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7-银狐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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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7-银狐之劫-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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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文化的辉煌和没落。蓝枫艺术馆将在那个古朴典雅的小庭院,接待中外游客。他想到了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年女友,现在已是卓有成就的雕刻大师。    
    村里老人说,那艺术馆是当年蓝瑛住过的地方,他认为这是无从考据的事情,完全是村人们为了攀附名人穿凿附会的杜撰。据他所知,那是蓝家祠堂的旧址,被蓝诗文花了三万元买下来,翻造成楼房而已。蓝枫她以山水为伴,以艺术为友,年复一年地在自己艺术追求的领域勤奋开拓着,往日的勤奋,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成果。而自己这些年放弃了学业,进入官场,轰轰烈烈地辉煌了一阵,倒像是彗星划过天空那样顷刻陨落了,回想起来仿佛是一场梦。    
    他在被妈妈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内低首徘徊,想着心思。黄狗一直跟着他,他想这狗真好,并不因为他的落魄而冷落他。妈妈招呼他去吃早饭,他回到了堂屋。很久没有和母亲她老人家共进早餐了。这种天伦之乐在公务倥偬之际是难以享受得到的。现在他被官场贬谪之际,他想尽尽孝道,好好陪陪妈妈了。但是他又能干什么呢,连昨晚换下的衣服都是妈妈洗的,一切家务他都不会干。他只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一边喝着大灶熬出的香米粥,就着鸡蛋小烙饼和酸豇豆,一边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次回乡他准备长住一阵,或者干脆就是一个诗意的安栖之地了。因为他隐隐有一种被官场逐出的感觉。尽管这几个月他遇到一系列从未遇到过的人生风浪,先是被当成非典疑似病人住了近一个月的医院,形同监禁。后是以隔离观察为名住了将近两周省纪委二三招待所,其实也是不叫“双规”的“双规”。后来又住了不到十天的人民医院,被确诊为胸膜炎复发。这两个月几乎遇到了一连串一生从未遇到过的大事。他卷入了“非典”,又卷入了老板腐败案的漩涡。    
    出院前,在人民医院的普通病房,肥肥非常关切地再次来探视他,话说得很小心,语气却是代表组织通知他:“国鹏同志,你暂时回去休息一下吧,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你的非典疑似隐瞒去疫区的问题还没处理呢。”    
    他脸上涨得通红想分辩几句:“书记,您是知道的,我根本得的就不是‘非典’,现在医院已有结论。”    
    肥肥微笑着,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正因为如此,需要冷处理。我想说的是老板出事的事在我们这个系统引起了轩然大波,你仍然处于浪潮漩涡的中心,因此也需要回避,暂避一下对你是有好处的,再加上你的家庭矛盾也需要有时间来缓解。等这一波浪潮过去,你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回来,我们仍是欢迎的。所以你回去可以调整心态,调养身体,以利今后的工作。”    
    


第七部分某种令人高深莫测的平静

    他知道于凡上任要进行新一轮的人事调整,进行权力的再分配,也即是人事上重新洗牌,结构布局上的重新规划。这都需要时间,过去老板当政的时候,他的崛起和辉煌都成了昨日黄花,他的仕途将断送在这场在劫难逃的“非典”灾难,这是难以抗拒的命运,面对命运他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起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长吏,脱然有怀,来之靡途。”摆脱贫困是当时出仕的初衷,历经官场浮沉,他已有了某种“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的恍如隔世之感,他有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情怀。虽然作为昨天官场上奔驰的一匹骏马,猛然地打住有点不习惯。他的犹豫彷徨,仅仅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维定式的惯性反映,也隐隐地透出他不甘心于官身的从此失落,当官的感觉那毕竟是外人难以品尝的一种欢乐。宝马香车,应者云集,喝五吆六,颐指气使,一言九鼎,顺昌逆亡,权势带来的气势、氛围,是令人留恋的,那种感觉确实如性交中的快感那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如大鳄粗俗地表达那样“日妈妈的,有权真好,要什么有什么呢,看我长得丑八怪似的,多少小妞还追着我不放呢”。当知道这官场颓势一切都无法挽回后,他欣然地接受了组织的决定,先返乡休息,静等事态的平息,抑或还可东山再起。    
    肥肥为他的茶杯续了续水,把她带来的一束香气馥郁的白色栀子花插在他床头柜的花瓶里,转身去盥洗间往花瓶里注入了水。这个动作很亲切,也使他很伤感,前后几次住院,境遇大不相同。过去鲜花终日不断,礼品堆满床柜,礼金数量惊人,属下亲友络绎不绝地前来探视,手机比开会还热闹。这次住院真是清清静静,干干净净,花瓶里空空荡荡,门庭冷落车马稀的现实,使他感到了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既使他仍具希图东山再起寻找失落辉煌和显赫的雄心;同时又使他增长着归隐林泉,寻求精神解脱的愿望。两者就这么此起彼落地在胸中来回激荡。这就是某种抉择,抉择中的矛盾会产生人生的痛苦,他现在就是在痛苦的旋涡中跌宕。    
    这干净整洁的病房哪里来的一股恶臭,似乎每年到春、秋两季都有这一股臭气向城市袭来,今年尤甚。肥肥关上了病房的窗户,恶臭有所减弱。他认为这是入秋后,厕所反阴所致,也并不太当回事。    
    一股幽香飘入他的鼻息,那是栀子花的香气。肥肥像是大姐姐一样看着眉头紧锁的他。她平静地告诉他:“再告诉你一件新闻,分管我们的副省长吴仕昌主动辞职,要回到大学担任博士生导师去了,他原来就是省环保大学的校长,是处理环境污染的专家。三年前就向省委、省政府打报告要求辞职,继续回校从事环境污染治理的研究。在繁忙的领导工作之余他已发表了五篇在世界上有影响的论文。昨天上午九时,针对省城两年多找不到恶臭的臭源问题,在省环保大学召开‘省城环境空气恶臭污染控制专家论证会’。这是吴副省长辞职后在公众场合第一次以环境污染专家的身份主持了会议。在论证会上他提出他在副省长任上的调查表明这恶臭源于省城周围的七家化工企业,还有老板搞的那家中日合资专门使用化纤材料的服饰加工厂中的硫化氢、二硫化碳等污染因子。加上日方将他们淘汰的夕阳产业化纤布生产和服饰加工企业向中国大陆转移,使用化纤染剂的氧化剂、催化剂、去污剂、荧光剂,而又往往缺少某种环保净化配套措施造成的恶臭。吴副省长,不,吴教授提出了综合治理,逐步缓解的方案,获得专家的好评。吴仕昌教授最后动情地说:‘我从政十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回到我所熟悉的书房课堂,再干我终生喜好的写作和执教的本行,真令人惬意。’他的这番话,与会专家抱以热烈的掌声。”    
    讲完吴副省长的事,肥肥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神态。仿佛希望他能够向吴副省长那样豁达平静地对待官场的去留,共产党员嘛,要能上能下。但是,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着某种令人高深莫测的平静。    
    他只是淡淡地说:“报纸上报道了。难怪于凡抢在吴副省长解脱之前来到了集团公司,原来三年前就知道吴副省长去意已决了,吴副省长给秘书安排的集团公司总经理位置可是三十万年薪呢。”    
    他心中想说而未说的是,我要有二十万的年薪叫我当省长我都不干。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苍白的天花板出神。鼻腔残留着每年八月、九月份如期来临的恶臭和栀子花芳香的混合体,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味儿。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半晌无言,惟有热泪潸然而下,伴着眼泪的是两行清水鼻涕突泻而出。    
    肥肥善解人意地掏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得太多,过两天我派车送你回家乡去看看,你好像参加工作以来就未休过假。”他抽泣着点点头,他恨自己的软弱,怎么像娘们那样一到关键时刻忍不住流泪。这个官场真的有这么可留恋的吗?    
    饭后,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视观看省台的《新闻纵横》专题片,名叫《服饰业巨蠹的覆灭》。他意外地看到了久违的老板,不过老板现在坐在被告席上。电视台交叉播出了玫瑰双子楼豪华的办公室及银雀台饭店的豪华套房,老板在各种场合的慷慨陈词的反腐败言论,对腐败分子的痛斥,大言不惭,义正词严,面色庄重,声色俱厉。这种场合他大部分都经历过。    
    


第七部分平静地等待法官的判决

    老板的那些发言稿都是他起草的,不过老板念起来显得格外抑扬顿挫,激情满怀。走进镜头还有大鳄。大鳄穿着条纹的囚犯制服,光头发青,目光呆滞,皮肤松弛,肤色有点发暗。在说到给老板行贿的感觉时,反复说的一句话是“这个女人太贪”。他终于看到了老板从来不带人去的豪华住宅,那是在紫霞湖畔,满载湖光山色的一幢独院三层小别墅。别墅现在已被检察院查封了,打开贴有封条的橡木大门,杂乱的大厅,光可鉴人的紫檀地板上堆放着高档的洋酒,文玩字画,博古架上金玉雕琢的菩萨就有好几座,金虎金豹张着血盆大口,仿佛吞噬着人间的一切。书房的书架上全是高档羊皮图书,烫金的封面,显得豪华而庄重,但是打开扉页竟空空如也,全是摆饰。惟有一排老板和娄副秘书长策划的《古今中外服饰大全》精装套书是真有内容的,但是现在受到国际服饰协会所代理的一百多个国家二百二十多名著名服饰设计师的投诉,说是侵犯了该协会会员拥有的著作权,要求赔偿一百五十万美金。在豪华的老板桌上堆满花花绿绿的纸币,有美元、港币、澳元、欧元、人民币、一沓一沓的存单和价值数拾万元的洋酒洋表。播音员说老板接受贿赂四百五十万元,私分小金库一千五百万元。老板、大鳄、狼外婆都各得五百万元。镜头推向了一尊纯金打制的千手观音佛像。使他大吃一惊的是,这是潘晓虹瞒着他代表林浩送给老板的厚礼。播音员说这位服饰业大老板精心地设计着自己的人生道路,借助改制的机会大肆鲸吞国有资产化公为私,他设计了某种政商两栖管理经营体制:在管理上依然保留着行政部门的权力级别,经营上按市场化的企业模式走。权钱的互换,在内部就可操作成功,形成了一个业务、财务由主要领导干部一人说了算的管理经营模式,这是一个上下联手权钱互换的腐败链。她一手抓权,一手抓钱,以钱换权,以权谋钱,在短时期内成了政治和经济上的暴发户。老板甚至对着镜头毫不羞耻的坦承,她和一些服饰业老板的关系就是,你支持我从政,我支持你赚钱,我官越做越大,你钱越赚越多。集团公司就是要搞成政府、企业、商业三者合一的联合体,最佳的模式就是行政性的翻牌公司,我就是这个翻牌公司的老板娘。她还很形象地比喻她在贪污受贿的过程是以纯情少女到娼妓的堕落,开始从政时我带有美好理想,就像一个花季少女初涉情场,羞羞答答,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对工作对事业就像对一个爱人那样专心致志地关爱,只是官越做越大,权也越来越大,面对的诱惑也就越来越多,目前官场对诱惑的制约来自道德说教多,体制机制的制约少,只要有一次经不住诱惑,偶尔失身,也就消除了心理障碍,越来越无顾忌,丧失廉耻感后的堕落是没有边际的,是一种彻底的堕落,这就是政治娼妓和经济娼妓了。因为我们出卖的是道德、良知和党性原则。那自己就只能无耻地将官场看成情场和欢场,把人民授予的权力当成妓女可出卖的资本。老板的言论如雷贯耳,简直匪夷所思。面对庄严的法庭,在做最后陈述时,这位正厅级干部面前摊着厚厚一沓稿纸,像是平时作报告那样,她用青筋裸露的手轻轻整理了一下齐耳短发,这短发在短短的半年里,已经花白了。洗却了铅华脂粉的她,着装朴素,那身浅灰色的西装套裙他非常熟悉,那是价值三千的集团制服,是银狐狸牌的,这身灰制服衬托着她苍白的脸,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丰满显得有点皮松肉耷。她缓缓地掏出了老光眼镜戴上,双手支撑着被告席,开始用抑扬顿挫的官腔作最后的陈述,那神态仍然不失良好风度,像是领导干部面对众多群众在演讲。他赞叹老板在生命最后关头的沉着镇定。但是那架势与过去在台上一样像是在做最后的表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行将伏法之人有必要作这样的表演吗?    
    请听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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