓝雨，我们对你可是久仰大名啊！”
蓝雨站在一群硕士生中有些手足无措：“各位大哥不要取笑我啊！”
清明笑了起来：“怎么是取笑呢？阿宣是我们这里头号帅哥加酷哥，能还没见面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可不多……”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蓝雨恨不得自己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闹什么闹？清明，你忘了你有一回……”阿宣过来解围。
“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清明见好就收，毕竟是从大学就是同学，谁不知道谁几件丑事？“不过，宣哥，你和蓝雨‘同居’，”不怕嫂子吃醋吗？”
“嫂子？”阿宣楞了一下，才想起清明一直以为自己在外面有了女朋友，怕蓝雨起疑心，赶快说：“哪有什么嫂子，都是没影的事呢！”
大家闹了一阵，正要离开，蓝雨却说：“我搬到宣哥这里来住，给各位大哥添麻烦了，以后学习上也要向各位请教，今天我做东，算是结识各位大哥，不知肯不肯赏光？”
蓝雨不但不生气还提出请客，倒让大家不好意思了，于是一帮人嘻嘻哈哈地去撮了一顿，虽然没少开阿宣和蓝雨的玩笑，祝贺他们开始“同居时代”，但此后对蓝雨倒都很友好。
蓝雨安顿好后，说要回家一趟，毕业了有些东西要拿回去，并表示去不了多久就回来专心复习。阿宣想起自己也有一年多没回家了，送走蓝雨后，给家里打个电话，老妈却说他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