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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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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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点30分左右。” 
  布洛格斯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一只红斑猫,那猫高兴得又是眨眼睛又是呼噜呼噜地叫。“车子里的油多不多?” 
  “有大约两加仑——可是他拿走了我们的购油证。” 
  “汽油是定量供给的,你们两位女士怎么能领到?” 
  “农业生产需要。”埃玛在为自己辩护。她脸红了。 
  杰西哼了哼。“我们很孤单,又是长老。我们分配到汽油也是当然的。” 
  “我们去看电影时,总要到食品店,”埃玛补充说,“我们可不浪费汽油。” 
  布洛格斯笑了笑,摆摆手。“好了,不用担心——分配的事与我的部门无关。那小车车速是多少?” 
  埃玛说:“我们从来没有超过时速30英里。” 
  布洛格斯看看手表,说道:“就是那样的速度,他现在已行驶75英里远了。”他站起身来。“我要向利物浦那边报告详情。你们没有电话吗?” 
  “没有。” 
  “是什么样的莫利斯车子?” 
  “一部考利。诺曼喜欢叫它‘牛鼻子’。” 
  “什么颜色?” 
  “灰色。” 
  “注册号?” 
  “MLN29。” 
  布洛格斯一一记了下来。 
  埃玛问道:“你看,车还能找回来吗?” 
  “我看能——不过车子可能不怎么完好了。一个人偷了汽车,开起来就不会怎么爱惜。”他往门口走去。 
  “希望你把他抓到。”埃玛大声说。 
  杰西送他出了门,手里仍然握着那支枪。走到门口那儿,她一下抓住布洛格斯的衣服袖子,像在戏台上演戏一样小声说:“你说说——他是什么人?逃犯?凶手?强奸犯?” 
  布洛格斯对她看看,只见她那碧色的小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很激动。他低下头来,对她耳语道:“你可别同任何人说啊,他是个德国间谍。” 
  她咯咯笑起来,一副高兴的样子,心里在估量着:他显然与她看情趣相同的电影。 

  
  
第十七章



  费伯经过萨克大桥进入苏格兰,已是刚过中午。他经过了萨克大桥收费所——那是一幢矮小的房子,上面挂着牌子,声称它是进入苏格兰的第一幢房子。门上悬挂着一块木板,上面书写的是什么结婚的美丽传说,费伯看不懂。等他再向前走过四分之一英里到了格雷特纳村庄①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这儿曾是私奔的情人成婚的地方。 
   
  ① 格雷特纳村庄(Gretna):苏格兰一个村庄,距英格兰边界12公里。苏格兰法律规定:男女双方只要在证人前宣布其结婚意愿便可成婚,因而该村曾为英格兰情侣寻求便捷婚姻的处所。1940年,此种婚姻被禁止。 

  由于早先下了雨,道路还有点潮湿。但是阳光下水分蒸发得很快。这里的路标、地名牌又重新竖了起来,因为敌人入侵的紧张气氛已经有所缓和。费伯急速行驶,越过了英格兰低地的一系列村庄:柯克帕特里克、柯特莱布里奇、埃克尔费坎。田野开阔,令人舒坦;绿油油的沼泽地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途中他曾在卡莱尔那里停车加油。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人,身上的围裙也是油腻腻的。她并没有问些使他感到棘手的问题。他把油箱及右侧踏板下的副油箱全都灌满了油。 
  这辆双座的小汽车他很喜欢。车子虽然很旧,但每小时仍然能行驶50英里。在苏格兰山地上上下下,那台4缸、1548cc的侧阀式发动机工作起来平稳又不知疲倦。坐在皮面座位上驾车也很舒服。这时他按了喇叭,想赶走前面一只离群的羊。 
  他穿过了小集镇洛克比,越过了阿南河上景色秀丽的约翰斯通大桥,开始登比托克山峰。他发现自己使用三挡车速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从爱丁堡沿海岸公路可以直接到达阿伯丁,但是费伯决定不走那条线路,因为苏格兰的东海岸大部分地区以及福思湾两侧都是禁区。沿岸10英里宽的狭长地区不允许人入内。当然,地带那么长,警方不可能全都派上警察防卫。不过,费伯说什么也愿意从警戒线外面行驶,以免受到检查和盘问。 
  说到底,他终究还要进入禁区——不要进得过早,宁可晚些时候进云,他转而思索着:如果他受到盘问,该怎么混过去。近两年来,由于石油的定量配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个人驾车游玩已被完全杜绝;有的人确因行路必要而拥有汽车,若因私事偏离规定的线路,即使只偏离了几码远都有可能遭到起诉。费伯曾经看过一则消息:某个著名的乐队指挥坐了牢,就因为挪用农业用的汽油,把几个演员从剧院送到了萨沃伊饭店。一架兰开斯特轰炸机要耗油2000加仑才能飞到德国的鲁尔区,这样的事在报纸上被无穷无尽地大肆渲染。费伯感到最愉快的莫过于浪费汽油——否则那些汽油有可能在正常情况下被用于轰炸他祖国的飞机。可是他现在怀揣重要情报,若因为违反汽油配给规章受到阻拦和逮捕,这简直是难以容忍的讽刺。 
  困难的确存在。路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军车,他又没有军方通行证;要说他在运输生活必需品也不可能,因为他车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他眉头紧锁,思考着:这年头谁能旅行呢?休假的海员、官员。少得可怜的度假者、有技术专长的人……对呀,他就是个工程师,是某个高深领域里的专家,比如在齿轮箱用的高温油方面,他就是专家,要开车去解决英弗内斯一家工厂的生产问题。如果有人盘问是哪一家工厂,他就以保密来搪塞(编造的地点要远离他真正要去的地方,这样就免得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并没有那样的工厂,从而盘问他)。他身上穿的是从两个老太太那里偷来的工装,他怀疑身为顾问工程师穿这种衣服不是很恰当——但是在战争期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费伯想出了这套办法以后,觉得有理由放下心来,就是偶尔碰到什么人检查也不用担心。要是碰到专门追捕在逃间谍亨利·费伯的人,那种危险又当别论。他们有那幅照片—— 
  他们熟悉他的面孔,他的面孔啊!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他驾驶的是什么样的汽车。他以为,他们不会设置路卡,因为他们无法知道他要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他相信:每一个警察都在查找一辆灰色的莫利斯·考利“公牛鼻子”汽车,其注册号为MLN29。 
  在广阔的原野上,他就是被发现了也不会很快就被抓到,因为乡下警察只骑自行车,而不是汽车。不过警察会向警察局报告,他们很快就能出动许多汽车来追他。他做出决定:如果碰到警察,他就把汽车扔到沟里,再偷一辆,改变原先计划的路线。但是,在苏格兰低地一带,人口稀少,一直开车驾驶到阿伯丁,碰不到乡村警察,是完全有可能的。城镇的情况就不同了。在城镇里有很大可能遭到警车追捕,几乎很难逃脱。他这部车又很旧,速度也比较慢,而警察驾车通常都是好手。出现那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车丢掉,混杂到人群之中,要么去偏僻的小街道。凡不得不经过稍大一点的城镇,他都有弃车和重新偷车的念头。问题是那么干将留下很明显的踪迹,MI5就会跟踪。要么最好采取两全其美的办法:到大城镇照样驾车,只是尽量走偏僻小街。他看看表,大概黄昏时分会到达格拉斯哥。天一黑,他就方便行事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并不是十分令人满意的办法。可是要想绝对安全只有不当间谍。 
  汽车开到了1000英尺高的比托克山顶,天开始下雨了。费伯停车以后,就下车把帆布车篷撑起来。空气又闷又热。他仰头看看天空,只见乌云聚集,眼看着就要雷电交加。 
  他继续驾车行驶,发现这辆小汽车上有些毛病。帆布篷顶有几处划破了,不仅刮进风来,还渗透进了雨;小小的刮水器只能清理挡风玻璃的上半部,把挡风玻璃分成了两个平面,前方的道路看起来就像一条隧道一样;高地一带坡道越来越多,发动机的声音也有点刺耳。这并不使人感到意外,小车已用了20年,各方面的性能已渐渐老化。 
  先前像是要下一场暴风雨,但并没有下,只下了一场阵雨,现在雨也停了。但天空仍然阴暗。还会有恶劣的天气。 
  费伯经过了克劳福特,那一带有青山相绕;经过了阿平顿,那儿的克莱德河西岸有一座教堂和一所邮局;还经过了莱斯玛哈哥,它位于一片欧石南沼泽地的边缘地带。 
  汽车行驶了半个小时以后,他到了格拉斯哥的郊外。一进入高楼林立的地带,他就避开大道,转向北方行驶,想绕过城市。他行驶在一条接一条的小道上,越过干线转向城市的东郊,一直行到坎伯诺尔德公路。然后,他又向东行驶,迅速离开了城市。 
  速度比他想像的还要快。依然是吉星高照。 
  此刻,汽车行驶在A80公路上,经过了一家家工厂、一座座矿区、一个个农场。从他眼前闪过的是一个又一个的苏格兰地名:米勒斯顿、斯特普斯、缪尔黑德、莫林伯恩、康多拉特。 
  他的好运终于到了尽头,那是汽车行驶在坎伯诺尔德与斯特林两条道路之间的时候。 
  公路的一段十分笔直,坡度微微向下,两边是广阔的田畴,在这期间他加快了速度。当计速器的指针指到45时,引擎那儿突然发出一阵巨响,声音特别刺耳,就像大链条拉在齿轮上发出的噪声。他减慢了速度,将其降为30,但是噪音并未因此而有所缓和。很明显,一定是某个重要的大零件失灵了。他认真听了听响声。要么是变速器的滚珠轴承断裂,要么是后面环绕曲轴的连杆顶端被打通。这种故障肯定不像汽化器阻塞或火花塞弄脏那么简单。排除这样的故障非得找修车厂不可。 
  他把车停在一旁,打开发动机罩仔细查看。发动机周围满是油,别的毛病倒查不出来。他又继续开车。车的力量明显在下降,但好歹还能行驶。 
  汽车又行驶了3英里,这时水汽从散热器里喷溢出来。费伯意识到:车子很快就要报废了。他要找个能抛下车子的地方。他发现公路的岔道上有一条泥泞小道,可能通向某个农场。小道在岔开公路100码的一片黑刺萄丛后拐了弯。费伯在丛林旁边停了车,关掉发动机。冒出的水蒸气的嘶嘶响声渐渐停下来。他下了车,锁好车门。这时他感到有些内疚,觉得对不起埃玛和杰西,因为不到战争结束,她们很难把这辆车修好。 
  他走到公路上,在那儿已经看不见汽车了。车子被遗弃在那里,可能过一两天就会引起怀疑。不过费伯心想:到了那个时候,我可能已是身在柏林了。 
  他继续往前走。他迟早会到达某个城镇,再偷一辆车。他一直干得很漂亮;离开伦敦还不到24个小时,德国潜艇到达接头地点的时间是明天下午6点,他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 
  太阳早已下山,夜幕突然降临。费伯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好在大路中间有一道白色的标线——在灯火管制下这种创新的安全措施很有必要,他正好可以顺着白线向前走。由于夜晚的宁静,如有车辆行驶他老远就能听到。 
  其实,从他身边驶过的仅仅有一辆车。相距很远的时候,他就听到汽车那低沉的轰隆声。他离开大道几码远,躲避了一会,等车子开过去。费伯估计,那是大型车辆,可能是沃克斯霍尔10型,它正高速前进。等车开过以后,他才上了路继续步行。20分钟以后,他又看到了那辆车停在路旁。如果他及时看见车子,他就会从田野绕道避开的。不过,车灯已灭,发动机也停了下来。他在黑暗中差点撞在汽车上。 
  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该怎么应付,就见引擎盖下有一道电筒的光亮向他照射过来,接着听到叫声:“喂,那边有人吗?” 
  费伯迎着灯光,问道:“出故障了吗?” 
  “是啊。” 
  灯光朝下照射着,费伯向前靠近一些。凭借反光,他看到一个中年人的面孔,上面留着小胡子。那人穿的是双排扣外衣。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很大的扳手,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好像不知怎么办才好。 
  费伯看了看发动机。“哪儿出了毛病?” 
  “动力不足。”他把“不足”说成了“不住”,“一会儿像陀螺那样稳稳当当,一会儿又东摇西晃。我恐怕没有能耐把它修好。”他把电筒又照在费伯身上,满怀期望地问道:“你能帮忙修好吗?” 
  “没把握。”费伯说,“不过,电路上的毛病我还懂得一点。”他接过那人的手电筒,爬到发动机那儿,把脱落的导线插回汽缸盖。“开着试试吧。” 
  那人上了车,发动了引擎。“太妙了!”他的叫声压倒了发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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