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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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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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咳嗽,道:“没什么。”

她的脸贴住他的脸,很快感觉到了他不寻常的热度。

“你一定累坏了。”她在暗中轻轻叹道。

黑暗中,他的呼吸渐渐平静,却越来越烫。

她还想说话,他却已累得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连六日,慕容无风都起得很早,每天出完诊就回来照顾荷衣。

他过得一种有规律的生活。包括每天替荷衣擦三次身子,无论荷衣如何反对,他都照做不误。

他开始给自己服药。

所有的症状都因为他定时服药而有所减缓。

直到第七天的正午,他象往常一样独自推着轮椅在村子的小道上行驶。沿途正好碰到一个病人,两个人略谈了一会儿,他突然看见那病人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身后。

他一转身,十六个白衣人忽然“哗”地一下全跪了下来。其中一个中年人颤声道:“谷主,我们……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十六个人打量着慕容无风满是泥泞的轮椅,看着他瘦削的身躯,和显然高高肿起来的双膝,却惊喜于他仍然活着。当下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移到软轿之中,早有人拿出他常用的膏药,贴在他的膝盖上。

“谷主,你……受苦了。你肩上的伤……不防事?”为首的是郭漆园,他一眼看见慕容无风的肩上缠着白布,不禁心痛不已。

“不要紧。”慕容无风淡淡地道。一抬头,看见人群之中站着吴悠和蔡宣。

“谷主,我们这就接你回谷。”

“蔡大夫和吴大夫也来了?”他道。“陈大夫在谷里?”

“陈大夫跟着谢总管去了唐门。我们原以为……”

他们原以为三个杀手会把他带到唐门。是以,大队人马去了蜀中。怕慕容无风出事无人照顾,自然会派一个大夫跟着去。

“我暂时还不能走。楚姑娘受了重伤,我要留下来照顾她。”他说道。

“我们可以把谷主和楚姑娘一起带回谷。 谷里药多,万事都方便。”

他叹了一声,道:“这当然好,只是,她的身子现在一点也不能移动。还是再等几天再说。”

郭漆园忙道:“那好,我们就暂时先在这里住几天。”

“住在哪里?”慕容无风道。这个村子极小,也没有客栈。

“我们带着有帐篷。”郭漆园笑着道:“原本是打算在深山中露宿的。”

“是么?”慕容无风笑了。

******“谷里的人是不是已找到了你?”慕容无风一进门,荷衣就道。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荷衣道。

其实并不难猜。他的腿上搭着一个方毯,是他在谷里常用的。

“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一起回去。”他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她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去。我不打算跟你一起走。”

他愣了愣,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显然有些不悦。

“辛大娘可以照顾我。反正,我觉得我已渐渐好了。”

“你若不愿意走,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他想了想,又道。

“你不用陪着我。”她忽然冷冷地道:“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天,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怔住。看着她,觉得很吃惊,又觉得无话可说。

两个人在沉默中僵持了很久,慕容无风喟然道:“我明白了,你原来并不想和我在一起。”

“……”

“你并不认得我,我……我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好。”过了一会儿,荷衣低声道。

慕容无风垂下头。

“无论你现在在想什么,你所想的,都不是原因。”怕他想到了别处,荷衣赶紧又补上一句。

他抬起头,手有些颤抖,看着她,道:“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避开他的眼光。沉默地摇了摇头。

僵持了片刻,慕容无风只觉胸口一阵阵地绞痛,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并不想勉强你。我从不勉强任何人。”

“吴大夫……她一直喜欢你。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荷衣道:“她今天是不是也来了?”

他愠怒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真的,你们俩个,特别合适。”她又道。

他的手颤抖着,忽然“砰”地一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吼道:“你提她做什么?她和我们之间根本就毫无关系!”

刹时间,他的脸突然发紫,全身一阵可怕地抽搐,然后眼一黑,整个人便直直地从椅子上栽下来,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

庭竹依旧。

庭花在初春的和风中静悄悄地绽放着。

庭中的一切,连同远处微漾着的,带着水草气味的湖水,都显得充满生气。

而庭院的主人却一直在沉疴之中。

回到谷里已整整一个月,慕容无风还没有完全清醒。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昏睡。醒的时间很短,也完全不能说话。

虽然生病对他而言已是常事,大家都已能应付厥如,但这一次却来得比以往更加拖延,沉重。

先是持续高烧,呕吐。接着,好不易烧退,又开始不分昼夜地咳嗽起来。

虽然是终日昏睡,其实睡得并不安宁。

浑身的关节在痛,肩上的伤也在痛。

他从不呻吟,只是咬着牙,紧紧地拽着床单。

更糟糕的是,他的心疾似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失去控制。有一次,端药的人失手将药碗打翻在走廊上,“咣当”一声,传到室内,他就开始发作,开始抽搐,开始大喘。

这样一来,吓坏了所有照顾他的人。

当晚,竹梧院里所有的走廊都已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

大家无论做什么事,都开始小心翼翼,思量再三。他们开始移走卧室内所有容易失落,碰落,跌落而可能发出明显响声的东西。首先是所有的瓷器,古玩,其次是桌上的茶具,笔架,窗边的花盆,梅瓶中的画轴。

再次是容易绊脚的东西,不再用火盆,而是改用更高,更结实的熏笼。

为了防止他的寒痹之症继续恶化,房子里不能有一丝潮气。

所有的椅子都搭上了黑狐椅垫。怕他从床上摔下来,地上也满满地铺了一层皮褥。

然后他们又发现许多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慕容无风实际上已经虚弱得连翻身的气力也没有了。

一连十几天,倘若没有人帮他挪动,他就一动也不能动。

他吃得很少,所以恢复得更慢。

而且极度消瘦。

以至于有一次蔡宣替他更衣时,发觉他的体重几乎比往常轻了一半,不禁吓了一大跳。

然后他冲出来,叫守在书房的赵谦和“无论如何得想法子。”

“你叫我怎么想法子?我要知道有法子就好了。”赵谦和在书房里焦燥地踱来踱去。

大家都隐隐地觉察到,谷主的病,与楚荷衣有关系。

究竟是什么关系,大家又全都不清楚。

因为荷衣从没有回来看望过慕容无风。

她并没有和大家一起从山村里回来。而是执意留下来,多呆了五天。

她身上被慕容无风封住的穴道,过了三天就已自动解除。第四天她就已能下地行走。蔡宣一直照顾着她。

她的伤势恢复得极快,而且极好。到了第十天,她已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曾经受了重伤的人。然后她就告别了蔡宣。

“从我照料楚姑娘的第一天起,一直到她临走的最后一刻,她从没有提起过先生。”蔡宣回来的时候,有些悲伤地对郭漆园道。

这一个月,因为慕容无风的病,谷里不免人人紧张。

其实就算是不病,慕容无风也很少管医务之外的事情。他总是很放心地交给各个总管去办理。但大家的心中却始终觉得有那么一个人影在看着自己。

更何况云梦谷的兴旺完全仰赖于慕容无风如日中天的声誉。他要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云梦谷,连整个神农镇都要一落千丈。

好在大家都知道慕容无风多病。每年总要病几次。遇到坏天气,会病得更严重。

外界的传说早已把他描绘成了一个终日缠绵病榻,起卧不能自如的人。

所以他一病两个月,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惊诧。

“看来,他们俩个真的是闹别扭了。”郭漆园在竹梧院的门口又碰到了蔡宣,便又让蔡宣把他照料楚荷衣的情况回述了一遍,叹道。“楚姑娘,唉……你肯定,她的身子真的没事?”

“先生细心照料地的人,哪里会有事?”

“幸亏你回来得快,可以替一替吴大夫。这一个月谷里的医务也忙,陈大夫完全脱不开身,谷主一直都是由她来照料。我看也累得够戗。 要她去休息几天她坚决不肯。”

蔡宣苦笑着摇摇头:“我早就去跟她说了一千遍。她根本不许我插手,只许我干洗澡换衣裳这一类女人不方便干的事情。我刚想辩解几句,她竟摆出要和我吵架的样子。”

“这一位也是……心太痴。”郭漆园叹了一口气,回到正题,道:“谷主要见你。他刚醒过来。”

书房的门半掩着,吴悠并不在里面。

蔡宣走进去时,习惯性地关上了门。

虽是初春,这几许并不厉害的寒气对于病人而言,却是可怕的。

屋子里原本有一股浓浓的药味,不知为何,淡了许多。

他抬起头,很快发现了原因。

卧室的窗户大开,窗帘几乎被风吹得飞了起来。

蔡宣的心中不禁暗暗叹息:吴悠一定是累胡涂了。不然也不会粗心到连窗户都忘了关上。正是这满屋子的书驱走了药气。

他快步走到窗前,正要掩住窗子,却听见帷帐中慕容无风淡淡地道:“不要关窗。”

“先生,屋里太冷。你会冻着!”

“我不冷。”那个声音冷冷地,却是坚持着道。

无奈,他只好将靠近窗子的一个帐钩松开,放下一层帷帐。替他略挡一挡从窗头泻入的寒气。

果然,他开始咳嗽。

蔡宣只好站在帐外静静地等着他。

咳了半晌,慕容无风道:“你进来,这里大约还有一把椅子。”

蔡宣掀开帷帐,坐在慕容无风床边的椅子上。

他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苍白而瘦削的脸上,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看见他如此虚弱,身旁却连个人影也没有,蔡宣忍不住道:“吴大夫呢?”

“我已叫她回去休息了。我曾再三吩咐,这种事情,不许叫她来。为什么没有人肯听我的话?”

他皱着眉,冷冷地,不耐烦地道。

“这个,是吴大夫自己坚持……学生下次一定坚决阻拦。”

慕容无风伸出一只手,撑着床沿,似乎想坐起来。

却发现全身毫无半丝气力。蔡宣连忙将他的上身略略抬起,在他的腰下垫了两个靠枕。

他总算可以半坐着了。

“书房里的医案只怕已多得堆到门外去了罢?”他看着蔡宣,有气无力地道。

“这个,学生已将它们按日期清理妥当,挑出了一些重要的,虽然不那么多,也有一大叠。等先生身子大好了,便送过来请先生过目。”蔡宣垂首,恭敬地道。

“你去把它们拿过来,放在床上。我现在就可以看,只是,不能写字。”他开始咳嗽。

蔡宣只好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过了半晌,他才道:“谷里的医务……”

“有一点点忙。有几个大夫在日夜加班。不过,这已是十天前的情况,现在好一些了。学生以为,再忙一阵子,到了夏天,就会轻松一些。”

慕容无风喟然道:“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天了?”

他实际上已躺了整整一个月,蔡宣吓得不敢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赶忙换个慕容无风听了可能会高兴的话题:“楚姑娘倒是好得很快。我们分手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和平时一模一样了。”

慕容无风听罢,沉默半晌,道:“你这就去把医案拿过来。然后把林子敬叫来。让他替我写字。”

“先生现在还病着,这些操心费脑的事还是缓几天,等身子好些了再干罢?”蔡宣试探着劝道。

“我已经觉得好些了。”慕容无风淡淡地道,“你去叫谢总管,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学生这就去。”

“谷主怎么样?”谢停云刚刚进去,郭漆园拦住蔡宣问道。

“老样子,我看,不大好。”蔡宣有些沮丧。

“他没问楚姑娘?”

“我原以为他一定会问,还故意提了一句,他似乎根本不愿意谈她。”

“这就怪了。我也向他提过,他跟本不接话。好象没有这回事一般。”

“吵架了。”

“比这严重,我看是闹翻了。”郭漆园皱着眉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见到他时,他们俩还是好好的。谷主还说,他要再照顾楚姑娘几天?”

“先生的脾气虽然我们一向都摸不清。不过,据我所知,他可从来没对楚姑娘发过脾气。”

“难说,难说。你忘了元宵节那一天的事儿了?”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看见谢停云走了出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谢停云莫名其妙地道。

“谷主可向你提过楚姑娘?”郭漆园问道。

“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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