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战情录之四 血魄 中 by云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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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战情录之四 血魄 中 by云雕-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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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算诀别吗?」血魄失笑,「对我而言,这世上并没有人重要到让我在死前还需要牵挂啊!」虽然说这话时跟前是淡金色的长发飘扬,但他早已不记得那人的长相了,仅存心头的丝丝挂念并不足以拖住他的脚步。

「死亡会可怕吗?只不过是结束罢了……哈哈,这场一点也不好玩的闹剧,我玩腻了,所以也该落暮了。」

并没有「以死了结一切那么严重,对他来说,他的人生只是一出身不由己的戏码,就算挣扎着操纵一切,掀起腥风血雨带走无数人命,把整个武林传统给全部颠覆掉……也只不过是在命运安排的可笑舞台上跳舞,当他累到再也不想与历史洪流周旋的时候,唯一能与天命抗争的就只有动手拉下落幕——他拒绝再上台演出,仅此而已,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决心或迟疑。

轻踢马腹,策马走过席君逸与绝魂身旁,血魄继续哼着断断续续的曲词,眼中只剩下远方矗立在千佛山山顶的遥远佛寺。

一直到再也听不见血魄轻哼的旋律,绝魂面色僵硬的看向席君逸。

「你确定我们要帮他?他怎么看都已经疯了。」

他看过疯疯癫癫无所畏惧的疯子,但显然没有血魄这个冷静的疯子可怕。一个几乎摧毁整个武林的疯子,追根究底一然只是因为他不想玩了,所以在主动下台前,要先让这出戏演不下去。

不把人命当人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性命,在血魄眼中,难道当真一切都只是出戏?

天杀的就算他杀了一辈子的人,早就视人命如粪土,但好歹清楚知道人命是条命啊!

席君逸皱着眉,他也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落幕」是血魄自己选择的话,究竟他们所要做的事情是否是多此一举?

但是……又要怎么分辨刚刚说话的血魄是处在一个清醒的状态,还已经疯狂了?

凭借着巫之力的直觉,席君逸忽然理解到,九天龙蛊是把双面刃,在保护血魄的同时,也将血魄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千佛山,传闻昔日有位雕刻师傅为了赎罪,耗尽一生在此山雕刻了千尊佛像,小有凉亭石桌桌角不过巴掌大小的菩萨、如来,大若盘延整面石壁的干手观音……有的随着岁月风化消逝,也有后人陆续增添,在时光悠悠流转间,千佛山上究竟有多少座佛像,已不可考。

而民间或多或少都有谣传只要能在千佛山上数清一千尊佛像,便能洗涤自身的罪孽,或是实现一则心愿。

血魄选在此处为武林喋血做个了断,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五百五十七……五百五十……数到哪儿了?随便啦……反正也没想过要洗清什么善恶因果。」

非常爽快的放弃去寻找第一千尊佛像,一时心血来潮从山脚下把千佛山整整逛了一圈的血魄动作有些僵硬的翻身下马,取下马背上的包袱丢在地上,松开握紧的缰绳,拍拍马匹的脖子。

「成了,你走吧……往后我用不着你了。」

不管与卓洛宇的对决胜负如何,他都没想过自己还能离开这千佛山。

松开手,早就对他身上毒蛊气息畏惧不己的马儿立刻扬蹄向远方跑去,惊恐到只想赶快远离的模样在他血色的瞳眸弥漫上一抹薄雾。

「只剩下咱们啦,小龙。」

亲亲宠物冰凉的鳞片,血魄吃力的拾起包袱,卖力地朝不远处的佛寺走去。

庄严古朴的佛寺弥漫着香火的气味,只有少许落叶的庭院显示被人用心打理过,不过此时倒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想必都听闻了「血魔尊」血魄将在此处与正道决一胜负,所以都避难去了。

矗立在这苍郁参天的山顶,拥有百年历史的佛寺带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飘渺,原本应该是信徒心灵寄托的所在,现在却成为血腥开端之所。

走过偌大的庭院,使力推开正殿大门,正对着桌案上佛像金身,血魄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前,昂然伫立在佛像前,仰头与之对视。

过了良久,才开口感叹:

「小龙,似乎所有的佛祖都是这种脸啊!」

庄严而恬淡,慈祥而沉静,带有一种与世无争的肃穆,又透露出一抹坚定不可亵渎的威仪,让人望之就心生膜拜之意。

不过,再怎么惹人景仰,都只是假的。

凝望佛像唇畔那抹似笑非笑的神畜,血魄的表情逐渐扭曲,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你在神案上隔着香火看人世,看尽世击炎凉与世间丑态,人们颂扬你、膜拜你、祭祀你,却未曾因你慈悲垂怜面得到救赎。」

若世间真有神佛,为何他们四人的哭求不曾得到谁的哀怜?

若世间真有神佛,他岂会需要生饮娘亲的鲜血才能在生死边缘残喘?

「我曾日夜诚心求你庇佑,只换得修罗地狱加诸此身……若天注定倾我一生将背负一切罪孽磨难换不到丝毫宽恕敦赎,继而我杀尽千人,又为何不曾遭受任何神罚……要你,何用?」

若神佛真有灵,为何当他诚心向之下跪时无法得到救赎?

若神佛真有灵,为何他屠杀上千人时没有丝毫显灵……没有救那些在死前哀求佛祖神明垂怜的无助众生,也没有降下天罚来夺走他充满血腥罪孽的残命。

在肉体的剧痛与几乎发汪的思绪折磨间,他向神佛下了战帖——

赌上他一人之躯,献上他此生此世,换得整个中原武林的颠覆沦丧,力求摧毁所有道统与对立……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若神佛哀怜世人,那就夺去他的性命,解救武林众生于水火。

这是一场人与天的拉锯战……

「呵呵……这场赌注,是我赌赢了!你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又或者,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佛,,苦苦执着于与「天」抗衡的他,才是晕可笑的那一个。

「我杀人无数,但有谁能评论我的对错?」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只能扮演罪大恶极、血腥邪恶、万死不足谢罪的大魔头,因为这身颜色早在出生时就注定了他的人生路途上必然充满了血腥,他只是不甘心被世人评断自身的一切价值,不甘心把所有绝望悲痛含恨和血吞。

他不是那么怯懦柔顺到可以逆来顺受的性子,也没有坚强到足以默不吭声的承受一切的不公平,所以他只能磨练自己的爪牙,去反击、去报复,抢在被伤害前先毁去可能伤害自己的人!

不管他怎么胡来都死不了,就表示还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情……他一直是这样说服自己的。既然让他满身鲜血又活了下来,就必须承受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恶鬼的报复。

「呵呵……哈哈哈……」他开始大笑,笑到嗓音沙哑,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随手抹去脸上的血渍,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

毒蛊毕竟伤身,尤其将百蛊练入体内更让毒药浸透五脏六腑,相较于罗煞那种强悍到无与伦比的体质,他的身体只能用日渐衰败来形容。

到了最近的这两年,甚至是靠服用一些剧毒来催化生命力才能保有顶尖的活动力,不过,似乎也到时候了……

大量服用毒蛊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露征兆了,不管是每况愈下的体力,血流不止的伤口,甚至是记不得眨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记性。

他已经遗忘了母亲的窖颜与嗓音,却在想起她的怀抱时心痛,他已经忘了拍着他的脑袋夸奖他的男人是什么模样,却仍在回忆偶尔问过心头时遗憾;他已经忘了与罗煞他们共度的点点滴滴,却还是在见到他们时会忍不住想笑,他已经忘了那中心心耿耿的侍从该是什么模样,只是在思绪间带有细细的无可奈何的挂念……

他已经忘记跟那个男人间有多少甜蜜的回忆,一幕幕、一句句曾经象征幸福的过往,与残酷的现实相应对后,都只剩下滔天恨意。

可是,明明都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心底却还是有情、有恨……丝丝的情意不足挂齿,那漫天憎恨却可笑的成了他继续保持「人心」唯一的羁绊。

是爱多些呢,还是恨多些呢?

或许可以坦率点承认,就是因为到现在都还爱着那个会笑着说喜欢他的男人,所以才会在思及现实后愈发憎恨无法饶恕。

恨他,也爱他,因为爱他,所以更加无法克制的怨恨他……

「或者,这才是你给我的惩罚?」

惩罚他必须亲手杀害所爱之人,尝尽心冷心死之痛。

「可究竟是苍天不仁在先,还足我屠戮人世在先?」

但不管他怎么问,不管他怎么等待,座上的佛祖依然表情不变的……恬淡浅笑。

最后,像是终于放弃了似的,血魄撇过头,漫步走开,将包袱里准备的灯油洒在佛寺内外,最后才捡了个足以挡风的角落坐下,疲惫的呼了一口气。

这折腾死人的破烂身体,幸好到明天就可以丢掉了,不然还不被他给磨死了……

「小龙,明儿个,你想活还是想陪我?」

他继续自言自语,逐渐失焦的目光停留在门外夜空中央的那一轮皎洁的月亮。

九天龙蛊亲昵的蹭蹭他的脸颊,湿凉的鳞片贴着同样冰冷的肌肤,是唯一的慰藉。

「忽然好想那小子……这时候有人帮忙按摩可要舒适的多了……」

只是,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说着心甘情愿愿为他死的男人,那个拥有如月辉般柔和发色的男人,该叫什么名字了……

就算努力在疼痛的脑子里思索,也只能勉强想起那声总带着一丝困惑,却有着更多的信赖的噪音,唤他一声:

「主人。」

第十章

「主人……」

近乎呻吟的沙哑嘶鸣,云飞睁大眼,昏暗不明的视线中,沙尘不断往后飞逝。

奇怪,他记得他因为在卓家主宅附近暴露了行踪,被正道人土围剿,不少人要抓他去威胁血魄或主张把他千刀万剐的……他为什么会在马上?!

混沌的大脑还无法厘清现况,一只手就已经往他嘴里塞了药,又喂了他几口水。

「醒了就好,还撑得住吗?」

从背后传来的庆幸话语带有焦急与关心,云飞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与自己共乘一骑的男人的身分,

「……多谢你愿意相、相信我,韩七爷……」

面对他的道谢,因为出手保下他而差点跟群豪大干一场的韩七只能苦笑。

「不客气,你话都说绝了,我还能不信吗?」

当时他跟他大师兄只是想去卓家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没想到在半路上就听闻卓家主宅大火,卓夫人罹难。

当下他因为担心卓洛宇,便跟师兄一起加紧脚步赶往千佛山,没料到因为师兄一时「想看看中原武林是怎么玩斗殴」的好奇心,竟然撞上正道剿杀「血魔尊」血魄的心腹手下的场景。

而认出他的云飞在重伤之际竟然说出「让我去千佛山把真相告诉主人,此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种话,而后见他还有迟疑,立即用义无反顾的态度求他「把这包里交给我主,绝不能让他们开打」,便欲拿刀自尽。

当场骇得他想也没想的出手相助,然后莫名奇妙地杠上那些群情激愤到已经无法沟通解释的英雄好汉,最后他家大师兄狡诈的丢出会让在场所有人睡上三天三夜直到事情落暮为止的迷魂散,师兄弟两人才得以带着云飞脱身。

么说都有种情势逼人的感觉啊——

听出韩七话语中苦笑的意味,云飞也无力多说什么,以他的实力勉强在那些杀红了眼的众人围攻下支撑那么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只外伤无数,就连身下马匹奔跑的颠簸对内伤颇深的他来说,都差点让他吐出几口血。

「小子,我看你帮他护着心脉比较好,不然我怕他在马上颠颠颠的吧小命给颠掉了。」另一侧骑着马的大胡子很诚恳的建议。

知道他是因为被抓来中原武林没法子赔二师兄去长白山找紫玉人参所以心情不好在搞怪,韩七白了他一眼,关心的替云飞舒缓胸前淤塞的闷气。

「喂,真的不行的话……休息一下?」

他们是要彻夜赶路,可韩七真的很害怕云飞会禁不起折腾就这么样的给挂在半路上。

瞧他连说句话都提不起气了,伤到内腑的内伤还要这样赶路,实在是拿性命开玩笑……

就像是印证韩七的想法似的,云飞才想拒绝就牵动内伤,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血沫沾湿了马鬃,还是靠韩七一掌抵上背心,才能够顺过那口气。

「别管我……就算我死了也要赶到千佛山……」

又是「就算死也要」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把死说得那么容易啊?」韩七快抓狂了。

不管是血魄、卓洛宇、那个姓秦的庄主,还是这个云飞,每个人说到死都说得很爽快,赴死也真的很义无反顾,让他直想骂粗话。

为什么?云飞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快模糊了,只能勉强撑着一口气把话交代完。

「人命最不值钱了……」不是把死说得很容易,而是在这世上,也许人命才是可以交付得最爽快、最简单的代价……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青楼买下他的价钱,二十两。

若是没遇到血魄,他这个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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