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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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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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伯离飞机越来越近,他看到的飞机也越变越扁平,似乎它们都遭过挤压。 
  他爬到靠近的一架飞机那儿,用手一摸,不禁目瞪口呆:这原来是以半英寸厚的胶合板仿照“喷火式”的外形而制造的飞机模型,涂上颜色作伪装,还用绳索固定其位置。 
  所有的飞机都是如此。 
  数量有1000多架。 
  费伯站起身,从眼角注视着帐篷那儿,一有动静就随时卧倒。他在假机场周围转了转,打量着那些模拟战斗机和轰炸机,联想到刚才看到的电影布景似的部队营房。他被所看到的种种迹象中的真实意图弄得眩晕了。 
  他心里明白,要是再往前观察,还会发现更多类似这样的机场,更多只造了一半的营房。如果到沃什湾那里,一定会发现一队用木板建造的驱逐舰和部队运输船。 
  这是一个圈套,它设计庞大、构思精巧、造价昂贵,可以说是尽善尽美,却令人不能容忍。 
  但是,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他只能受蒙蔽于一时,不会长期地被骗下去。可是这种伪装的企图并不是欺骗地面上的旁观者。 
  它的真实用意是要蒙蔽空中人员。 
  即使是一架低空侦察机,上面装有最新式照相机和快速胶卷,拍回的照片也将会无庸置疑地表明:照片上有庞大的部队结集,有大量的武器装备。 
  难怪参谋部估计入侵会选择在塞纳河东岸。 
  费伯估计,为了造成这一假象,一定还会有其他手段。英国方面常常用信号向“美国第一集团军”发指示;所用的密码他们知道可以破译;从西班牙到汉堡的外交邮袋里,一定有许多伪造的间谍情报:手段不胜枚举。 
  英国人为了这次入侵,已经花了四年的时间在武装自己。这期间,德国的大部分部队在同俄国人交战。盟军一旦在法国有了立足点,其攻势将无法阻挡。德国的惟一机会就是:他们一到海滩就要抓住他们,在他们一下渡船时就要把他们一举歼灭。 
  如果德国人在等待的地点上出了差错,也就失去了惟一的机会。 
  整个战略部署在一刹那间显得明朗豁亮。这个部署很简单,但极其卓越。 
  这个情况他一定得告诉汉堡。 
  他又犹豫着:汉堡会不会相信。 
  在战争中,战略部署很少因一家之言而更改。他的地位很高,但是能高到可以改变部署的程度吗? 
  那个白痴冯·布劳恩根本不相信他。多年来,他对费伯一直怀恨在心,恨不得抓住每一个机会对他加以诽谤。卡纳里斯、冯·罗恩纳……他对他们又不能信赖。 
  还有一件事:无线电发报的问题。他不想把这样的情报用无线电传送……几个星期以来,他就有一种感觉:无线电使用的密码已不再完全可靠。英国人一旦发现他们的秘密曝了光……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要获得证据,要亲自把这份情报送到柏林。 
  他需要拍摄照片。 
  这儿庞大的伪装军队要拍下来,然后他就去苏格兰那儿的德国潜艇,再把照片亲自交给元首。这是他能够采取的惟一办法。 
  可是拍照需要光线,那就要等到天明。他后面不远处有个坍塌的仓库,他可以在那儿过夜。 
  他核对了指南针便往那儿走。仓库的距离比他想像的要远,走到那儿花了一个小时。这是木头造的房子,已经很陈旧,屋顶上有些洞。由于没有吃的东西,老鼠早就跑了。但是屋顶上储放着干草捆,因此室内有蝙蝠飞舞。 
  费伯在几块木板上躺了下来,可是怎么也不能入睡,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现在他自己就可以改变战争的方向。 
  5点对分黎明降临,但费伯在4点20分就早早离开了仓库。 
  他虽然未能入眠,但毕竟休息了两个小时,身心安宁下来。此刻他精神饱满。西风劲吹,天空无云,月亮虽已下山,但星光在高空闪烁。 
  在时间上,他把握得恰到好处。天色渐渐明亮的时候,他正好到了可以看见“机场”的地方。 
  哨兵仍然待在帐篷里。他们若是还在睡觉,算是他们的福气。像这种值勤——费伯以自己的切身经验体会到:黎明前几个小时若是不能入眠,那种时光实在难熬。 
  若他们真的走出帐篷,他只好把他们干掉。 
  他选择好拍照的位置,往莱克牌相机里装上35毫米的阿克发牌快速胶卷,它可以拍摄36张。他指望胶卷的感光成分没有受损,因为那卷胶卷从战前就收在手提箱里,一直保存到现在。战争期间在英国不能购买胶卷。胶卷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它一直存在隔光的袋子里,从来没有接近过热的东西。 
  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远方露出一道红边时,他开始拍照。他选择了不同的有利角度、不同的距离拍下了一系列照片。最后一张是个特写镜头,拍的是一架假飞机。这些照片不仅将暴露虚假的军事设施,也将揭示事实真相。 
  拍完最后一张照片,他从眼角察看到了动静。他赶忙卧倒,爬到了胶合板的“蚊子”下面。帐篷里面出来了一个士兵,他走了几步,往地上小便。他又伸懒腰又打呵欠,然后点了支香烟。他看了看飞机场周围,打了个冷颤,又进了帐篷。 
  费伯爬起来,跑了。 
  跑了四分之一英里,他才回头看看,已经看不到机场了。他往西边走,到营房那儿去。 
  这次间谍活动的成功将非同寻常。希特勒一向认为自己一贯正确。如果有人能提出证据,再次证明元首正确,专家们全都失误,那他得到的将远不是拍拍背之类的夸奖了。费伯已经知道:希特勒把他看成德国谍报机关里最出色的间谍——这一次的成就可能将让他取代卡纳里斯。 
  如果他能完成使命。 
  他加快速度,一会儿慢跑20码,一会儿步行20码,然后又慢跑,在6点30分到了军营那一带。这时天已大放光明,他不能接近军营,因为那里的哨兵不是待在帐篷而是待在无墙遮挡的棚屋里,能看得清周围的一切。他隐身在一个障碍物后面,从远距离进行拍照。普通的照片上只能显示出一座军营,如果把照片放大该能显示出欺骗性的细节。 
  他已经拍摄了30张,这时就要返回小船。他又是急急忙忙地赶着路,因为他一身黑色装扮,背着的帆布包里还装着东西,在禁区的原野上出没,很容易引起怀疑。 
  在途中走了一个小时,除了碰上野鹅以外,他什么也没有碰到,终于回到了铁丝网那里。翻过铁丝网以后,他那紧张的心情才缓和下来。在铁丝网里面,他受到怀疑的可能性很大;过了铁丝网他就处于有利的地位了。他又恢复了观察野鸟。钓鱼划船的人的身份。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他轻松地走过河岸边狭长的丛林地带,自由地呼吸着,昨天一夜的劳累和紧张心情渐渐消失了。他以为,再航行几英里以后,把船停泊下来,还能睡几个小时的觉。 
  他到了运河这儿。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只见朝阳下的小船看上去很漂亮。小船一启航,他就煮茶,然后—— 
  突然,船舱里走出一个穿军装的人来,开口就问:“啊,啊,你是什么人啊?” 
  费伯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显得沉着镇定,气度从容。闯进船上的人身穿地方军上尉制服,腰系带扣的手枪皮套。他高挑个子,不过看上去快到60岁了。帽子下是灰白的头发。他并没有掏枪的举动。费伯一面打量着这一切,一面搭话:“你跑到了我的船上,要问也该是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地方军的斯蒂芬·兰厄姆上尉。” 
  “詹姆斯·贝克。”费伯仍然站在河岸上。一个上尉巡逻不会是一个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 
  “度假。” 
  “到哪儿去了?” 
  “观察野鸟。” 
  “天还没有亮就去了吗?沃森,看住他。” 
  一个身穿粗斜棉布军服、手持滑膛枪的年轻人站到了费伯的左边。费伯打量了四周,他的右边还有一个人,还有第四个人在他身后。 
  上尉在大声问话:“下士,他从哪边来的?” 
  从橡树顶那边传来了回答:“长官,从禁区来的。” 
  费伯在琢磨着双方力量的差异:四对一,加上树顶上的下士,便是五对一。五个人只有两支枪:一支滑膛枪,一支是上尉的手枪。他们基本上都是非正规军。较量起来,小船对他也能有帮助。 
  他说:“哪儿是什么禁区?我看到的不过是一点铁丝网而已。喂,那种老掉牙的短枪你就别老拿它对着我好不好?当心枪可能会走火的。” 
  “哪会有人在黑洞洞的时候观鸟?”上尉问。 
  “如果你乘着天黑把自己掩藏好,鸟儿醒来时就看不到你。这是观鸟的方法,人人皆知。是啊,地方军爱国心很强,有警惕性,很不错。不过,我们也别扯远了。你们要不要检查一下我的证件,再向上面汇报一下?” 
  上尉稍有犹豫。“那只帆布包里是什么?” 
  “有望远镜,照相机,还有一本参考书。”费伯说着就要把手伸进包里。 
  “不,不要动,”上尉说,“沃森,查查包。” 
  这是——非正规军犯的过失。 
  沃森说:“举起手来。” 
  费伯把双手举到了头上,右手紧紧靠在夹克的左袖子那儿。他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几秒钟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一定不要响起枪声。 
  沃森站在费伯的左边,持枪对着他,一面把帆布包的盖口揭开。费伯从袖子里拔出匕首,先打乱了沃森的防卫阵脚,接着就用匕首刺他的脖子,一直捅到刀柄,另一只手把那年轻人的枪夺了过去。 
  河岸上的两个士兵向他逼近,待在橡树上的下士也跌跌撞撞地爬下树。 
  沃森瘫倒在地,费伯把匕首从他的脖子上拔出来。还在船上的上尉摸索着解枪套,费伯纵身跳进了养鱼舱,小船摇晃着,上尉也东倒西歪。费伯用匕首对他猛刺过去,但是相距太远,没能刺中,刀尖先刺到了他的军衣翻领上,跳开了,结果伤了他的下巴。上尉的手本来在掏枪,这时赶忙护着伤口。 
  费伯猛地转过身,面对岸边,就见到一个士兵正往船上跳。费伯前迎一步,伸出了挺直的右胳膊,以8英寸长的匕首尖直捅往船上跳的士兵。 
  士兵的冲击力量也撞倒了费伯,匕首从他手中落下,士兵倒在匕首上。费伯跪倒,但想拔出匕首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上尉正在解手枪套。费伯纵身扑去,双手直抠上尉的脸。上尉已掏出了手枪,但费伯的拇指也在死抠上尉的眼睛,上尉痛得失声大叫,竭力推开费伯的手。 
  第四个巡逻兵这时跳上养鱼舱,船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费怕丢开上尉来对付第四个巡逻兵。此时的上尉即使能打开保险,也因双眼看不清而无法开火。第四个卫兵手持警棍,向费伯猛击过去。费伯闪向右边,警棍没有击中他的头,而是击中了左臂。费伯的左臂顿时失去了知觉,他用手侧面猛击卫兵的脖子,这一掌击得又准又狠。卫兵经受住了,这实在令人惊奇,只见他抬起警棍,再次出击。费伯向他逼近,与此同时,那受击的左臂已恢复了知觉,他感到一阵阵剧痛。他抓住卫兵的脸,反复推来扭去,只听咯噔一声猛响,竟把士兵的脖子扭断了。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只听到警棍再次猛地落下的响声,这一次,棍子落在费伯的头上,他身子滚开了,晕头转向。 
  上尉咚咚地向他逼来,但走路仍然踉踉跄跄。费伯对他猛推,他一个趔趄跌倒在船舷上缘,帽子飞了,人也落在河里,扑通一声,巨大的浪花四溅。 
  从橡树往下爬的下士,离地面还有6英尺就跳了下来。费伯从被刺死的卫兵身上拔出匕首,纵身跳上河岸。沃森还没有死,但也活不了多久,因为血正从他受伤的脖子里向外涌。 
  费伯和下士面对着面。下士有枪。 
  下士受了惊吓,这是可以理解的:就在他从橡树上往下爬的几秒钟里,那人就干掉了他的三个伙伴,而且还把第四个推进了河里。 
  费伯打量了那支枪。枪实在旧得不像样子——简直就像博物馆的陈列品。下士要是相信这支枪还真的能够打响,他可能早就开了火。 
  下士向前跨了一步,费伯发现了对他有利的因素:对方的右腿有点跛——可能是他在下树时弄伤了的。费伯从侧面迎上去,这样下士若是转身把枪口对准他,就不得不把重心落在受伤的右腿上。费伯用脚尖抵住一块石头,然后用力踢起了石头,乘着下士的注意力集中在石头上,他动手了。 
  下士抠动了扳机,什么动静也没有,那支破枪卡了壳;即使打响了,也打不到费伯身上。下士的眼睛在盯着石头,跛了的腿使他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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