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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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车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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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哥,快上车!”陈娇说着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我摆一下手,跑向华总。血正从他鼻孔、嘴角往外流,像扎了一把红胡子。他闭着眼,仿佛晕厥了。我使劲拍拍他的脸颊: 
  “嘉园在哪儿?在哪儿?” 
  “快说!”车上陈娇帮腔,脚底下轰着油门。“不说我这就灭了你这人渣!” 
  “还在山庄……12号楼……”华总睁眼,有气无力道。 
  我跳上宝来车。陈娇真棒!坡道上倒车、起步,都是一次顺利完成。车轰着油门上坡,奔向山庄。我问陈娇,怎么会这么及时赶来救我?陈娇笑笑:“军事秘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了: 
  “前不久我收买了老侯,叫他把华总有什么动向、要干什么坏事,及时向我汇报——我不是正跟他打离婚吗,主要是担心那坏东西转移家庭财产。刚才,老侯打电话给我通风报信,说华总让他破坏一辆车的制动,可能是害你和嘉园,就急忙赶来了。”   
  57险胜(2)   
  “对了,你见段教练了?” 
  “见了,快十二点才等到他。他神色紧张。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一出车站,疑心有人跟踪他,忙搭了辆出租车,绕了几个大圈子,才去的酒吧。” 
  “应当不会吧?”我说。“除了嘉园、你和我三个,没人晓得他回来呀。” 
  “他也承认自己可能是太多心,草木皆兵了。”陈娇笑道。 
  “都谈什么了?” 
  “他坦白了华总收买他的事情,请我谅解他。我说,算了,你也救了我,也算将功补过了。这账应当算在华总头上!——他本来还要等你们的。我说天太晚了,师哥和嘉园也不知啥时能赶回来,就劝他回家了;说好明天再聚。” 
  “你做得对!在外头度日如年,教练一准也归心似箭了。”我感慨。又说:“刚才你把华总撞得不轻,差点儿就结果了他。” 
  “活该,是他罪有应得!” 
  我和陈娇赶到云台山庄12号楼,见门锁着。也来不及联系总台要钥匙,我用胳膊肘打破窗玻璃,爬进去开了门。在卫生间里找到了嘉园:她嘴里塞着毛巾,被结结实实反捆在水管子上。 
  上车时,陈娇执意把我推到驾驶座上。说她刚才敢开,是急着救人,半道上差点和人家车迎面撞上;这会儿放松了,有些后怕呢!我谦虚道,开夜车我也没经验。嘉园说我,别客气了,咱们还要抓紧时间去报警呢!我就开了。车离山庄,行至那段急弯道前的坡路上,华总及爪牙无影无踪,包括那辆坏桑塔纳。我正纳闷儿,一大团墨似的烟雾从崖底冒出来,扑进车窗。油品燃烧的气味呛得人受不了,嘉园咳嗽起来。陈娇忙按键关上车窗。 
  约半小时后,进了城,直奔市公安局报案。进门前,我们仨还就是否把段教练回来的消息告诉警察进行了讨论。结论是先不说:第一,他是回来自首的,咱们先说了,警察很可能会马上找他来“坦白交代”,性质就变了;其二,教练离家多日,今晚就让他跟家人团聚,睡个好觉吧。 
  负责接待我们的警官姓孙。得知华总有杀害孟医生的重大嫌疑,他立即派车把直接证人吴姨接来。吴姨讲述了那晚华总杀害孟医生的经过,还交出了凶手收买她的一万块钱。做完这些,吴姨朝天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终于解脱了似的,而后神情虔诚地划了个十字。 
  四个人分别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后,孙警官许诺会及时向分管领导汇报案情,并每人发了一张名片,说再想起什么可随时找他。我也回奉了一张名片。他笑道:“乔记者,以后常联系啊!我离婚了,有空闲!”我答应着。要回家时,吴姨不肯走,说她害怕“报复”,孙警官只好叫手下带她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他本来想送我们下楼的,又给一个年轻警察喊去接另一部报警电话了。嘉园、陈娇和我出了楼,正赶上院子有两辆警车闪起了红绿灯,旋风般地开走了。不知哪儿又出事了。在这表面平静的都市之夜,永远会有故事发生。 
  陈娇开车回家了。我打车送嘉园回她的单身公寓。进了房间,她让我先随便坐,“待会儿我有话跟你说。”拿睡衣进了卫生间。我坐在布艺沙发上,脚下软软的是一块西亚风格的地毯。墙上挂着两幅现代派的油画。对面小书房的门开着,里面有书架和一台高级进口音响。地板上还扔着几个大靠枕。我能想象到平时嘉园歪在松软的靠枕上、听着音乐看书的舒坦样子。不知经过今晚,她以后还会有那种轻松平静的心境吗? 
  嘉园洗完澡,冲了两杯速溶咖啡端过来。我渴了,贪婪地喝着。她呷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刚才在云台山庄,华威说了一些话……” 
  “我大致都听到了。” 
  “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那一回咱们月夜飙车后;还有今晚在胶东王大厅,要是罗佳晚出现几分钟……”嘉园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对面楼顶上灰蓝的天空。“你以前说过,女人总是容易被男人表面的东西迷惑。我也是这样。可我早就不爱他了。” 
  “我知道。” 
  “我……”她转脸看着我,还想解释什么。我微笑着把食指竖在唇间。她感激地冲我笑笑。我知道如果两个人能够相互理解,语言反而是笨拙的。于是什么也不用说,会更好。我捉住她的手,回沙发。她温顺地跟我坐下。 
  “想知道华总把我带走、他手下用刀子逼我开那辆坏车时,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强作镇静,可心里怕极了。我怕我真的会死。死了,就见不到你了,就不能爱你了。” 
  嘉园嘴唇嚅动着,眼睛里慢慢盈满了泪水: 
  “乔东哥,你真的爱我吗?” 
  “我爱你,嘉园。愿意嫁给我吗?”我紧握着她的手。“这话在我心里说了一万遍了,今天我才有机会把它说出来。”   
  57险胜(3)   
  “你不会是周星驰的电影看多了吧?” 
  “我不怎么喜欢周星驰,我又不是大学生。我倒是看过两遍《唐·吉诃德》,那个迂腐可笑的老骑士,不知怎么就让我感动了。”我慢慢滑下沙发,半跪在她膝前,用一种笨拙老套的方式向她表白: 
  “你是我心中最崇高最美丽的女王,我愿一生一世守护着你!” 
  嘉园沉默着,泪如破堤的湖水涌出来。她哭了,起初只是无声地流泪,而后捂着脸变成抽泣。我有点儿慌神,心想我没说错什么吧?可我没劝阻她,只是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拿在手里,一张张给她递纸巾。 
  她哭了一会儿,拭去泪,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乔东哥,你是个好人。我也非常喜欢你。可你真的不在乎我曾有过……” 
  我摇摇头。 
  “为什么?” 
  “我爱的是我第一眼看见的那个女孩子。我爱的是她的现在,不是历史。” 
  嘉园深深地看着我,又有泪水涌出来。可她笑着,抱住我。我寻找她的嘴唇,她也在寻找我。仿佛蜜蜂寻找花蕊,阳光寻找春雪。 
  热吻的间隙,我悄声道:“今晚别让我走了吧?”她犹豫:“我可是头一回留个大男人过夜。”“放心,未经领导允许,我不会碰你。”她吃吃笑: 
  “好吧,你睡沙发。” 
  “当然。绅士都会睡沙发。” 
  我在沙发上只躺了一会儿,就听见她在卧室里叫我。我跑过去,见她偃卧在大床上,睡袍已脱下,身上是一袭吊带式葱绿色真丝睡裙,性感得无可救药。我抑制着怦怦的心跳在她身边躺下,一会儿就禁不住诱惑,手试探地放在她绵软的腰上。仿佛粘上口香糖似的,再也扯不开了。我见她没有反感,就得寸进尺往上移动。她不乐意了,用尖指甲掐我的手。我连忙缩手,委屈道:“那你叫我过来干吗?” 
  “还师哥呢,就想沾人家便宜!”她嗔怪。又喃喃道:“我刚一闭眼,就做噩梦——人家要你睡一边壮胆儿。” 
  一种巨大的信任感包围了我。我侧起上身望着她说: 
  “好妹妹,你睡吧。我看着你睡。我会替你把梦里的恶魔赶跑。” 
  像爱抚婴儿那样,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嘴里还唱着催眠曲:“宝贝儿,睡吧。睡吧,我的宝贝……”反复就这两句,自己也觉得单调,于是又即兴唱道: 
  月光下的鲜花睡了, 
  树上的小鸟儿也睡了……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沉入梦乡, 
  宝贝,在明天早上为你醒来! 
  我深情地唱着,心如轻羽,柔软温馨。她闭着眼幸福地笑了,一会儿轻轻打起了鼾。她的大眼睛似睁非睁,呼吸芬芳迷人,丰盈的胸脯美妙地起伏着,如和风吹拂下的芍药花。我呵护着她,呵护着她的梦境。那时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种幸福超越了男女之间的情欲,它单纯而丰富,清雅而余韵悠长。 
  睡了不长时间,嘉园突然发出几声呓语,仿佛目睹到某种可怕的情景,呼吸也急促起来:“爸爸——”嘉园哭喊起来。我急忙推醒了她。 
  她栽到我怀里,低声哽噎着,泪水湿了我的衣襟。她没说梦见了什么,可我能猜到。我再次哄着她:“宝贝儿,睡吧。”她慢慢安静了。我自己也禁不住眼皮发涩…… 
  清晨,两人被一阵顽强的电话铃惊醒,是我的手机。我第一个判断是段教练急着找我,跳下床去客厅里抓起手机。没想到是陈娇打来的。 
  “看早间新闻没有?段教练死了!”陈娇悲声道。“看来还真是有人盯上了他。” 
  原来今早她看电视新闻了。报道说,凌晨一点左右,一名中年男子在大厂路上被汽车撞倒,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肇事车逃逸。死者身上的有效证件证明他就是宏达驾校教练段永杰。一位警官借助电视媒体,呼吁目击者、知情者向警方提供线索。 
  我和嘉园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段教练曾说过,他家就在大厂路上。出事前,他也许已望见了自家窗口的灯光。在外漂泊多日,他一准吃了许多苦,有满腹的话想对亲人说吧?他心头也一定充满了重新过正常人生活的渴望……然而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与其说他为他一时的贪心付出了代价,毋宁说命运对一个悔过者太残酷了! 
  如果不是偶然事故,真的有人跟踪并最终杀害了段教练,主谋只有一个:华总。段要回来投案自首,揭出他雇人杀妻的罪恶,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问题是,他是怎么搞清教练回家的具体时间的呢? 
  我和嘉园仔细回忆昨晚在胶东王一楼接段教练电话时的情景,那个夹着皮包、只转悠不点菜的矮胖男人眼前一闪……我说,这胖子挺可疑的。嘉园说,她也看见那人了。分析说,他没准儿就是华总派来盯梢的,用什么高科技的仪器监听了咱们跟段教练的电话交谈。   
  57险胜(4)   
  我赞同嘉园的判断。现在市面混乱,确实有这类东西在卖。“找孙警官!”我拿起手机,翻摸自己的衣袋。嘉园迅速拉开她的手包,把一张名片递过来。 
  58   
  58湖畔怡情(1)   
  尽管警方及时布控,狡猾的华总还是逃之夭夭了。我住宅小区外的电线杆子上就贴着一张《通缉令》。随着风雨的亲密接触,他那张浓眉大眼蛮精神的脸,日渐黯淡丑陋。据跑海南耍了一圈又回来的同事小苏说,她在三亚街头也见过华总的玉照。就是说,法网名副其实地撒到了天涯海角,他落网应当是早晚的事了。 
  之后,我上班,又陷到东跑西颠采写报道的泥淖里。嘉园也忙碌起来。有时约她见面,一打手机,哦,人在深圳,或北京、天津。连驾驶证都是她手下员工代她领的。偶尔她方便时,我又赶上加班。十月下旬的一天,嘉园出发回来,正好我也有空儿,便相约去上岛见面。她穿了件白底缀樱花图案的绸裙子,显得青春靓丽。喝着啤酒,先相互祝贺拿到驾照,又说起前不久段教练的葬礼。我告诉她有近百人参加了追悼会,除了少数亲友和同事,绝大多数是段教过的学员。嘉园说,她要在家也一定会去的。我又谈起部里本来打算让我写篇段教练的表扬稿,我放弃了;让一个姓苏的女记者去做的:她采访了段的家人和同事,写了篇通讯,前天发了。嘉园说她没看到,问内容。我说大意是段教练甘于清贫,十分敬业,经常带病工作,严格要求学员;还提到他抢救落水女学员的英勇事迹…… 
  “明白吧,历史就是这样被改写的。知道真相的又有几个呢?” 
  “不过,文章涉及的内容也都是真的啊!”她纠正我。 
  “没错,是经过选择和过滤的真实。”我感慨。“我真想找到那个帮教练掇制誓词的作家,请他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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