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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上）
第一话
【一】
秋叶落下的日子
并不是残缺的宣誓
而是将最美的末尾作为新叶的欢迎会
放学前，苏浅用笔杆子敲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在纸上涂涂写写出这样一句话。
伸个懒腰，眯着眼望向窗外，渐渐落下的圆日显出清晰地红边轮廓，细碎的黯淡的阳光打在已
经延伸到三楼的参天大树上。
“周五的放学时光真美好。”苏浅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脸上露出生动的笑容。
“苏浅拜拜啊！生日快乐了！”
“嗯啊！”苏浅答应一声。“下星期记得备一份豪华礼物给我知道不，阿梓。”
父母明天要开车带自己去海边，真不错。晒晒太阳，吹吹海风。
不知道会有什么生日礼物呢，希望是谭霖的演唱会门票。苏浅满心欢喜地想着，然而几句零碎
的对话不适时地飘进耳里。
“连最好的朋友都没送她礼物，真可怜啊。”
“我看她这一天大概就收到几句敷衍式的生日快乐。”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这么做作。说什么段花，不过是勾引别人男朋友的小三。”
谈话的音量控制地很好，恰巧在苏浅能听见的范围内。
也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逗留地太久，感到疲劳。以至于到后来，苏浅能不动声
色地从头到尾听完她们对自己的评论。
苏浅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否太过偏执。任性。孤僻。至少面对着身边几个嬉笑着讽刺自己的同龄
人，她不知该纠正自身。
她甚至无法理解她们口中的做作的含义。
做作，也许是浅薄的人用来形容他人的。也总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成为这样的人。苏浅撇撇
嘴，默不作声地动手把课本塞进书包。
拉上拉链，背上书包，视线在站起来时经过那几个离自己不远的女生身上，她们也正盯着苏浅
。狼一般的凶狠眼神。
苏浅毫无情感起伏的视线扫过几个人，随后低头打开手机，按出音乐，塞上耳机，从教学楼上
走下来。
她从很久以前便养成了这个习惯，戴着耳机听激烈的摇滚乐，那样仿佛能与世界隔绝，听不见
喧嚣，听不见寂寞，听不见咒骂。
中途经过操场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篮筐下飞奔着各式各样的神态与面容。欢快的笑颜。绿色的塑胶操场。洋溢的汗水。
那么多本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如今却在一起奔跑，命运多神奇。谁能知道下一刻将会认识谁，
下一刻会忘记谁。
视线即将转开的一瞬间，一个高挑的身形跳入苏浅眼中。那一瞬间，苏浅只觉得那是惊鸿一瞥
，千百种思绪涌上来。最后总结为一句话。
——那个人，很眼熟。
苏浅只是小小地愣了愣，没多在意，把目光拉回前方，往校门口走去。
【二】
那是最初的相遇。
少年站在篮球框下单手叉腰，以一种她从前从未见过的姿态地和别人对话。
然而她耳中塞着的耳机正播放着重金属音乐，没听见少年究竟说了什么。
匆匆的一眼，定格地很美。
她转过头离开的瞬间，也有什么，在她的心中滋生。
是爱。
或许，不是。
【三】
独步于园中小径，脚边有踩着树叶的‘沙沙’的声响，不同于踩在枯叶上的感受，苏浅甚至觉
得这些小树叶是鲜活的。周围的树木披上了薄薄的暮光，像是上了色的金黄色的油画。周围的
风围绕着树木盘旋了一周，终于在这片小小地天地中落下了脚，随后掀起一阵微风。
小区花园的木质的亭子下坐着不少人，皆是些年迈的老人，乍一看之下，能感受到温馨。
苏浅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打开手机记事本，轻柔的春风拂过她的指尖。
2011年3月11日。小小的题记。
很别致的一天，细数下来，有不少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不是敷衍式的。他们很认真地说了生日快乐。
放学的时候遇见个很有既视感的人，长得还算不错。
希望明天会很开心。
关上手机，苏浅进了电梯。
【四】
深灰色的石间小路的尽头，风缓缓刮起，拂动草皮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掠过一阵新番的鲜草
气息，荡漾开来。视野一片漆黑，映在瞳孔的只有并不完整的月光，能见到的光也仅仅是几点
从远处教学楼泄露出的微弱的灯光。
周围种着密密匝匝的杨树，在稀疏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高傲。
万籁俱静的青石阶梯上出现啧啧琐琐的谈话声。
“小谨说要什么来着。”少女的声音响起。
毫无掩饰的软软的娃娃音，有着能融入心底的的温暖的感觉的声线。就像少女与生俱来的惹人
沉醉的单纯一般，光是注视，便让人觉得灼目。
紧接着传来一阵手机按键声，少年淡淡回答，“新型监听器的设计图纸。”
站在左侧的少年比少女高出一个头。
站在左侧，是少年多年来的习惯，从未改变。左边，那是人行道外侧的位置，也是心脏跳动着
的位置。就像少年想保护少女的心，在灵魂的左边跳动着。跟着呼吸，一直继续下去。
恍然间，有种漫步在银河的惬意感。
这样的场景，只让人忽然想起一首诗。
“高下渝州屋，参差傍石城。谁将万家炬，倒射一江明。浪卷光难掩，云流影自清。领看无尽
意，天水共晶莹。”
“啊啊，真无聊。”少女只一瞬间便将少年的回答从脑中滤去，心不在焉地借着月光举起手，
将手指展开来，“裴老大，你说这种颜色好不好看。”
少年抬头，两秒过后恢复了原来低头的模样，手机发出滴滴滴的按键声，吐露一串听不出情绪
的话语。“小孩子涂指甲油干什么。”
明明是‘涂指甲油对身体不好’的关怀的话语，到了嘴边不自觉地成了另一番面目全非的责怪
。明明知道这种语气并不讨人喜欢，却执着地一直继续。
但谁又能说，关心和责怪的定义不是相同的。它们同样载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爱。不会变质的
，最美好的爱。
少女不满地扭头，“和老大出任务真无趣，就知道发发发邮件。”
少年无奈，“你就是小孩子脾气。”
“你都说我小孩子了，我能不小孩子脾气吗。”
少年的手机发出的微光将少年俊美而又年轻的脸庞照得格外动人，即使脸庞上挂着隐隐不满，
依旧丝毫不影响视觉。少顷，少年将手机扔进口袋，放低声音对少女责怪道：“我们这是来干
什么的，光是你要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已经够头疼了，还这么大声说话。”
“这点不用担心。”少女挽住少年的手臂：“任务砸了还有裴老大来扫尾。”
少年嘴角一弯，露出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笑容，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奢
侈，能容许他露出笑容的地方太少。
只有在与这个单纯的女孩在一起时，嘴角才不显得那么沉重，才能这样发自内心地笑。
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冷漠，只是现实容不得他煽情。
“我说……裴老大，你笑这么诡异干什么……”
话说一半，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线在空中四处晃动，紧接着是慌张的抱怨，“
喂喂，不是吧，脉组织今天发来邮件，说要来拿图纸，警戒这么低怎么行。”
“你看吧裴老大，就这些小杂碎，还出动我们两个。”少女咂咂嘴，还没来得及抱怨，便被少
年扯进树丛之间，蒙上了嘴。
“我说你能不能有一刻停歇。”
看见少年绷下来的脸色，少女扑哧笑一声，用力点头：“好的好的。”
“我遇见你个捣蛋鬼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竟把我如此甜美的笑容用‘诡异’来形容。
“好啦。”少女拉住少年的右臂，“任务要紧。”
两人轻手轻脚走进浑灰色大楼。偶尔一暗的日光灯显得格外幽暗。
两人在灰色大楼的一楼驻留了一会儿，随后饶了一圈，停留在来时的入口，一阵沉默。
少年低头沉思。
设计图纸可以被印成纸张储存在资料室中，也常有人将其存在电脑中。而为了防备组织拿到图
纸，他们更可能将图纸存入电脑并且设置防御程序，想通了的少年微微一笑，道：“去电脑室
。”
几分钟后，两人停留在亮着灯光的教室门口，教室里五个学生紧张地按着键盘。
“Excuseme。”少女敲敲门，“I’maexchangestudent。CanIuseputer？“
“Sure。”里面的人抬起头，见是个十来岁的金色头发女孩，松一口气，答道。
少女扯着少年走进去，在电脑前面坐下来，朝其他学生点点头，“Thanks。”随后摸出U盘，飞
快地操作起来。
后面一名学生稍有闲情逸致地与站在少女旁边的少年交谈起来：“你们在交往吗。”
少年刚想摇头，就看见少女从电脑中抬起头来，笑道：“Yes。Heismyboyfriend。”说完又
低下头准确无误地点击各个电脑荧幕上的图标。
“原来你女朋友还听得懂中文。”
少年无奈点头，心里道，她虽是混血，却在中国长大，因此不仅听得懂且表达也十分规范标准
，除却外表，任何一处都与普通中国人无异。
两分钟不到，五个学生中传来紧张地声音，“怎么回事！程序被攻破了。”
少女听见惊呼声，不慌不忙站起来，将U盘收入口袋中，嘻嘻笑道：“谢咯，刚刚那个防御程序
做得还不错呢。监听器的设计图纸收下。”说完的同时已经扯着少年飞奔出教室。
五个学生吃惊地站起来，其中一个看着跑走的两人，痴痴地自喃：“学长，那个程序，可是花
了七个小时做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金发的女孩是祁末雯，脉组织日絮二阶。”
“那那个站在祁末雯旁边的男的是谁？”
“会不会是宁裴！就像是传闻中的一样，总是和祁末雯一起出任务的脉组织中的日絮团长——
宁裴！”
“糟糕！快发布消息，封锁他们的逃跑路线。学院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儿离不开。”
“来不及了！保安系统都已经瘫痪了。”
“对手可是脉组织……我们怎么可能赢得过……”其中一个学生露出消极的神情。
“说的对……放弃吧……”
刺眼的车大灯照得马路一片明亮。
“那群笨蛋。”车中的祁末雯嬉笑，“想赢过日絮，还早着呢。”
坐在祁末雯身边的英俊的少年——宁裴看着祁末雯欣喜的模样，心中不自觉地流淌过被称之为
快乐的情绪。按下按钮，车窗不缓不慢地降下来：“天也快亮了，直接回总部吧。”宁裴的头
发随着风飞扬起来，“尚谨廖最近提起苏浅的频率少了很多，反而经常提起‘安苡城’。”
“对喔。”祁末雯低头沉思：“说起来，他最近总跟我讨论双重人格的问题。”
“大概是那个名叫苏浅的女孩出了点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
空气忽然沉淀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橙黄色的大灯静静打在僻静的马路上，街边的栏杆飞快地闪过，如同走马观灯。天空空荡荡的
，蒙上一层朦胧的灰色，有干干的风刮过。
车行驶过一家影碟店时，店中悠悠地播放着缠绵的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无欲乘风归去/有空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
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少年斜睨天空，很久以后，发出一声叹息，似在对少女说，又似自言自语，“我们是为了什么
呢。”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虚无的黑夜中，“即使被称为天才，享受他人无法得到的，但究
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是在争取，自由吗。
也许是的。
因为有爱，所以才渴望得到自由。
被从前家庭束缚太久，免不住想要挣扎。
三年来，日絮成为我们新的家，感谢这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陪我走过青春年少。等到哪一天，
我更成熟，我更有勇气负担，祁末雯，我们一起离开吧。
第一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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