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当代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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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当代文学史-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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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到几乎许多作家,而每个作家感兴趣的又不止一个流派。这样,在一个 

作家身上可以表现出多种探索倾向,一部作品也可能进行多种手法的尝试, 

因此这种具有异端倾向的文学现象带有实验或模仿的性质。作家首先关心的 

是方法和技巧,对于现代派得以产生的一些根本性的东西,比如人生哲学、 

思想意识、社会心理、生活方式等等并不多加留意,中西方不同的心理文化 

背景、历史渊源、社会结构和社会发展阶段的差异及所有这一切给当代中国 

作家造成的基本限定,也尚未被充分注意;因此批评界便有“伪现代派”之 

讥,现代主义各流派在中国文坛草草巡行一周,前卫作家们兴奋而慌乱地对 

各种新式武器操练一番之后,“现代派热”便由绚烂趋于平淡了。 

     意识流小说。在现代主义思潮涌动之初,意识流几乎就是现代派的同 

义语,因此意识流的影响最早也最广,至80年代中期,意识流已成为作家广 

泛运用的创作方法和技巧,在一部分作品中表现得相当突出,如赵振开《稿 

纸上的月亮》、刘索拉 《蓝天绿海》、高行健《雨、雪及其它》、莫言《欢 

乐》等。《稿纸上的月亮》写一个作家困兽般的生活,面对稿纸枯坐三天,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世界是具体的,而他的内心却是一片茫然。在一次报告 

会上,大学生们起哄、嘘他、甚至递条子辱骂他。本来他每天可以写八千字, 

 “像喷泉一样”,可是现在他对自己的作品、自己的存在都心存疑虑。 

      “这是个寂静的早晨。每隔一年,胡同里传来爆米花那沉闷的响声。阿 

富汗战争正在进行。一架大型客机在法国南部坠毁。”而他关在屋里,“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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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过冬的苍蝇。”用嘴吹去玻璃板上雪白的烟灰,烟灰像鸥群掠过水面,鸥 

群把他引入童年的海边,大海里葬着他捕鱼的父亲,父亲留下了他,他将留 

下他的作品,而他还在世,他的作品已被抛弃了,他将从生命中消失得无声 

无息……。 

     但是仍有狂热的文学青年,女大学生带着习作求教,年青人的激情、勇 

气、执着与技巧拙劣的作品中跃动的生命本能激发了他,于是抖擞精神重新 

铺开了稿纸。 

     小说在叙述上有充分的自由联想,现时现刻的场景与人物的心理流程并 

行交错,有时会大幅度跳跃,但脉络清晰,文气畅达,并且凝练而蕴藉。 

      《欢乐》中的意识流呈现出另一种形态。农村青年齐文栋五次高考不中, 

于是用一瓶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小说一开始,这个失魂落魄、疲惫、绝 

望的年青人跌跌撞撞地从家中窜出来,便将我们带入了他奔赴死亡的梦魇般 

的旅程,在死意已决,了无牵挂的情况下,白云苍狗般的意识之流喷涌而出, 

将他的全部人生经历袒露无遗,社会情状与个人遭际,民族文化与个体发生 

重叠交混,其驳杂粗犷充满野性蛮力的辞语之流,狞厉怪诞,扑朔迷离的意 

象之流更如雨后山洪,横冲直撞;沉甸甸、毛茸茸的谷穗,茂密的、弥漫着 

浓烈松香气息的原始森林,将凿刀般的利喙刺入血管用力吸吮的跳蚤和苍 

蝇,散发着怪味、形状奇异、从父亲坟头上爬出来的花蛇,“生死搏斗!考 

中了成人上人,出有车、食有鱼,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书中自有颜如玉, 

学而优则仕!”其间又常常夹杂着冷峻的幽默:领导对高大同说:同志,我 

要把你拉出泥坑!高大同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说:耶路撤冷八格牙路阿门! 

领导说:请你说中国话……高大同打老婆给灌辣椒水、上老虎凳,“用了四 

十八套美国刑法,四十八套日本刑法,她宁死不屈!”院子里骚乱时,“娘 

倒背着手,野鸭子凫水一样走出来。”在这里,意识流手法与魔幻色彩、黑 

色幽默交融为一体,显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现实与魔幻。80年代初,胡安·鲁尔弗、巴尔加斯·略萨等拉美作 

家的作品陆续传入东土,尚未引起充分注意。1982年,加西亚·马尔克斯获 

奖的消息传出,两年后其代表作《百年孤独》中文本出版,魔幻现实主义始 

形成强力冲击波,那云雾缭绕、爬满毒虫怪兽的安底斯山对一些中国作家构 

成一个新的诱惑。在有着类似拉美的“神奇现实”的西藏、湖南和有着“谈 

狐说鬼”传统的齐鲁平原,魔幻现实主义得到了最有力的反响,其中莫言的 

红高粱家族小说,韩少功、叶蔚林的传统文化批判小说和扎西达娃的神奇地 

域小说最具特色。 

     莫言自称一直是按“革命现实主义”方法写作的,多年以后被马尔克斯 

提醒,悟出小说应该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于是有了红高粱等一批热血沸腾 

的小说。在那如火如荼汪洋恣肆的红高粱地里,“爷爷”、“奶奶”父母兄 

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杀人越货,抛头洒血,繁衍生息,他们活得贫苦、 

艰难,却任心任性,自由洒脱,未经现代文明雕琢的原始生命的激情和能量 

随意喷射、不拘形迹。小说以第一人称叙事,语气平静而冷峻,仿佛在讲一 

个古老的传说。《红高粱》起首一句便使人对这种无情的冷静咋舌:“一九 

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叙述的冷静与场 

景的火爆炽烈相映现,更显出非现实的传奇色彩。马尔克斯的神话氛围,家 

族血缘,对性力量的渲染在这里都有表现,时空处理上也有明显借鉴,比如 

 “七天之后……我父亲在剪破的月影下闻到了比现在强烈无数倍的腥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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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便来自《百年孤独》中著名的“多年以后……”叙述方法。而莫言借 

助于魔幻手法所要张扬的,正是一种充满浪漫激情的理想的生命状态。 

     韩少功的《归去来》描绘的是一个迷离惝恍的世界,“我”到了一个陌 

生的世界,却处处觉得眼熟,素昧平生的人们似乎都认识他。他自认为叫黄 

治先,可这里的人都称他马同志,说出很多让他感到若有若无的往事,后来 

他益发迷惑不解,不知自己到底是否来过这里,对自己的身体也感到陌生, 

世界上是否有个叫黄治先的,这个黄治先是不是他本人?他完全糊涂了。从 

整体构思看,酷似鲁尔弗的《佩德罗·巴拉莫》,又有《百年孤独》的影子, 

小说中“我”的感觉状态,正是现实中人们麻木、健忘、对生活无所用心的 

写照。 

     拉美作家大都把自己的文学成就归之于置身其中的“神奇现实”,相比 

之下,喜马拉雅山麓和雅鲁藏布江畔的独特地貌、奇风异俗,西藏复杂的历 

史、现状,神秘的宗教信仰和独特的伦理道德观念,更是一个变幻莫测,光 

怪陆离的世界。扎西达娃,一个汉藏混血的具有世界眼光的作家以他那支鬼 

使神差的笔描绘出了这令人目炫的“美丽新世界”。他的一系列小说:《西 

藏:隐秘岁月》、《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及《冥》、《归途小夜曲》 

既表现出独特的观察视角,洋溢着纯正的酥油味,又显示整体构思上的巨大 

概括力和象征意味。那几乎与世隔绝的廓康,到住户家借宿,并勾引了风流 

女子的人罴,持密修士使人生而死、死而生的“起尸法”,七旬老妪的突然 

受孕,飘飞的尸身,神秘的旅人与山洞……这一切是那样令人难以置信,却 

又是那样真实具体、和谐自然,它是现实,又是传说、神话,马孔多与约克 

纳帕塔法 (福克纳家乡)的精气神汇入扎西达娃笔下的视野,形成独具一格 

的风貌。 

     ③梦魇与荒诞。1985年至1988年间残雪的骤然出现,使人们意识到荒 

诞文学在文坛已渐成气候,《山上的小屋》、《阿梅在一个太阳天里的愁思》、 

 《黄泥街》、《苍老的浮云》已完全摒弃了惯常的观察视角,再现的因素已 

极其稀薄,它们所展露的是经痛苦的挤压而严重变形的心灵对现实世界的梦 

魇般的感受,充满了反常、颠倒、破碎与怪诞,“大老鼠在风中狂奔”,小 

妹说着话,“左边的那只眼变成了绿色”,“父亲每天夜里变为狼群中的一 

只,绕着这栋房子奔跑,发出凄厉的嚎叫。”至于那条古怪的黄泥街,“果 

子一上市就烂了”,这里的狗爱发疯,“养着养着就疯了,乱窜乱跳,逢人 

就咬,夏天人们总要穿上棉衣沤一沤”,直到沤出蛆来,一辆邮车在街上停 

了半个钟头,烂掉了一只轮子,老翁生下了双胞胎,女人产了大蟒。 

     新时期荒诞小说最初所着力表现的是社会意识的荒诞,李准的《芒果》, 

宗璞的《我是谁》、《蜗居》、《泥沼中的头颅》,张贤亮《浪漫的黑炮》, 

都是以变形、夸张的手法表现社会政治的弊端及人性的异化,官僚主义的荒 

谬可笑等等,借以批判现实,寻找自我,抒发忧患情怀。林斤澜的《催眠》, 

唐敏的《太姥山妖氛》等作品透过社会政治层面,深入探讨人的文化心理和 

民族性,北岛《幸福大街十三号》,多多的《大相扑》,格非的《褐色鸟群》, 

马原《涂着古怪图案的墙壁》则进一步揭示生存本身的荒诞感,从而与 50 

年代西方的荒诞文学发生深层呼应与沟通,但是其中表现出的价值虚无主义 

也引起人们担忧,因为经济文化远欠发达的现实中国与处于后工业社会的西 

方国家面临着一些根本不同的问题,若对此丧失警惕,则荒诞文学便有邯郸 

学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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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文化反思与文学寻根。文学进行的社会、政治、历史反思必然会深入 

到文化层面,同时拉美的文学爆炸提示人们开掘自己脚下的民族文化岩层, 

以寻求文学之根。于是一股以“寻根文学”或“文化反思文学”命名的文学 

潮流汹涌而起。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阿城的“半文化小说”,郑义的 

 “黄土高原系列”;以韩少功为首的古华、叶蔚林、何立伟等阵容宏大的“湘 

军”的一大批作品,王安忆的“小鲍庄”,贾平凹的“商州系列”,使“寻 

根文学”成为令人瞩目的文学现象。 

    李杭育本无意“寻根”,但他早在1983年就发表的《葛川江上人家》、 

 《最后一个渔佬儿》、《沙灶遗风》却开了“寻根小说”的先河。他的笔触 

越过处于表层的生活事件、戏剧性冲突,集中描写不相容的文化类型和生活 

方式的对峙。阿城的《棋王》写一个 闹中取静、特立独行的棋迷的人生经历, 

作者精心营造的是一种感觉、氛围和境界。郑义的 《远村》和《老井》写生 

活在古老习俗和传统中的乡民们面对严酷现实的生存选择,韩少功的《爸爸 

爸》以荒诞的手法和神话结构完成了对现存文化的“寓言式”解剖,而文明 

与愚昧的冲突则是其中心话语。王安忆的《小鲍庄》以不动声色的描绘展示 

村民们的文化心态和意识结构在时代政治影响下的渐性变化,贾平凹的“商 

州系列”如《腊月·正月》、《山城》、《商州世事》、《古堡》等等,则 

从山水风物,人情世态的诗意描写中探询历史与现状的关系,表现人情人性 

之美和生活的魅力。 

    ⑤新写实小说。当着新观念、新方法和新技巧被推向极端而感到后继乏 

力的时候,新写实小说却独辟蹊径,从普通人的日常生存状态发现了新的艺 

术世界。如果说此前先锋派小说往往与舶来的现代主义各流派存在对应关系 

的话,那么新写实小说则吸收了各种思潮喧哗与骚动之后沉淀下来的部分, 

包括吸收了历史上已有的现实主义方法的活的部分,所以它既是异端倾向的 

回归,又是现实主义的深化和更新。 

    新写实小说以真诚、严峻的态度面对现实,注重现实生活原生形态的还 

原,具有现实主义精神,从其不避生活的繁冗琐细,刻意表现生命本能陷入 

困境的冲突看,又近乎自然主义,而它总体上对人的现实存在及终极意义的 

关怀,对生存状态、生命体验的剖析,对人的处境和位置的探索,叙事的反 

讽效果及种种超现实的手法,又体现着现代主义精神。因此,当 1987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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