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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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舞-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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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风的胳膊,那模样十足把他当作无所不能的完人。

    “好——”冷如风拉长了声音,拍拍她的手然后变戏法似的,他的手中已多
了一条小项链,调整一下坠子的位置,也温文地亲了亲她的面颊:“还合意吗?
圣诞快乐,澄映。”

    澄映难得的竟红了脸:“对——圣诞快乐,冷大哥。”

    “不客气。”他说,视线已然锁住我,我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动荡,随即便看
见了他平展的掌心果真放置着——一枚戒指!

    “一套小饰物三个人分戴,盈盈还满意吗?”

    “好耶!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雨盈毫无心机地鼓起掌来,丝毫没有意
识她被冷如风套出的话等于是缚死了我,而四周的宾客应掌声之邀投过来的目光
更逼得我除了像个白痴一样保持一脸僵硬的微笑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潇,圣诞快乐。”冷如风执起我的左手,那么自然而然地将戒指套进我的
无名指。

    “谢谢冷大哥,圣诞快乐。”我克制着不让脸部得假笑转化为咬牙切齿的形
状。

    他伸手揉揉我的黑发,就像为人兄长对他所充溺的小妹所会有的亲昵动作,
然后他俯下脸来,笑容不改道:“来,亲亲冷大哥。”

    我居然没有一口鲜血喷在当场!真——真是佩服自己!

    “是。”我从齿缝挤出这个字,将手乖巧地别在背后,邻家小妹妹的样子出
来了吧?我踮脚吻向他的脸。此时此地,我的身份和教养要求我唯一能做就是:
自始至终都得扮演落落大方。

    有那么一瞬我看见他温和的笑容里闪过一抹不协调的妖异,在脑子警觉的信
号发出之前,他已像是一下子没站稳,在双手扶上我的腰的刹那俊脸一侧,他的
唇飞快刷过我的唇角,与此同时他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带,下一秒我已倒在他的胸
膛,紧接着就听见他低呼出声:“哎——潇,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谢谢——冷——大——哥
——”站好离开他的怀抱,抬头接上他的视线,我相当明确地用眼神告诉他:我
想将你千刀万剐!

    他一笑,对雨盈微微一笑道:“盈盈,陪你的朋友好好玩玩,半个小时候后
有焰火看,大哥有客人来了。”向我和澄映作了个“失陪”的手势,他转身一如
来时的闲适与优雅,阔步离去。

    我无法形容心头“呕死了”的感觉,从来不曾被人如此猫捉老鼠般戏耍过。
我又将手别到背后。迅速摘下戒指,趁身边的两人没有注意,把手一张,戒指跌
落在毛绒的草地上听不到一点声响。正暗自有些畅意,冷如风忽地回头看我一眼,
我一惊,他已走进大厅,那一抹淡淡的笑没入空气中。

    “潇潇。”

    “嗯哼?”我收回视线,却不期然接受到两道揣测的目光,被撞个正着的陌
生女子迅速别过脸,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目送她走开去。

    “潇潇!你是不是患了恋‘背影’癖?”雨盈在叫。

    “我患了恋‘打’癖,吵什么吵!”我敲敲她的脑瓜。

    那女子所戴的耳环和冷如风送给我们三人的饰物分明是配套的,我记得在书
房门口见到她时,她戴的是两粒小翡翠——他所谓的未卜先知为我和澄映准备的
礼物,不过是今晚随身备着以哄众多女朋友开心用的,甚至我不怀疑他身上还有
同种款式的手表或者胸针,而他偏给我戴上戒指。

    冷如风,这笔帐我记下了。

    ☆☆☆☆☆☆☆☆☆

    电话振铃把我从梦中惊醒。

    已然是日上三竿了吗?否则不会有人敢打电话进来。

    即便是我的父亲大人也不会在周日中午十二时前敲我的房门,免得要看我的
脸色,事实上他也从不敲我的房门,如果他有事找我,必定是指令某位佣人客气
地请我到他的办公房,惯于与他无拘无束的是林智,从来不是林潇。

    我摸索着拿起床头的电话,艰涩的眼睛瞄过桌上的闹钟——八点半?!我睁
大双眼再看一次,不是我眼花,真的是八时三十分,我“啪”得一声将电话挂掉。
一会儿铃声又大作,我拔下电话插头,继续蒙被睡觉。

    在我要睡觉的时候就是睡觉最大,有天塌下来的事都与我无关,即使此刻有
人来告诉我鸣雍的公司已倒闭我要沦落街头了也亦然,只除非——来人是要告诉
我母亲从埋了她十几年的坟墓里出来了。是母亲的去世教会了我,这个世上没有
我要的东西,也没有我不要的东西,一言蔽之,世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梆梆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不做声,敢在此时敲我房门的人大概不会不敢进来。门把响处,管家张嫂
探进身子,我拥着被子坐起,她脸上的惶急刹时变为怯惧。

    这屋里没有哪一个佣人在面对大小姐时不战战兢兢,其实我极少找他们的麻
烦,只除了十二岁那年的一次:

    梅平雇了个远方亲戚回来,叫什么福嫂。起初福嫂待我还算客气,分个主仆
尊卑,日子一久,看我人单力薄既不是现任太太的亲生而又不得林家老爷的欢心,
便慢慢生出嘴脸来。年龄小并不代表我不懂事,我只是懒得也不屑与这种无知妇
人计较,而她大概把我的不理会当作无能为力的忍让,越来越变本加厉。

    有一日我回来晚了,她竟叫人端些剩菜剩饭给我,说是厨子请假了还请大小
姐将就着用些。我当然没吃,当然也不会躲在被窝了留泪到天明,我去找林老爷
要他辞掉福嫂。他那时正因生意上的不顺利搞的焦头烂额,没空理会这些琐碎事,
将我从办公房里轰了出来。我便去找梅平,梅平笑着问我是不是福嫂惹我不开心
了,她叫我去睡觉,她说会跟福嫂好好提一提。我去睡觉了。

    翌日,副嫂见着我倒是道了个歉,却是戴着一脸憎恶和嚣张。我不理她,径
自去大厅向母亲请安,却看见原来挂着她画像的墙壁上一片空白。我问:“有没
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梅平以及八岁的林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有说有笑,一侧四五个下人
在伺候着他们一家子。听到我的问话众人俱看着我,父亲嘟囔了一句“一大早的
又无端寻些什么是非”,回过头去逗林智,于是其余人也就没有谁理睬我。

    梅平看看我,又看看林老爷,拘束的问:“怎么了?潇潇有什么事吗?”

    “是谁动了我妈咪的像?”我扫视在场众人。

    父亲掉头看了一眼空白的墙,皱了皱眉。侍立在梅平身后的副嫂垂头搓着两
手,恭谨地道:“老爷,我是看那副像粘满了灰尘,所以大着胆子让人取下来想
擦干净——”

    “你过来!”我拔高声音。

    “是,小姐。”福嫂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然后向我走来,背对着她的老爷太
太,脸上马上换了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

    我一巴掌将她掴的踉跄后退,“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动我妈咪?!你找死!”

    我抄起案上的铜雕没命地砸向她,她躲不及痛叫出声,鲜血顿时从她的额头
冒出来。

    “你发什么疯?!”父亲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每天都拭干净妈咪,根本不可能有灰尘!辞了她!”

    父亲望一眼捂住头发抖的副嫂,挥手让人扶她下去。

    “叫她走!”我重申。

    父亲厌烦地看我一眼,就如同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而他的打算是置之
不理。

    我走向门口:“下午我回来时你最好别再让我见到她!”

    “这是什么口气!林潇你给我站住!”

    我对她的暴怒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步出林宅。

    梅平自始至终神色苍白地坐在原处,搂着林智。

    父亲可能是气忿不过我的要挟,也可能是根本就不把一个十二岁孩子的说话
当一回事,我晚上回家时看见福嫂仍在林家上上下下张罗着,额上缠着纱布,一
见到我就如避鬼魅一样躲开了。

    我回房打电话给澄映的爸爸方怀良律师,我跟方伯伯说要将我名下的林氏股
份全部出售给盛氏,其实盛氏正在收购我父亲的公司。我父亲的公司其实是我外
祖父的公司,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母亲去世后,我拥有公司相当大的股权。方伯伯
愕然,继而向我解释,母亲的遗嘱上注明我得到十八岁才能自由动用名下的财产。
我谢过他,挂了电话后静坐在房等候父亲的到来,结果却是佣人来敲门告诉我他
在办公房等我。

    我甫旋开门他已从办公椅上暴跳而起,指着我破口大骂:“我上辈子作了什
么孽?”

    “鸣雍!别激动!”梅平轻拍他的脊背,对我道:“潇潇,你爸爸已经教训
过福嫂了。”

    又对他道:“都是一家人,潇潇还小,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好好谈清楚呢,别
发脾气,啊?”

    “你当她是一家人,她当你是什么?”父亲的火气泄向她:“这些年来她喊
过你几声阿姨?你对她再好又怎么样?她天生没心没肺!对自己的老子都做得出
这样的事!她现在才几岁?以后大了还得了!只怕一个不顺心就要对我动刀子呢?”

    我愣眼看着面前这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夫妇,问:“找我什么事?”

    我的漠然更加激怒了父亲,他一掌击在办公桌上,怒吼声震荡整个空间:
“我林鸣雍居然生养了这么个忤逆东西!”

    悔不当初没把我扔进水桶里溺死是吗?我双手撑着桌面,正对她冷笑。

    “生我的是妈咪!养大我的是妈咪的钱,你以为你有份?我不相信你会糊涂
到一点都不明白,林家的荣盛兴衰完全与我无关,尤其是你!”

    “潇——潇!”梅平惊叫。

    父亲的右手已挥到半空,迎着他怒气膨胀的瞠目,我毫无惧意:“打呀?为
什么不打?一巴掌打死了我,把我送到妈咪身边,就再也没有人碍你的眼了,这
不正和你的意吗?”

    他的脖子上立刻青筋暴现,喉结急剧地上下耸动,怒火已到了忍无可忍的边
缘,然而他高举的手却颤抖着缓慢地下垂。

    “你——滚!给我滚出去!有种这辈子别回来!”他喘着粗气。

    “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将嘴唇咬出了血。“别忘了这屋子我也有一
半的份,而我亦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扔住在这并不是因为我很不幸地生为你林
鸣雍的女儿,而是因为这儿是我妈咪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在她的地盘里没有人
可以这样对待她以及她的孩子!

    “那位好亲戚的是你就看着办吧。”我好风度地掩上门,“妈咪当初瞎了眼
才会嫁给你。”

    隐约听到里面剧烈的咳嗽和梅平惶急的叫唤:“鸣雍!”

    那一巴掌为什么不打下来?为什么不?!

    我离家一个星期,再回来时管家已经换了一个叫张嫂的,大厅内母亲的画像
又摆了回去。我将它摘下挂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从那以后,父亲便对我不闻不问,而林宅中的佣人再没有哪一个敢招惹大小
姐。

    ☆☆☆☆☆☆☆☆☆

    我拿起梳子刷长发,问张嫂:“什么事?”

    “太太晕倒了!”张嫂显得手足无措。

    太太晕倒了,老爷人在欧洲,少爷大概一宿未归,所以只好找上小姐。

    “叫老李备车,打电话通知张医生。”我吩咐。她应声而去。

    梅平体质孱弱,贫血、头晕诸如此类的小病从未间断,以往一直有林老爷侍
奉在侧,但不巧这次他公干在外。

    我将梅平送进病房就离开了,张医生惯于处理她的任何突发病况,在那里我
并不比她专用病房中用来装饰的花瓶更有用处。就算有人应该在她跟前尽孝,也
应是林智,而不是我。

    回到林家我吩咐张嫂:“打电话到公司去,让秘书通知老爷。”

    我可不敢不去打扰林总,虽然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否则怕不被人在“没心
没肺”上再加一个“冷血无情”的罪名。他爱梅平甚于生命,至于我——大概是
他肺里的结石,如果肺部会长结石的话——专门顶心顶肺。

    “小姐,少爷他——”张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厅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拿
起话筒应到“是,在。”

    我接过电话。

    “姐,麻烦你过来一趟。”林智一向清越好听的声音此时竟有些嘶哑。不会
吧,天下居然也有他林智摆不平的事?

    “你在哪?”

    “警察局。”他在那头笑。我明白了,早上八成是他骚扰我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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