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雪狼 作者:徐大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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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雪狼 作者:徐大辉-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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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眼老狼立即返回领地,集结全群,恶狠狠地扑向目标。 
  狼最凶狠的时候,莫过于饿红了眼,此时置生死与度外,迎着驴、猪主人愤怒的枪口,冲进厩舍,撕碎家畜,体大的几只狼同心协力地拖,小的甩上脊背驮走。 
  然而,失去家畜的主人也红了眼,凶狠绝不逊于狼,集结全村青壮骑手追杀狼群。 
  激烈的枪声撕裂荒原黑沉沉的天空。 
  奔逃中,独眼老狼身负率全群突围的重任,它忽然听见极熟悉的惨叫声音,急忙跑过来。 
  狼王后单耳立中弹倒地,肠子拖出体外,奄奄一息,四肢剧烈地抽搐,绝望的目光望着独眼老狼。 
  驻足的众狼盯着狼王,群体行进中无论谁因负伤掉队,狼王毫不犹豫地下令,将拖累全群的重伤者咬死吃掉,绝不让同类落入捕猎者手里。 
  此刻,独眼老狼迟疑。怎么受伤的偏偏是它啊?大义灭亲说说容易,做起来并非易事。怎忍心吃掉朝夕相处的王后呢? 
  枪声、马蹄声、呐喊声逼近,大地微微颤抖。 
  生死攸关的时刻,为全群的利益,独眼老狼朝狼王后的脖子掏一口,众狼蜂拥而上,顷刻之间,草地上只剩下一代单耳立狼王后的几滩血迹…… 
  狼群奔逃,甩掉了追踪者,赶回了香洼山领地。 
  独眼老狼得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只猪心和一块驴肺。 
  那些美味独眼老狼没动一口,它的行为令族群成员瞠目结舌:叼着驴肺、猪心跑向林子的深处。 
  独眼老狼朝着单耳立毙命的方向噑叫: 
  嗷——嗷呜——嗷! 
  独眼老狼哀嚎一整夜。 
  雨停了,苍鹰飞走。躲过苍鹰追的独眼老狼拖拽着马鹿,昼夜兼程赶往香洼山。 
  26 
  刚点起的灯让风吹灭了。 
  “取灯(火柴)反潮。”吴双说。 
  “我这有。”韩把头擦亮火柴,点着吴双举过来的油灯。 
  外边的马蹄近了。 
  吴双一只手端着灯,一只手摸向枪,没弄清来的是什么人之前,保持警觉和防备是必要的。 
  “老把头,是我,李文胜。”来人下马直奔窝棚,随即推开门,一股硬冷的风踅进来,还带着雨星。 
  “文胜,半夜三更的你来干什么?”吴双问。 
  李文胜一边脱下湿涝涝的蒲草蓑衣,说:“老把头,有个日本人到玻璃山找你,今晚非要见到你。” 
  “是小松原?”韩把头猜到是谁了。 
  “对,叫小松原。”李文胜接过吴双递过来的旱烟袋,猛吸几口,身子暖和了许多,纸白的嘴唇也涌上血色,“看样子事儿挺急。” 
  “我回去。”韩把头说。 
  “黑灯瞎火的,明早再回去吧!”吴双阻拦。 
  “没有极特别的事小松原也不会急着赶着上山来找我,万一有什么事耽误了。” 
  “我和你回去。”李文胜说。 
  “你还没暖和过来……留下帮吴双捉海东青。”韩把头做了一番安排后,骑马离开了。 
  捕鹰地到狩猎队驻地玻璃山路不远,白天天气好也就几袋烟工夫就可以到。此时雨刚停,实际没全停,风中还有雨点儿,地上坑坑洼洼陷着马蹄,行走速度缓慢。 
  独眼老狼拖着大角马鹿过草地,雨陡增了重量,它向前更加艰难。夜幕掩护比白天安全了许多,可放心地做自己的事。 
  韩把头骑马经过草地,发现地上有深深拖拽的痕迹,职业的缘故,崭新的蹄印引起他的注意。 
  “吁!”他一勒缰绳,马慢速下来,顺着痕迹朝前跟踪了一段,印子越来越新,说明离目标不远了,也就在时,他想到小松原还等着自己。 
  韩把头改变了主意,尽管还有些放弃的不舍,调转马头向玻璃山赶去。 
  小松原曾帮助过韩把头。 
  他们俩的结识是韩把头的坐骑——大青骡子的误闯禁地。 
  挑选一片好草, 韩把头将大青骡子拴在那儿, 去忙别的事情, 近丈长的绳子决定了它在相当面积内吃草, 蓬勃的青草够它吃上一天的, 因此主人扔下它不管了。 
  大青骡子没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吃草上,吃饱后它模仿主人的一个习惯姿势,抬头眺望远方。 
  那个风和日丽的夏日,它看到了什么? 
  绿色,还是绿色。 
  大青骡子在绿色间寻找同类——食草的驴、马、骡,一个踪影都没见,无数生命的声音踏着草尖传来,只是没有同类的。 
  一列火车正通过草原,大青骡子看到行走的铁家伙冒着烟,对它产生浓厚兴趣,想追赶过去。也不知是大青骡子顽皮,还是韩把头粗心大意,它没费事就挣脱了羁绊,脱离绳子的束缚后朝火车方向跑去。 
  望山跑死马,大青骡子看着火车离得不远,不停地奔跑却到不了火车跟前,而且越拉越远,直到它听见一声枪响。 
  砰!脆脆的声音。 
  大青骡子猛然站住脚,狩猎队有素的训练,枪响后就不能乱来,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 
  小松原的枪口从空中落下来,刚才他钻出地堡,朝天开的枪。 
  一头大青骡子闯进禁区,铁路线两侧百米内不准有擅入者,人和一切动物。铁路旁一个连一个的地堡昼夜有守备队员把守,黑洞洞的射口正对着划定的禁区。 
  大青骡子不知道自己进入射程,小松原发现后枪口瞄向它,他没扣扳机,漂亮的大青骡子让他不忍杀害,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最好的骡子。守备队员巴不得有家畜闯入,借机开枪杀死,可以改善伙食,吃顿骡子肉也不错。 
  朝天鸣枪表明小松原不打算杀掉大青骡子,开枪正是吓跑它。 
  大青骡子是猎人的坐骑,对枪声的理解不同于其它家畜,放在其它家畜身上听见枪声恐惧、惊慌,接着便逃之夭夭。大青骡子习惯枪声,还喜欢枪声,听到枪声非但不退缩,反倒英勇起来,它纹丝不动。 
  小松原朝天鸣了第二枪。 
  平静的荒原被霍然的两声枪响打破,传向远方后的效果是,守备队部听到铁路线上的枪声,有人立即报告队长: 
  “队长,有枪声。” 
  “哪里打枪?”林田数马问。 
  “南边铁路……” 
  林田数马稍作思考,带上几名士兵觅枪声而去。 
  韩把头是寻找坐骑大青骡子半路上听见枪声而加快了脚步的。拴大青骡子的草地,只剩下长长的绳子,检查绳子他得出这样结论:抹套子(挣脱)跑掉,排除盗贼所为。 
  顺着蹄印寻踪觅迹是韩把头的看家本领,他准确无误地沿着大青骡子的印迹找下去,很快来到铁路线旁,看到举枪的小松原和耸立着的大青骡子,一愣。 
  叫大青骡子到自己身边来很简单,打个唿哨它就会跑过来。他没这样做,是没弄清情况,倘若小松原要开枪射击,这一召唤骡子,反倒会激怒他开枪,毕竟是大青骡子擅入禁区,日本人租借地的草是那么好吃的吗?他不止一次见到守备队员枪杀闯入的家畜,尔后没收。 
  大青骡子凶吉未卜啊! 
  小松原发现韩把头呆愣在壕沟外边,这道半人深的土壕是警戒线,里边便是日本人的满铁租借地,大青骡子是追赶火车越过壕沟的。他望向韩把头,猜出他是骡子的主人。 
  韩把头有两个超人的本领:一个是看脚印寻找动物,另一个是看动物的眼睛知道它想什么。无数猎物在枪口下,各种眼神望着他……小松原的眼色让韩把头看到友善和饶恕,因此断定他不会杀大青骡子。 
  “太君,太君!”韩把头脚踩壕帮,同小松原搭话:“我的骡子。” 
  小松原完全放下枪,往韩把头这边走了走,说:“你的骡子?” 
  “是,是!”韩把头代替大青骡子道歉:“对不起太君,它哑巴畜牲不懂规矩,乱跑乱闯……我回去好好教训它。” 
  “你是什么的干活?” 
  “哦,打猎。”韩把头说出自己的职业,“我需要它……太君,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它。” 
  小松原准备放走大青骡子,未等开口,林田数马带士兵赶到,往下的事情发展就不会顺利。 
  “怎么回事?”林田数马骑在马上,手在腰间别枪的位置放着。 
  “报告队长,”小松原说日语。 
  满耳贯进咿哩哇啦吗沙,咿哩哇啦吗沙,韩把头只能通过小松原的手势和表情猜出他说什么。他想:“对日本人就得顺毛摩挲!” 
  咿哩哇啦吗沙完了,只见林田数马手一挥,几个日本兵冲上去捉住大青骡子,拴在马鞍子上。 
  “坏醋啦!”韩把头看出事情不妙了,日本人要抓走骡子。 
  “回去!”林田数马下令。 
  大青骡子被带走,它回了一次头,目光是那样的无助,韩把头怦然心动。 
  站在原地没动的小松原,在林田数马走远后,向韩把头走过来,站在里侧的壕沟帮上,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条几尺宽的泥沟。 
  “太君要把我的骡子怎么样?”韩把头关注大青骡子的命运。 
  小松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却说:“真是一匹好骡子!” 
  韩把头把拯救大青骡子的希望放在小松原的身上,他说:“太君,请您和队长说说,放了我的骡子。” 
  小松原摇摇头。 
  “太君想吃骡子肉,我可以再送两匹过来,要是骑它,我用一匹好马来换。”韩把头讲着交换大青骡子的条件。 
  懂得中国话的小松原,听出韩把头不惜一切代价换回大青骡子。他决定帮助他,说:“你有狼皮吗?” 
  “有,有哇!还有上好的水獭皮。” 
  “白狼皮呢?” 
  “有。” 
  “队长最喜欢白狼皮。”小松原说。 
  五张白狼皮,再加上小松原从中说情,大青骡子回到了韩把头的胯下。从此,他和小松原结识相交,成为朋友。 
  “小松原夜里赶来找我,一定有什么急事。”韩把头心想,加一鞭子,催马奔向玻璃山。 
  27 
  卢辛和索菲娅并驾齐驱,走进荒原。 
  “过了那道坨子,就是敖力卜屯。”索菲娅说。 
  一道沙丘横在面前。 
  “你回家看看吗?索菲娅。”卢辛问。 
  “家?”索菲娅对这个字眼很陌生。 
  路上,卢辛听她讲敖力卜小屯,讲她的家,讲那次绑票。怎么临近家门,她又这种态度,为什么呀? 
  “不回家看望你父母亲?” 
  “父亲,父亲,父亲……”索菲娅说了一串这个词,口气上说只是作为一个词,和随便的树木、天气没意义区别。 
  卢辛进入中国东北不算晚,当骑兵作战到落草为寇也有十多年,但关东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所知也就是皮毛。同是俄罗斯人,索菲娅就比卢辛知道的多。 
  索菲娅三岁时被放牛的叶老憨从俄人的铁路旁拣回来,作为女儿扶养。敖力卜小屯干打垒土屋里,近二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叶家人知道,尤其是夜晚发生的事,属绝对隐私更不被外人知晓。 
  “老牲口,驴!”叶老憨媳妇那副公鸭嗓,第一次向村人喊叫,没人在意。打仗没好手,骂人没好口,两口子打架什么赶劲说什么嘛! 
  当人被骂成驴,就有两种情况:该人倔强,皮气暴躁涵养差尥蹶子;另一层意思,就触及了伦理道德。屯人知道,许多动物都不肯乱伦的。敖力卜小屯的历史上发生过儿马(未阉的公马)咬死人事件,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叶老憨的老叔叶罗圈。他的名字有来历,只要看胯部下面的几何图形,就知道绰号恰如其分了。 
  “你倒没差枝秧,驴根儿!”叶老憨媳妇公鸭嗓又叫唤一次,这次找到了根据。 
  叶老憨的老叔打了一辈子光棍,眼睛见女人像饿狼似的红眼,好吃懒做的,穷得腚毛净光哪个女人肯嫁他。沾不着女人边儿的男人心更邪,闲饥难忍的叶罗圈,搞了一场恶作剧导致自己丧命,还遭全屯人唾骂。 
  “断子绝孙的叶罗圈!” 
  “叶罗圈缺八辈子德的。” 
  叶罗圈肠子花花着呢!瞧他干出件违背畜伦的缺德事——拉儿马配母亲的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知道马是不肯做这件乱伦事情的,叶罗圈比马有心眼。他使用障眼法:给儿马戴上厚厚的蒙眼。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一团,儿马只感觉有一母马在面前,本能使它完成了公马应做的事。 
  叶罗圈乐得忘形,没去管那匹儿马。 
  儿马完事没走,戴着蒙眼和母马亲近。它的嘴巴接近母马嘴唇,闻到稔熟的气味,意识到什么,顿然暴怒,三下两下甩掉蒙眼。望见是自己的母亲,强烈的愧疚使它做出了在场人目瞪口呆的事:它突张开大嘴,只有狼伤害它的亲人时才张开的大嘴,一口咬掉叶罗圈的头颅。 
  噗!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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