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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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房子-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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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琼说,是呀,情人很浪漫,安娜和渥伦斯基够浪漫了吧,结果怎么样?卧轨自杀。吃
亏的是女人。如今的时代,流行婚外恋,找情人非常时髦。对于那些出于种种原因和已婚男
人做情人的女子,我不敢妄加评议,只是我不做情人。如果我也有家,你也有家,我们做情
人可以,大家是平等的。连连对连连,排排对排排,师长对师长,军长对军长,碰了,打个
平局。你有家,我没家,我们做情人,这就不平等了。你的家庭生活不如意了,和妻子吵架
了,性冷淡了,——你不是说妻子性冷淡吗?——就到外面找情人解闷了,寻求个慰籍,补
充补充。烦腻了,掉头就走。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的家,美其名曰“浪子回头”,老婆孩子乐
融融。而我呢,靠你的施舍度日,嚼你的感情残渣。也许有短时的快乐,最终吃亏的还是我
。孤灯伴随终身。你来了,我不能象妻子那样欢欣鼓舞、怡然自得地迎上去,对你说一声,
“你回来了!”“回来了”,就是到家了。而只能象小侍女一样怯生生地问一句“你来了?
”“来了”就是还要走。你要我的时候,你就来了,我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这就是我做
情人的下场,我只是你的一个驿站。

    连英说,你说得危言耸听,哪有那么严重?你要知道,即使我们真的做情人,我虽然有
家,可是我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已经很不幸,也许比你更不幸,因为我一方面得不到爱
,一方面又受一种家庭情感破裂的痛苦,这是双重的痛苦。再说,我与你的爱,是相互的。
我得到慰籍,也以自己的全部感情对待你,把我的感情倾其所有,交给你了!见不到你时,
我心里一片暗淡,生活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见到你的一瞬间,这是我的节日,其他的日子我活
着,却没有爱。所有的日子都象是为这一天做准备,所有的感情都为你积蓄,然后,我全部
带给你。不错,见面的时间可能很短,可这是没办法的,况且,你可以伴孤灯度过一生,但
我身处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中,可能还不如“伴孤灯”呢!我们至少同样不幸,你何必只看重
自己的痛苦,轻视我的痛苦呢!爱是一种相互给予。这些话,只是我就客观情况我们做情人
来说一说的,也许我说的不准确。我可能过于同情自己和我的男同胞了。我想同情女同胞,
可是在我认识的人中,我没有见到哪个人是如你所说的:她全心全意地爱一个已婚男人。

    亦琼不喜欢这种试探和暗示,她愤怒了,不!凭什么要让单身女子全心全意爱一个已婚
男人?这完全是你的自私,是对两个女人的损害。你想屋里占一个,外面霸一个,脚踏两只
船,还要人家全心全意爱你。你空谈什么爱情?你要觉得你的家庭已经破裂,你可以离婚,
干嘛要守着家庭,还让另一个女人“伴孤灯”?其实在你的心中,始终有一架天平,不论你
怎么厌恶妻子,砝码还是偏向她的。你们是共过患难的夫妻,是一条战舰上的人,谁也没有
权利来破坏你们的家庭。谁都看得清楚,你看得更清楚,心里明白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有
文化,我会写漂亮的信,我会让你感到开心,不断给你惊奇。我还有性,还是副教授,你讲
师能让一个副教授做你的情人,这是你的骄傲,你在我身上找你妻子没有的补偿,而后把我
踢开,你就来演一出改邪归正的戏,让你妻还把你爱怜个够,同情个够,你就舒舒服服过你
的享福日子,当你的老太爷。这太残酷了!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你,你一下火车我就很喜欢
。但我要警告你,我是带刺的,我决不做你的情人。我的占有欲是很强的,要么,我整个得
到你,要么,我不要。“宁可玉碎,不要瓦全”。我决不跟别人分享可以属于我的人!

    说到最后,亦琼哽咽起来了,眼里噙着泪花。连英被震惊了,他上前来拍亦琼的肩头,
你太激动了,你对男人有偏见。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

    亦琼一扭身子,大喊,别碰我!她泪流满面,望着连英说,这一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从
一开始你就做着“环儿”来套我。看看你的信说得有多么好听,“纵有千山万水横在我们中
间,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友情的加深。我们并非为一种暂时的慰籍而相识、相处,我们相处是
因为发现了生活有了新的意义。这是一种纯洁高尚的关系,一种纯洁高尚的感情。想到你的
热情亲切,我觉得不再孤单,想到你的鼓励,我感到自己有了新的价值,你的这种鼓励和督
促,又使我渴望提高自己,发展自己,成为一个更好,更善良,更有才学的人。当我想到,
生活中有一个能够理解我的人,我感到温暖、快乐,‘人生有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
之’,我对这句话有了新的感受。我觉得你有一颗很好的心,我为你的心而与你相识相处。


    你为我的心而与我相处,可是你想没想到,你这样步步紧逼地和我谈感情,叫我不能和
别的男人正常地谈对象,你把我的心全占完了。我节节败退,没有招架之势。你让我的心受
痛苦,到头来,你说我把你的浪漫情感和真诚的友谊全破坏了。我说不过你,我甘愿认输。
我凭我的最后一点理智觉悟了,我不跟你来往了,我自己救自己,你还跑来干什么?

    亦琼号啕大哭起来。连英连说,轻点,轻点,邻居都会听见的,不知你出了什么事。

    亦琼仍不收声,我不管那么多了,我憋了一年,还不兴我哭吗?你把我害苦了哟!

    连英说,我知道你的痛苦,不然我干嘛赶来呢?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坏,那样不负责任
。就是要负责任我才来看你嘛。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即使我们不能发展新的关系,也要好
说好散嘛。你说呢?

    他象哄孩子一样,哄着亦琼慢慢止住了哭声。临了说,你呀,就是爱任性,爱冲动,真
象你信里说的,要哭,就哭它个天翻地覆。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亦琼抹着眼泪,不好意思笑了。

    连英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递给亦琼说,这是我在来之前写的一点感想,你看看,就知
道我的想法了。

    亦琼接过来,看了一眼标题:“一个幻想者的梦”。太厚了,一下子看不完的。她一看
时间,已经凌晨1点钟了。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周老师家住吧。他把房门钥匙都给
我了。

    连英说,好吧。让我抱抱你。

    他把亦琼搂在胸前,双手使劲箍着她的腰。亦琼用头抵着连英的胸膛,没有反应。他没
敢吻她。




 


                           第十六章 豆腐脑            


    已是深夜,校园静悄悄的,只有沙沙的下雨声。亦琼撑着伞,送连英到周老师家去住宿
。单独的一间书房,原是周老师的儿子住的,进出很方便。

    亦琼说,你休息吧,不要再看书了。睡个好觉。早上我来接你。

    连英抱着亦琼,在她耳边说,你也好好休息吧,累了一天。

    亦琼嗯了一声,挣脱连英的怀抱,告辞了。

    独自撑伞,走在夜雨中,亦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夹着两声哭后的抽搭。她确实感到
累了,回到家就上床睡了。突然,她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刚才连英去周老师家时,
给了她一个他来之前写的东西。亦琼翻看起来……

    一个幻想者的梦

    ......火车在浓绿的山岭间行驶。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窗子是敞开的,他可以
随时伸头朝前看。前方出现过一个山洞,又一个山洞。个个山洞,从远处看都象巨人的眼睛
,带着不同的表情:或活泼,或沉静,或呈笑意,或现出怒容。

    见到她时,她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他走进了一个宁静的校园。树,很多很多,每一棵大树都温柔地守护着一片清水般的凉
爽的绿荫,象是在守护着一个静谧而美丽的梦。天色渐晚,几片玫瑰花瓣一样的云彩飘在天
空上。校园中浮动着阵阵悠远的香气,这香气仿佛是从云霞中散落下来的。

    他进入一幢楼,来到一个房门前,轻轻地敲着门,他觉得很怪,不懂这门是什么材料做
的,敲出的声音跟他心跳的声音一模一样。……门自己无声地开了,他迟疑地走了进去,看
见了她。她正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很大的镜子面前,细心地梳理头发。他从没见过她本人,
只看见过她的两张照片。可是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也从镜子里看见了他,但没有站起来


    "请你等一下,我得好好地把头梳完。”她说,“因为我要结婚了。”

    他呆住了。好象喃喃地对她表示祝贺,可是他自己也没听清说了什么话。

    "你家里好吗?”她转过身,问道。“我记得,我在给你的信中告诉过你,应该好好与
妻子相处……”

    是的,他想起来了,她是这么劝过。要不是这么劝,他还不会在给她的回信中,表明他
爱自己的妻子。他是一个男人,有自己的自尊心,当他爱着的人向他反复劝告,要他爱自己
的妻子时,你叫他能说什么呢?……后来的事情不知怎么记不清了。好象是,他回了次家,
同意了妻子提出的离婚要求。

    他是自由的了。他很想到她这儿来看看,看她时,说什么呢,他没有想清楚。因为她曾
经给他写过一封信,告诉他,她不想再与他打交道了,要他把她的信都退还给她。他翻看她
的信,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副图画,她对他讲过自己哭、笑,自己在哪儿休息。她告诉过他
,她的整个经历。他眼前不时地浮现出她的面容,她的身影。她还对他讲过,自己小时候穿
家里人做的凉鞋,上学是中队长,放学是野丫头,她的脚趾至今可以象螃蟹爪一样张得很开
,开玩笑时能把好友挟得直叫痛……她把这些都告诉了他,他觉得她是信赖自己的。也许,
该怪自己写的那封信……可是,她又能叫他怎么说呢?她那么聪明,应该能理解……



    他这么想着。

    "......现在,我也要有一个和美的小家了。更得这么劝你了。”她说。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他说。

    "怎么……”她认真地打量他,表情在迅速变化:惊讶、怀疑、嘲讽。“噢,我明白了
。所以你到这儿来了。对吗?也许,你可能还想对我说,你爱我,是不是?大概你还要告诉
我,因为这种爱,你失去了原来的家?……可惜,已经晚了。”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心里想的,好象真的是这些。她怎么知道的呢?不过,问这又
有什么用呢?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应该知趣:自己该走了。“祝你幸福……你就要有
一个和美的家了。”他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也许不该问,可是你知道,我再也不会
来了……在我们通信的那段时间里,你爱过我吗?”

    "爱过,”她的声音变得柔和,表情也有些凄然。这叫他看了心疼。

    "那时我多么盼你的信呵。给你写信时,我常常是流着泪的,”她说着,俯身从桌子下
面找出一个墨水瓶,“你不知道吧?我写信,不光用墨水,也用泪水。我流泪了,就让泪水
滴落到这个墨水瓶里。在那段时间,我写给你的信,墨迹是很淡的,就因为,墨水中有泪水
呀。后来,当我不再爱你的时候,就用另一种墨水给你写信了……墨迹淡,说明我对你感情
深,这是用泪写的;墨迹颜色深,就表明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你是聪明人,细心的,
怎么就没理解我的这种暗示呢?”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象分成了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听了她的话,要流泪了;另
一个则嘲笑他,不相信她说的话。

    他觉得自己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他爱她。他多么想能为她做点什么事!他想告诉她,
她误解了他的那封信。她的信来了之后,他多难过,最后,他终于同意了妻的要求。他就这
样来到她这儿,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只能为她祝福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目光使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她似乎懂得了他要说而没
说的这些话。这真奇怪呀!

    "你说的,真的吗?”她问。

    他想,我没说呀,可是他说道:“是的,这次,我本来是想……不,我不说了,已经晚
了。”他说着,把带给她的信递给她。

    她却没有接。

    "这些信,不是我的呀,你再看看!”她笑了,“我的信,你早已寄给我了。”

    这么一说,他忽然也觉得,手中的信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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