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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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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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龙不去睬他,早餐桌子上她把麦片放在小宇面前。
  小宇说:“爹爹,我要吃面包。”
  我说:“试试吃麦片,味道极好的。”
  小宇委屈地开始吃麦片,才三口就知道牛奶水果麦片好吃得很,狼吞虎咽起来。
  思龙斜眼看我,含着讽刺的笑。
  我心中很生气,觉得一家子都塌我的台。又觉得思龙那种椰揄又回来了。
  我跟小宇说:“下午我把你送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游泳。”他摇着身子。
  “那么你就乖一点。”
  小宇赌气不出声。我觉得他根本不在听,我已无法控制他。
  这令我很不快乐。
  思龙问:“扬名,你板着脸干吗,不是在招呼小宇?”
  “思龙,你的想法与做法应该与普通女人不同一点。”我说。
  “我说过,在你面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
  “呵,思龙。”我用手捧着头。
  “小宇出去游泳,你看着他比较好一点。”她提醒我。
  “我已经替他穿上救生衣。”我说。
  “扬名,在我这里出事到底不好,你去看着他。”
  我点点头。
  走到沙滩,我有点茫然。思龙的权威,美眷的无知,小宇的任性,都把我夹在缝中。而我咎由自取。
  我能怪谁,一切都是我自己求回来的。
  小宇玩累我就送他回去,车子停在家楼下,我让他自己上去,我不想看见美眷。
  同样地我也不想看见思龙,我把车子开到公司去。
  星期日,偌大的创作部没有人,只有方薇坐在那里。
  “林士香呢?”我问。
  “在家睡觉。”方说。
  “你做的那个长篇剧不获好评,知道吗?”
  “笑话,评我的又是些什么人!具什么资格?”她说。
  “话不能这么说,凡是扭开电视看节目的观众,就有资格批评你,管他是什么人!”我说。
  “施,今天是星期日,一切问题明天才说好不好?”方薇不耐烦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施,我们又不是打你的工,薪水是老板付出来的。”
  “客气点好不好?”我还是得赔笑脸。
  “哼!”她低头再继续做。
  “在写什么?”
  “私人稿件。”
  “干吗跑到公司来写?”

   
 


  
 
 
  
 

10 
 
  “你管我哩。”她浮躁地,“真噜嗦。”
  我荡到自己房间去坐下来,继续用手捧住了头。
  方薇走进来,“有钉书机吗?”
  “玛莉桌上有。”
  “玛莉把钉书机锁进抽屉里去了。”她说。“你的呢?”
  “方薇,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为什么不尊敬我?”
  “算了,施,大家从小职员爬到如今,心照不宣,你要摆上司威风,招考新人进来,对牢他们摆
  “我有那么说过吗?”我看着她,“我对你们摆过款吗?”
  “我在写一个故事,”她置我不理,“一男一女在日落大道遇上了——你知道日落大道?”
  “方薇,你知道上个月我们这一组辞职的职员多达七个?”
  “我不知道,”她抬抬眉,“你别打断我好不好?”
  “他们为什么辞职?”我问,“你知道吗?”
  “做不下去便辞职,干吗?这有什么好问的?”方薇说。
  “为什么做不下去?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来,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
  “我厌倦了,”我说,“听故事说故事,修改故事,然后听人们对我那些故事的评论,我不想再提到这些,饶了我吧!”我大声疾呼。
  “你怎么了?”方薇看着我,“要转行?连卖臭豆腐也要技巧的,你能干什么?”
  我恨极反问:“你又能做什么?”
  “是呀,”方薇说,“我是什么也不能干,所以我把一切精神都花在这里,我可没嚷嚷要改行,我对写故事兴致无穷。”
  “勾心斗角!”我咬牙切齿,“吹拍奉承,踏着人家的身体而过。”
  “哈利路亚!”方薇笑,“你几时变得如此大慈大悲?告诉你,有什么机构不是这样呢?就在一个家庭里,有些子女分的遗产比其他的子女多,你想想同父同母也还有这样的事,何况是大机构?你没有势力?怪自己学艺不精好了。”
  我颓然伏在桌子上。
  “扬名,咱们同事那么久,不是我说你一介书生,混这样也算不错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惹任思龙上身。”
  我不出声。早一个月我已经反驳过去,但是现在我真的出不了声。
  “你以为一妻一妾真的很好玩?”她问,“看你有没有能力承担,看你罩不罩得住。”
  “我想离开这里。”我说,“到远处去,去加拿大,去澳洲……”
  “你去得了吗?最多是做游客,还想有资格做移民?三个月后还是要回来的,那时候你原来所有的也将全部失去,谁会等你?”
  “多谢你的忠告。”我站起来。
  “扬名,桌子上一大叠本子都等着你去看,你别老把工夫推给别人。”
  “知道。”
  我离开公司,看样子我引咎辞职的日子也不远了。我将何以为生呢?我人生的目标,原不止做一个齐人那么简单。
  上了车子,我胡乱地兜着风,终于回到了思龙的屋子,她是明白的,我一定要把我的处境告诉她。
  我按门铃,没人应,于是取出锁匙迸屋子。
  思龙不在客厅,一只水晶风铃“叮叮”地摆动。
  “思龙?”我说。
  我走进房间。思龙伏在洗脸盆上呕吐。
  我吃惊。“思龙,你不舒服?”我问。
  她用毛巾擦面孔,“不,”她强笑,‘小宇回去了?”她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
  我扶着她,“你怎么了?脸色很坏。”
  “中暑。”她说,“吃点成药,休息一下便没有事。”
  “我们今晚吃沙律,别太油腻。”我说,“我来做。”
  “扬名,”她拉住我的手,“你真是爱我的,是不是?”
  我苦笑,叹口气,“我相信是。”
  “小宇的事,对不起,下次他来,我必然好好招呼他。”
  “这是小事。”我说,“思龙,我有大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她问。
  “我的工作……我不想再做下去。不是工作的本身,而是我实在是疲倦,恐怕是当初太过投入
  思龙用手指挡一挡我的嘴唇,“不要解释,不需要。”
  我看着她。
  “我们只活那么短短一阵子,喜欢就做,不喜欢的事不要做,我们不会死的,别担心,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谁说沙漠上没有绿洲?
  思龙始终是了解我的。
  我拨开她的头发,“你是如何中的暑?”
  “开车出城到裁缝那里去,交通阻塞,车子开篷,晒的。”
  “到裁缝去干什么?做什么衣服?”
  “棉祆棉裤。”
  我心中虽然有重担,却也禁不得大笑起来。
  “去拿棉祆棉裤中了暑?”我拧她的脸。
  “你懂得什么!”她也笑。
  我们坐在书房中看电视。我没有好好工作已经多日,浮生中的空闲是要去偷的,坦白的说,我一心不能数用,目前我太急于要周旋在两个女人当中。
  我无暇工作,不想再去看老板的眼睛鼻子,十余年来的容忍突然到达饱和,我愿意在这间白屋里渡一辈子。
  我们看《世界童话集》。
  我们在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这是一个英国的故事……”
  思龙说:“这并不是一个英国的故事,这是一个由莎士比亚叙说的,发生在意大利维隆那的故事。”
  我说:“思龙,你的痛苦是你知道一切,是不是?”
  “你看你,这只是普通常识。”她笑。
  “你第一次听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在什么时候?”我问,“我竟不记得了。”
  “奇怪,”思龙站起来,“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故事已经深深进入我心?不像是儿童乐园里看来的……‘人鱼公主’、‘快乐王子’是儿童乐园的教育,但这不是……当然远在英国文学课之前已经听说过了。”她沉吟着。
  “你相信这故事?”我问。
  “不。”思龙摇摇头,“我不信。”
  “你不相信爱情故事?我以为你是相信的。”我失望。
  她笑了。
  “我有点饿。”她说,“给我倒杯柚子汁。”
  我站起来替她倒果汁,加好冰,回到书房她却不在。电视在播《爱丽斯梦游仙境》:戴挂表的白兔,扑克牌皇后。
  “思龙?”
  她自房中出来,神色很疲倦。用一块湿毛巾掩着前额。
  “我送你去看医生。”我说。
  “不用。”
  “又呕吐?”
  “是。”
  我把果汁递给她,“这样一定要看医生。”
  她转过头去,“不用。”
  我一抬头,忽然心中电光似闪一闪,一切都明白了。
  “思龙。”我轻唤。
  思龙抬起头。
  “你怀孕了?”
  “是。”
  “噢思龙。”
  她坐下来,“别担心,我会有打算的。”
  “打算?什么打算?”我问,“这是你与我的孩子。”
  她笑笑,一点不担心。
  “难怪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我感动,“思龙,人家说,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是一件事,肯为他怀孕又是一件事。,”
  她还是笑,隔一阵她说:“每个女人都会怀孕。”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肯为我怀孕。”我提醒她。
  “你的妻子肯,她目前不是怀孕吗?”她也提醒我。
  四个孩子,我咽下一口唾沫。
  “卡通映完了。”她伸手关了电视。
  “思龙,我们商量商量。”我拉她坐下。
  “商量什么呢?”她扬起一道眉。
  “孩子。”
  “我会照顾自己。”她说,“你是知道的。”
  “但是我想照顾你。”我申辩。
  “如何?”她问。
  是。如何?如何照顾她?钱的世界。
  “你一个月要付多少赡养费?”思龙问。
  “五千。房子还在分期付款,一千六。三年后可以付清,连两孩子的生活费,不算多。”
  思龙问:“你赚多少?”
  “一万二。”
  “另外那笔余数,还可以照顾一个妻子与一个孩子?”她笑,“当然,可以省一点……省。这个字我不大懂。”她一个呵欠,“我很累,咱们睡吧。”
  “思龙一一”
  思龙打断我,“扬名,无谓的空话说来干吗呢?”她站起来,打开大门出去了。
  我耳边响起方薇的话……你以为一妻一妾真的很好玩?看你罩不罩得住,看你有没有能力承担……
  思龙躺在沙滩上的帆布椅中,月亮是皎洁的,她不知在想什么。
  我知道我在想什么,看我,工作没做好,丈夫没做好,情人也没做好。
  月光下我看到思龙端丽的侧面,她可是在笑我不自量力?我永远害怕她取笑我。
  她转过头来,低声说:“你别烦,扬名,我们之间,一切没有改变。”
  我只当她这么说是想我宽心,于是点点头。
  “至少我知道你是真爱我的。”她说,“最重要是这一点。”隔壁屋子的洋人打开窗门,盯着我与思龙看半晌。
  洋人问:“你们俩干吗不干脆回到房中去密斟?”
  “在这里妨碍你吗?”我高声问。
  “你一直妨碍我!”洋人嚷,“半夜鬼叫,现坐在门口穷聊!吵死了。”
  思龙只是微笑,坐着不动。
  “可恶的洋鬼子,”我咒骂,“当心我剥你的皮。”
  洋人把窗户关紧。
  思龙说:“你碰见任何事,都会牵涉到国家民族上去,真不愧是个念中文的人。”
  她语气中有很多讽刺。自从我搬进来以后,她对我大不如前。抑或是我多心?换了从前,我们又将展开一场辩论,现在我们已经同居,还有什么好吵的?她这么聪明,什么不懂得。我叹口气,闷闷的坐在书房间,直坐了一夜。
  临天亮时我睡着了,思龙并没有来盖衣。
  这个时候我想到美眷。当时我在电视公司里充当一个小脚色,日做夜做,只要回到家中,美眷总是一个温馨的笑,旧式女人或者什么也不懂……
  我到睡房去找思龙,她的女佣在换床铺,看见我笑一笑。
  “小姐一早出去了。”她说。
  “我五六点回来。”我说。
  我去找旧时朋友商量正经事。
  “电视台工作不好吗?”一人问。
  “开销不够。”我很坦白。
  “开销还不够?我不相信。”他们说,“你应该是够的。”
  “有电影剧本没有?帮你们写一点怎么样?”
  “求之不得。扬名,干电视又辛苦又划不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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