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史及其与哲学和宗教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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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及其与哲学和宗教的关系-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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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以为宇宙的最后静寂而死,想起来叫人不可忍受。但宇宙也许不大可能为了使他们高兴而继续维持其存在,不过,在自然的方法中,似乎又有一条摆脱其最后毁灭的出路。这就是霍尔丹及施特尔内所指出的一条出路:如果有无穷的时间,则所有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可以发生。分子巧遇的浓集,可能逆转匀混的作用,而打破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怕结果。辐射能巧遇的浓集,或可饱和一部的空间,而新的物质,即是我们旋涡星云之一,可能结晶出来。我们与无数的恒星,也许就是此偶然事件的一例吧? 

  秦斯所算出的不致发生此偶然事件的概率,虽然极大,但无穷大更大。等候这偶然事件的时间虽然很久,但永恒更久。在无穷久的时间中,这些不可思议的机会之一,或将发生,也有其可能。一个新的“原子的意外的集合”,或可解释过去演化的行动方法,而且当现有宇宙表面上永远化为“辐射的冷辉”之后,重新带来一个新的更始。 

  我们不能说这是很可能的,因为我们的根据已达到或已超过知识的极限。实际上,像分子群的情况一样,其间更有可能发生某种其他机会,阻止此不大可能的偶然事件实现。一切上述的说法,仅是随意的猜度而已。 

  科学、哲学与宗教 

  本书前些部分叙述了哲学的观点,从十九世纪物理学的朴素实在论,一直到马赫与毕尔生的感觉论(后者主张科学仅能提供一个概念上的现象模型),而且最近更发展为罗素与怀德海的数学上的半实在论。 

  随着历史的发展,近些年来,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休谟与康德传下来的哲学得到了新生,而应用于现代科学,特别是应用可以用数学方式表述的那一部分科学,如物理学,但是许多研究其他科学与其历史的人并不相信这种哲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有些人却主张把常识加以系统化就行了。 

  相列论与量子论深刻地改变了物理科学的基本原则,在1930年,认识论(或知识论)可以是(而且常是)建立在物质宇宙的所谓本性基础上,可是到了1939年,爱丁顿提出,反过来把我们对于宇宙的概念建立在物理知识理论的基础上,要更好一些。为了发展关于物质与辐射的现代理论,最好先有一个确定的认识论的见解;寻找知识时,了解我们要寻找的知识的性质,是有帮助的。可是有人批评这个办法是回到希腊人和中世纪人的“先验”的方法去。 

  知识的来源在于我们的感觉以及我们的感觉所引起的意识的变化。简单的觉察只是感官的认识,但可能是获得个别知识的途径。可是意识是一个整体,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意识可以分析为其组成的部分,但这整体总表现为一幅图象或一个结构。 

  很多证据表明,相似的结构也出现在别人的意识里,这也说明有一个本原的结构存在于个人意识之外的领域内。这样,这个综合就被转移到外界去,在那里,字谜画的碎片等着物理学理论去加以组合。但是,直到最近,物理学的理论才不但在事实上,而且在形式上成为一种关于数学上的群结构的理论。 

  根据新的观点,有一种哲学包含在促进科学进步的方法之内。这个方法认为观测是最高的法庭,但是也考虑到客观上存在而不能观测到的量,例如迈克尔逊…莫利实验里的以太速度,或者相当于现代相对论里的隔远事件的同时性,以及海森堡量子波动力学里电子的位置或速度的不定性。 

  即使我们把经验的观测当作物理知识的唯一基础,我们也还是因而主观地选择了那种我们认为是物理的知识,这样发现的宇宙不能完全是客观的。认识论科学所研究的是知识的意义,而不是假定的实体(外界),它的符号就代表了知识的要素。这样我们所达到的是一种有选择性的主观主义,在这里,自然的定律和常数完全是主观的。 

  但是我们真正观测到些什么?旧物理学假定我们直接观测到的是实在的事物。相对论说我们观测到的是“关系”,而这些关系必然是物理概念之间的关系,物理概念却是主观的。根据量子理论我们只观测到概率;未来的概率是可以测定的,但是未来的观测知识本质上是非决定论的,虽然某一特殊事件发生的机遇可能很高,以致可以认为其具有必然性。但是如果不借助于机遇的定律,科学便不能对于将来发生的事件作出预言。 

  科学的各种规律性,可以用观测或实验的办法纳入科学。白光是一种无规律的扰动,可是用棱镜或光栅去研究它,便可求得它的规律性。原子只能以粗暴的干涉法去研究,而这样势必扰乱它的正常的结构。卢瑟福认为他发现了的原子核可能就是他自己造成的。物质消逝了,我们得到的是形式。在量子论中,是波动;而在相对论中,则是曲率。我们所熟悉的自然图象的形式或范型,是我们最容易当作新观念加以接受的,而且这些观念由于被纳入这个形式,便成了“自然规律”——由物理知识的主观方面产生出来的主观规律。所以认识论的方法,引导我们去研究的自然是公认的思想框子内的自然。我们能够先验地预言任何知识必具的某些特性,只因为它在这框子之内,虽然物理学家可以由果溯因地重新发现这些特性。 

  我们所用的数学也是这样——在我们把数学引入物理学的体系内以前,数学是在物理学体系之外的。我们把数学引入进行运算能否成功,全取决于我们的经验相互联系的程度。就数学的观点说来,所需的程序是包含在所谓群和群结构的理论之内的。 

  原子结构的各种超微观定律(现在溶合在量子波动力学中),在质点数目变得很大时,归聚于古典物理学关于物体的各种定律(现在表现在相对论中),因而须用统计的方法去研究它。超微观定律在理论上概括了全部物理学,从原子的角度给我们的知识提供了一个框架。 

  米勒(Miller)认为,如果有任何形式的主观哲学发达起来,它会削弱,最后毁灭观测的科学。两千年来从唯理论到经验论,科学经历了三个阶段。希腊科学家想通过理智的或理性的洞察力去寻求定义。他们相信那些描写普遍形式或结构的定义,而且他们并不把这种结构看做是一定现象的变化不已的实际情况,因而希腊科学是先验的。十七、十八乃至十九世纪初期,科学抛弃希腊的先验论,保留普遍性而修改了唯理论,不容许理论与个别事实之间有什么矛盾。达尔文和赖尔说明了有机物种的变异性从而打破了自然律的普遍性和不变性的观念,引入了进化的历史分析法,于是有人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经验科学。经验论者正是把这种经验科学同新近复活的认识论的各派哲学对立起来。可是物理学的理论仍然很少受到进化观念的影响,因而认识论的方法仍然有活动的机会。 

  在作者执笔写本书初版最后一节的时候,当时看起来科学所遇到的最大危险是美国的反对进化论的“原教旨主义”运动。但是以后出现另外一种更大的危险。在德国纳粹政权兴起到灭亡这段时期内,科学研究的自由,象别的自由一样,在德国和德国所控制的别的国家内遭受到狂暴的国家主义的摧残,象爱因斯坦和哈伯这样的人,都因为种族歧视,而遭到放逐。这些国家利用应用科学和一切其他活动,先是进行秘密的军事准备,后来就是进行公开的掠夺性战争,把这当作科学的主要目的,差不多是唯一的目标;因而为求知而求知的纯粹科学便被抛弃了。不幸,科学主要是为了发展经济的观念,传播到许多别的国家,科学研究的自由又遭到危险。科学主要是追求纯粹知识的自由研究活动。如果实际的利益随之而来,那是副产品,纵然它们是由于政府资助而获得的发现。如果自由的、纯粹的科学遭到忽略,应用科学迟早也会枯萎而死的。 

  布里奇曼(P.W.Bridgman)研究了相对论与量子论对物理学理论的影响。新的实验揭露新的事实,并且,需要新的物理概念;这一切都取决于发现和研究这些新的事实的活动,换句话说,它们是相对于观测者而言的。如果我们了解这个道理,我们便不会害怕将来的思想革命,如象爱因斯坦和普兰克在过去所引起的那种思想革命的影响,我们也不须改变我们对于大自然的态度。我们必须了解逻辑、数学和物理学的理论都不过是我们发明的一些工具,用来把我们已经知道的知识用一种简明合用的方式表述出来,因而不能够达到完全的成功。 

  当我们尝试叙述科学的现状与将来展望时,一部同哲学和宗教联系起来的科学史,于我们实大有助益。实际上,如果没有初步的历史研究,而要叙述科学的现状和展望未来,这种企图是否有价值,颇属疑问。研究具体科学问题的人,或许不需要历史,但如果要想了解科学自身更深的意义,及其与人类思想及活动的其他学科的关系,人们对科学发展的历史,就必须有所了解。 

  科学的成就是尽人皆知的。它在工程、工业、医药方面的实际应用,对于现代国家生活的影响也日益增大。如果世人真的愚顽凶恶而允许另一次大战发生,则科学在毁灭性武器方面的滥用,将使文化受到灾难的威胁。纯粹科学,正在从原子的小宇宙,以至旋涡星云和星系的可见的大宇宙,改进及扩充我们对于自然界的模型。这模型中旧有部分的关系,日益明了,新的部分陆续增加,增加速度之快,几乎使大胆的建筑家都没有时间把它们安插在旧的结构之内。当前进的步子稍微慢下来的时候,未来的一代,就能像上一代一样,把这座大厦统一规划,加以完成。至于现在的一代,则因急忙过甚,无暇及此了。 

  中世纪的人,力求达到知识的完全的合理的协调,把这当做是哲学及宗教的目标,而且大部份人都以为在托马斯·阿奎那的经院哲学的综合中做到这一步。伽利略与牛顿的物理学,推翻了这个自成系统知识体系;科学采取了建立在力学基础上的常识性实在论的态度,而且被用来证明机械决定论的哲学。同的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仍保持一种牢不可破的信念,以为他们是自主的机体,只受自己的自由意志的支配。许多人想把这两个相反的观点调和起来,然而,都归于失败。不得已,他们只好取其一而舍其一,或暂时兼取二者,以待将来的发展。 

  然后,如我们这几页所说的,哲学家们已经开始明白,科学只能阐明实在的某几方面,只能绘出平面的图形,作为自然模型的轮廓。科学正是由于它自己的定义、公理和基本的假设,必然是机械的与决定论的。 

  前一些时候,科学虽然已经脱离经院哲学的综合,但至少其自身是一致的。的确,正如凑合七巧板的各件一样,自身一致,曾经看做是正确性的唯一试金石。但是到了现在,事情虽然或许是暂时的,但很明显。科学给一般思想界带来了自身的不一致性,使科学不但在其上层结构,而且在其自身所根据的基本物理概念上,发生动摇。 

  近年来物理研究,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或者说进入了十七世纪以来前所未有的状态。一方面它的古典的背景,即牛顿的动力学与麦克斯韦的电磁学,依然在应用,依然在产生具有伟大价值的成果。但另一方面,在今日最惊人的发现——原子结构的理论——方面,古典的定律又已失其效用,而我们不得不接受相对论与量子论的概念。正如威廉·布拉格爵士所说;“我们在星期一、三、五应用古典的理论,而在星期二、四、六应用量子论。所谓自身一致性,至少在目前已被抛入大海,我们只看我们遇到什么问题来决定采用这两套观念中的哪一套,以求得结果。”这种矛盾,在一个伟大的知识革命时期,正如在亚里斯多德与伽利略的观念互争权威时期一样,多少总不能免。不过现在的例子,似乎是这种趋势的极端表现形式。布拉格忘记指出我们在星期日甚至可以采取第三套的观念。 

  科学必须承认宗教经验在心理方面的有效性。很明显,在有些人看来,对于上帝的神秘而直接的了解,正象他们对于人格的自觉,或对于外界的知觉一样真实。正是这个通神的感觉,及其所引起的敬畏与崇拜,构成了宗教——对于一般人来说,仅仅是受到灵感的瞬刻所看见的幻境,但对于圣徒来说则是一种与生命气息同样正常,无所不在,而永远存在的经验。我们无须、而实际也不能明定上帝的定义为何。凡认识上帝的人,也用不着要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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