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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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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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道:“刚才的药是谁开的药方?”

慕容无风想了想,道:“我。”

荷衣笑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到一个人说的话会是如此矛盾。她还想再问个明白,慕容无风却不愿意再谈自己,换了个话题,道:“你这么快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荷衣道:“你想听的没有。倒是打听到了一条关于我自己的消息。”

“什么消息?”

“十天之后我会在飞鸢谷和贺回比剑。”

“我听说了。”他淡淡地道。

“你听说了?”她吃惊地道。

“你究竟准备去还是不去?”

“去。”

“你昨天好象是说不想去的。”

“我改变主意了。”

“你有把握赢?”

“没有。”

慕容无风慢慢从壶里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荷衣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慕容无风道:“你莫忘了,我们的交易在先,你和贺回比剑在后。你应该摒除一切干扰,专心替我干事才对。”

荷衣道:“说得有理,只是……”

慕容无风道:“你还是要去?”

荷衣点点头,苦笑道:“你莫忘了我是一名剑客。你是大夫,所以你总要给人治病。我是剑客,所以我总要和别人比剑。我们的职业就是这样子的。就算是你不想干,人家也会找上你。”她顿了顿,又道:“当然我和你不同。你天生就是个大夫,而我却是刚刚发现我是个剑客。”

在荷衣看来,一个人最糟的情况莫过于被别人“发现”。她身上有太多自己原本不知道,却被别人突然“发现”出来的东西。

她不等慕容无风答话,又抢着换话题,道:“我能不能看看你母亲原先住的房间,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到一点线索?”

慕容无风道:“她的房间就在我卧室的隔壁,请跟我来。”

两人沿着花墙行至右廊一朱门下,慕容无风推开门,道:“请进。”

荷衣探身而入,见室内雅洁如新,绣屏之后便是宽敞的内室,中放一个二尺八寸高灰漆枣木案,紫檀木软底的太师椅上,铺着大红氆氇椅垫。一侧放着茶炉,虽无麝烟,却有余炭。一侧放着梅瓶,花叶均已枯落,只有数茎枯枝。椅边一个巨瓶内插着几轴画卷。荷衣抽出一轴,抖开一看,只见画内一工笔美人,乌云低绾,面白如月,目凝秋水,唇若含丹。荷衣放下,又打开其它六卷,除了两卷画的是山水和禽鸟之外,剩下的均是同一美人,只不过忽而是翡翠衫,绿背心,荔枝裙;忽是是银红袄,绣绫衫,槐花裙;忽而是杏黄衫,花披肩,葱白裙。而发髻亦各有不同,或为涵烟髻,或为垂云髻,或为百合髻;姿势则或椅栏,或戏水,或逗猫……怡然自乐,不一而足。

荷衣仔细看毕,将之放回瓶中,道:“这画中人就是你母亲?”

慕容无风点点头。

荷衣道:“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悠闲啊。”

慕容无风道:“这是她十七岁以前的样子。她十七岁的一天,突然从这个谷里失踪了。”

荷衣吃惊地道:“失踪了?”

慕容无风道:“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荷衣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我听说这里深山中常有猿猴出没,那猿猴若是百岁以上,便成猿精,遍身白毛,喜啖果栗,尤嗜美妇,见到有些颜色的,就一定要掳了去。”

慕容无风冷冷道:“你是说,我的父亲是只猴子?”

荷衣一吐舌,道:“不敢。不过,既然你母亲再也没回来过,你又是怎么来的呢?你母亲出走的时候,并没有出嫁罢?”

慕容无风道:“我如果知道,还花银子雇你做什么?”

荷衣道:“说你母亲难产而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她失踪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是难产而亡?”

慕容无风道:“这是我外公说的。他还说我母亲就是在这间房里去逝的,就葬在山后。他的话一点儿也不可信。”

荷衣道:“他始终没有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谁。”

慕容无风道:“他的脾气很坏,比我有过之而不及。不过关于这件事,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荷衣道:“现在看起来,问题好象越来越多。我需要仔细查访。或许你的母亲现在还活着?”

慕容无风道:“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没有见过她。你看完了么?”他好象已经不想在这间房里呆下去了。

荷衣道:“没有,我有好多问题不明白!”

慕容无风道:“你莫要问我。因为我所知甚少,就算知道的,也多半是假的。”

荷衣道:“我已打听到听风楼里的有位伙计,专能讲此地的掌故,我今晚就去找他。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呢?还是想我去听了来告诉你呢?”

慕容无风道:“什么时候?”

荷衣道:“酉时二刻。”

慕容无风道:“我还有几个病人,到时我们在听风楼见。”

云梦谷通往神农镇的马道原比荷衣想象的要宽敞得多,但放马疾驰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一想到十天之后就要比剑,荷衣的脑袋忽然变得很大。加之慕容无风所托之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无眉目,不觉心事重重。马道掩映在丛林之中,浓雾未散,四处阒无人声。才驶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忽然发现远处有个人影。人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马道的当中。

荷衣喝住马,看见一个灰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沈彬。”她有些吃惊地道。

沈彬道:“我在这里等你。”

荷衣道:“莫非刘寨主又有什么吩咐?”

沈彬道:“我师兄听了姑娘的一番话后,觉得很失望。”

荷衣道:“是么。阁下此番来意是?”

沈彬道:“他不仅仅对姑娘失望,对我也失望得很。”

荷衣道:“所以你来找,是想求我改变主意?”

沈彬道:“我这人从来就没有求过女人。如果再求,那也一定是下辈子的事情。”

荷衣笑了笑,道:“有骨气,那就再见了。”

她说“再见”两个字的时候却看见沈彬的手已经慢慢地放在剑上。“了”字的音还未落,他忽然已抽出了剑。拨剑的速度居然比刘鲲要快得多。荷衣看见剑脊上有一道血槽,里面竟是赤红的。沈彬左手捏了一个剑诀,道:“拔你的剑。”

荷衣道:“你的功夫明明强过你师兄,却肯甘居他之下,佩服佩服。”

沈彬道:“江湖名人谱里我排名十二,他十五。焚斋老人的眼力,倒还公道。”

荷衣道:“贺回第几?”

沈彬道:“不知道。焚斋老人的排名里只有他认识和见过的人。他没见过贺回。”

荷衣道:“你若是技痒,我们比划比划,也无防。”她也抽出了剑,话音刚落,只听见一个声音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想试试你的功夫,好把握你的弱点,再回头告诉贺回,以保证他必胜。”

这声音忽近忽远,忽强忽弱,两人环视四周,均不见人影。荷衣朗声道:“多谢美意,只是朋友既来相助,何不显身一见?”

那声音道:“我就在这里。”声音忽由弱转强,荷衣抬头一看,却有一个灰影斜躺在几十丈高的大树枝上,荷衣纵身上树,那灰影竟横掠数丈,往东北窜去。荷衣一提气,也飞身追了过去。两人速度相当,在林中树间穿梭,灰影似乎有意将她诱往林中更深之处。荷衣想了想,忽觉不妥,忙退身而回,忽闻一股血腥之气,定神看时,沈彬身首异处,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死者双眼圆睁,神情极为惊恐。荷衣转头再望时,灰影亦消失不见。

她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战栗,脊背一片冰凉。连再看一眼死者的勇气都已丧失。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么残忍地杀死。灰影的轻功固然和她相当,但荷衣相信他不会有分身之术。附近一定还潜伏着第二个人。第二个人的武功,一定还在沈彬之上。

而她居然没有察觉。这说明第二个人的轻功亦不低于自己。如若两人联手……

她看了看她的马。马一点儿也没有受惊。很安静地在路旁吃着草。马背上放着她的包袱。包袱里放着几百两银票。

林子里有风轻轻吹过。左边的树丛忽然有一丝极轻微的响动。她的人“腾”地一声弹了起来,剑已闪电般地刺了出去!果然另一个灰影一掠十丈往北逸去。

虽然这一次灰影又是把她引向树林的深处,荷衣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她使出全力奔跑时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人就已相差不到十步,灰衣人却好象故意慢了下来。她也跟着慢了下来,始终和他保持五步的距离。林子里光线极暗,她不得不多加小心,谨防灰衣人的同伴突然相助。

还没等她思索完毕,灰影一扬手,一把铁砂暴雨般地向她射来,铁砂里夹杂着一种怪异的气息,有毒!荷衣挥剑如风,勉强躲过,却见另一个灰影挥剑冲了过来,做出了联手合攻的架式。荷衣心下暗忖,无论如何,自己得先避开有毒砂的人。左手一扬,白练挥出,缠住头顶的树枝,身子借力腾空而起,一剑直指灰影的咽喉。

腹背受敌,她已不能心软,使出的全是杀着。

而手中有毒砂的人却并未和同伴携手,反倒向林外逃去。

灰影沿着荷衣的剑势一退三尺,乘机御去了她的力道,回剑一格,只听得“铮”的一声,火花四溅,两力相撞,荷衣只觉一股大力沿着剑脊传了过来,只震得自己的虎口发麻。她的剑走的是轻逸灵巧一路,和内力深厚之人对仗,体力上未免有些吃亏。何况来人的剑法混厚精谌,已非寻常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逃”。快逃。可是自己的剑却不听话似地纠缠了上去。她不能忍受自己还没有努力就认输。何况里面还夹着一个沈彬。无论如何,至少要想法子弄清凶手的身分。

这一思虑之中,两人已战了二十回合,灰影的剑势愈加凌厉,而荷衣也愈战愈勇。三十招后,她已发现了灰影的一个破绽。她反身一刺,直攻灰影的右腕,而灰影似乎料到了她这一着,身子一沉,左手掌力挥出,直击她头顶,迫她挥剑回护。荷衣腰一拧,人从他掌峰之下斜窜而出,一扬手,白练缠住他的左掌,身子却借着白练的拉力往灰影的背后弹去。

弹回去的还有她的剑。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她终于算对了。灰影的整个背就已一扇大门似地向她敞开了。

这一剑直奔向他的心脏右侧三寸之处。因为她已预料灰影一旦听见风声就会往右侧闪避。然后她就听到“铛”的一声。自己的剑正刺在灰影伸过来的剑脊上。他居然没有闪避,只是已准确地料到了荷衣刺来的方位,以剑作盾,正好护住自己的心脏。

高手相较,果然计在毫厘。毫厘之错,即是性命。

金刃相交,两人各退出三尺。灰影突然道:“你不是唐十?”

树林里已阴暗得只看得见两个人影。

荷衣冷哼一声,道:“不是。你杀了沈彬?”

灰影道:“没有。”

荷衣道:“阁下是谁?”

“谢停云。”

“谢总管?”荷衣大惊:“我是楚荷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灰影一晃,也吃了一惊,道:“是楚姑娘?在下和唐门有些私怨,正要在这里解决。刚和唐七交了手,他负伤跑了。”他顿了顿,又道:“唐六的毒砂没伤着姑娘罢?”

原来是唐门。唐门的毒药,沾上一点,就会丧命。

荷衣半信半疑地道:“没有。阁下真的是谢总管?”

灰影笑了,道:“我们方才还在谷里的湖心亭见过面,姑娘这么快就忘了?”

果然是谢停云。

荷衣心里暗道一声“惭愧”。倘若二人之中有一人的武功稍次,岂不早已做了剑下之鬼?云梦谷里果然藏龙卧虎。

荷衣松了一口气,道:“谢总管如何知道我不是唐十?难道唐十也是个女人?”

谢停云道:“非旦是女人,还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按照她的脾气,十招之内必然洒出一把五毒神针。而姑娘三十招之后还没发出暗器,我是以猜到可能不是唐十。不过姑娘的‘素水冰绡’在下却是有幸领教了。”

荷衣道:“请随我来。”她把谢停云带到沈彬出事之处,却发现沈彬的尸体已然不见,连自己马上的包袱也一同消失了。

谢停云道:“看来今天到树林子里来的人可不止一拨。杀人收尸绝不是唐家的作风。”

荷衣皱着眉道:“也许是峨眉派自己的人干的。沈彬来找我,一定有不少师兄弟知道。或者他们怕有意外,尾随而来,正好赶上收尸。”

“希望不会引起误会。”谢停云叹了一口气:“峨眉派人多势众,近来却在江湖上连连受挫……”

荷衣认蹬上马,苦笑道:“我和峨眉派的误会已经不少。我还有事,这就去了。”

“姑娘小心。”

风来四面卧当中。

吴悠赤着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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