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8 品花宝鉴 16-30 by (清)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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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8 品花宝鉴 16-30 by (清)陈森-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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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让众客进去,入了坐,主人定了席,重新开了戏,这番畅饮欢呼难以描写。饮到二更,主客皆有醉意,便停了菜,换上果品,散坐一回。 
忽见伺候的上来,说门上回话:说冯少爷来了,要进来。 
华公子怔了一怔,道:“好,就请进来,却无生客在此。”聘才道:“缘何三更半夜的才来?”华公子道:“想必关在城里,无歇处了。”候了好一回,才听得脚步声,两盏小明角灯引路,冯子佩抢步上前,与华公子见了礼,又与众人相见了,却也都为熟识。华公子即令其坐在聘才之上,将要问话,子佩便笑道:“好!如此热闹请客,却不来叫我一声,要我闯上门来。”刘文泽道:“恐怕你应酬忙。知道空闲,我早上就带了你来了。”说得众人笑了,子佩也不理会,便把那些个相公看了一看,即让合席饮了两杯酒,才又自己吃了几箸菜。 
华公子见他光景饿了,便问道:“你今日在何处?怎么这时候才来?”子佩摇摇头道:“不要说起。”才又吃了一块苹果,接着说道:“绝好一局,弄得不欢而散。”说到此,却又懒说下去,华公子道:“为何不欢而散?你且说来。”子佩道:“今日和我妻舅归自荣,同到他的妻舅乌大傻家替他婶娘祝寿。”仲雨听了要笑,子云道:“有了乌大傻,自然就不妥了。” 
文泽点点头道:“这套话倒必定可听,快说罢。”子佩道:“归自荣并约了他小丈人,带了那四个档子。大傻也请了两桌客,并些南边朋友。”有几个会串戏的在内,大家公议:“每人凑钱十吊,共得九十吊,遂叫了全福班演戏。归自荣高兴,与一个姓吕的串了一出《独占》。”文泽道:“归自荣本生得好,就是不该同小老婆另住在城外。听说仍旧窘迫得很。”子佩丢个眼色,文泽不说了,萧次贤冷笑一声,聘才像要说话又不说。 
子佩道:“他们爱串戏罢了,偏又拉上我。”华公子道:“不错,你的戏是唱得最好的,我看比他们还强些。今日串的是什么呢?”子佩道:“和别人串也好,偏偏大傻子死缠住了,要与他唱《活捉》。本来戏名就不吉利,大傻生得又呆又笨,种种不在行,难以尽述,看的人也不住的笑。正到进场的时候,我将帕子套住了他,忽然走进了一群人来,不论皂白,拿出刑部一张票子,给众人瞧了瞧,就一条链子,把大傻子拉了出去。 
里头奶奶们急得哭号起来。众人不晓得是什么缘故,欲待出去劝解,他们已经飞跑去了,没头没脑的叫人怎样,只得一哄而散。自荣是不能走的,还有大傻几个至交在那里,我便一直到这里来。”众人听了也都称奇,仲雨道:“我也猜着八分了。 
这事还是为着归自荣起的,乌大傻不过听了衬戏,吃了镶边酒,便替归自荣担了个苦海的干系。”冯子佩道:“我倒不知,你知是为着什么?”仲雨道:“我也是猜测。我听得人说:乌大傻子造了张假房契,替归自荣借了六百吊钱,听得借主知道了,要告他。我想一定是此事了。”冯子佩道:“有点像,钱是归自荣与大傻两个分用的,如今倒是乌大傻一人倒运了。”刘文泽道:“这个乌大傻子,也生得特奇,又呆又傻,倒是个戏癖。 
城外十个戏园,他每天必处处走到,一个园子里至少也走个四五回。歪着肩膀,最可厌的是穿双破皂靴,混混沌沌的走去走来。略有一面之交就斜着身子站住了,人又不留他,没奈何又走过去。我不看戏便罢,若看戏必遇他的。”次贤笑道:“他也是我们浙江人,我看他书倒像念过的。”张仲雨道:“也不见得,我虽不懂文理,我见他那字就不成个样子。”华公子道:“别讲这些人,管他傻不傻。子佩你会唱戏,你何不上台唱一出,显显本领;况且多少赏鉴家都在此,或者巴结的上,于你有点好处。”子佩啐了一口道:“我又不是相公,要巴结谁?” 
徐子云道:“谁又当你是相公?就是顾曲登场,也是风流自赏的事。况你具此美貌,不教人赞声,岂不也冤枉煞了。” 
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冯子佩有些活动,便道:“今日没有伙计,唱不成的。”华公子道:“怎么没有?你就不和班里人唱,”呶嘴道:“张老二,魏老大就很在行的。”仲雨摇头道:“我不能,况且我只会几套老生曲子,也配不上他。魏老大可以,不但小生,连二花面、三花面全能。”魏聘才只顾笑,也不招揽,也不推辞。徐子云道:“这不用说了,就请魏兄与子佩一试,也是工力悉敌的。”聘才道:“只怕不对路,况且没有请教过子佩怎么样?”华公子道:“这也不妨。关目腔调有不合处,预先对一对就是了。况且我这里教曲的苏州人也有好几个,叫他们伺候场面就是了。”聘才道:“既如此,必须周三的笛子,秦九的鼓板方妙。”华公子便叫人传了上来。在台上伺候。 
聘才便自述所唱《折柳》、《独占》、《赏荷》、《小宴》、《琴挑》、《偷诗》等戏。子佩连连摇头,原来却有不会的,也有会而不熟的,便笑道:“我都不会,看来唱不成。”聘才问道:“你会的是什么?”子佩道:“我会的是:《前诱》、《后诱》、《反诳》、《挑帘》、《裁衣》等戏。”聘才笑道:“也不对,竟唱不来。”华公子身子后边,站着几个八龄班内的,有一个对林珊枝低低说道:“魏师爷何不唱《活捉》,前日不是见他唱过的?”华公子早已听见,便向聘才道:“你何不同他唱《活捉》呢?”聘才尚要支吾,经不得众人齐声参赞,聘才只得依了。子佩笑道:“唱便唱,不要又闹出刑部的案来,将魏老大锁了去。”众人都笑了。子佩颇觉欣然,便又故意迁延,经众人催逼了一回,然后与聘才到后台装扮。聘才是精于此事,毫不怯场,不知冯子佩怎样,先在后台操演了关目,冯子佩倒也对路。但听得手锣响了几下,冯子佩出来,幽怨可怜,喑呜如泣,颇有轻云随足,淡烟抹袖之致。纤音摇曳,灯火为之不明。 
众人甚觉骇异,如不认识一般。华公子已离席,走到台前,众客亦皆站起静看。华公子道:“奇怪!居然像个好妇人,今日倒要压倒群英了。”子佩听得众人赞他,略有一分羞涩;又见徐子云身旁站着蕙芳、宝珠,见蕙芳看看他,便凑着子云讲些话,又凑着宝珠讲些话;又见宝珠微笑;又见刘文泽与萧次贤站着,在一处彼此俯耳低言,大约是品评他的意思。原来文泽与蕙芳倒不是讲冯子佩,倒讲的是归自荣。 
这归自荣原藉江西,寄籍直隶,也进了一名秀才。少年却很生得标致,今已二十七八岁了。生平暗昧之事甚多。家本豪富,其父曾为大商,幼年夤缘得中举人,加捐了中书,现在本籍安享。自荣在京八年未归,糟蹋了多少钱财。家中现有妻室,谎言断弦,娶了乌大傻之妹。又不甚合意,又娶了叶茂林之女为副室,另居城南。叶女在家时,即不安本分,喜交游,而自荣宠嬖特甚。奁资颇厚,被自荣乱为花费,不到两年化为乌有。 
夫妻两个都是不耐贫苦的,未免交谪诮谤。叶女又鼓搔头弄姿,倚门卖俏,那些旧交渐渐走动起来。自荣始虽气忿,后图银钱趁手,便已安之,竟彰明昭著,当起忘八来,并雇了一个伙计在家。士林久已不齿,而自荣犹常常的口称某给事为业师,某孝廉为课友,而一班无耻好色者,亦欲相为征逐。归自荣与叶女住宅,就与蕙芳相近,故蕙芳知之甚详。刘文泽也去吃过酒的。但去吃酒的。自荣必要作主人相陪,故此有些人不愿去。 
张仲雨是更相熟的,就是聘才尚未知道。 
华公子是不喜与闻这些事情,故不理会,只顾看子佩出神,忽叫斟大杯酒来。家人捧上一个大玉杯,华公子叫送到子云面前。未知子云饮与不饮,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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