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 作者:张正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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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 作者:张正隆-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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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现在东北问题,苏美等国利之所在,势在必争。第三次世界大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43)不知道卫立煌访美时,美国人给他灌了些甚麽洋汤。反正在希望、并把希望寄托在“美苏必战”,并且是“美国必胜”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上。卫立煌与蒋介石如出一辙。
  卫立煌认为沈阳可以长期固守。一是各将领都赞同他的主张。二是工事坚固,有足够的守备力量。三是共军攻坚死伤必大,容易挫伤士气。共军在四平吃过大亏,信心不足。
  当年卫立煌看望林彪,某种意义上只是长官对一位负伤部将的礼节性慰问。10年後,当年名义上的部将,成了黑土地上平起平坐的对手。他一定下功夫研究了杜聿明和陈诚的教训。他按兵不动,怕林彪打援,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在客观上,他走的却是一着死棋。
  9月24日,蒋介石召卫立煌去南京,迫令出辽西增援锦州,并派参谋总长顾祝同到沈阳监督执行。卫立煌与顾祝同争吵,甚至赌咒发誓:“出了辽西一定会全军覆没,你不信我同你画个‘十’字(从前老百姓画押,不是签名,而是画一个”十”字)。”(44)果然不出所料,果真就能证明这种预言的完全正确吗?
  克劳塞维茨说:“具有积极目的的企图引起歼灭性行动,具有消极目的的企图等待歼灭性行动。”
  开头,彼此都怯手的。但毛泽东很快就促使林彪下定决心,积极果断地动作起来。而“以不变应万变”的卫立煌,“变”起来始终是消极被动的,等于为当年的115师师长创造建功立业的战机。
  而在顶撞总统和手执尚方宝剑的总统特使上,卫立煌可比发走电报又要追回来的林彪痛快多了。
  卫立煌也真是条汉子。
  9月7日15时,“东总”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说:
  继社会部关系获悉:
  (甲)八月初卫匪在京,开於东北局势有如下检讨及决定:
  (一)判断我军将於10月发动攻势,重点为锦州,对沈则采取围困办法。
  (二)不放弃打通沈、锦线企图,但不轻举妄动,须应付我十月攻势。
  (三)维持沈阳十月底,以观时局进展,原则上不放弃该城,但避免作长春第二,必要时对军队改为轻装,准备做运动战及游击战,重要物资机器计划撤退,不能运走者破坏之。
  (四)尽量以长春牵制我之兵力,并已考虑长春最后突围之游击办法。
  这个“检讨及决定”,显然带著蒋、卫之间的妥协色彩,但在“判断我军将於10月发动攻势,重点为锦州”上,是颇具眼力的。
  可他们是怎样敞的呢?
  卫立煌命令锦州兵站分监部的运输补给随到随运沈阳,储存的少数馀额亦应尽快运沈。范汉杰说锦州必须有一个基数的储存,沈阳主力即将撤至锦州,不必徒劳往返,给了卫立煌一个橡皮钉子。卫立煌认为打通沈锦线应由“剿总”负责,主要兵力汇集中沈阳。范汉杰认为锦州必须增加兵力,以准备必要时打通沈锦线。辽沈战役即将打响,范汉杰要撤退义县,卫立煌又是个不准,结果把一个很能打的暂20师断送了。卫立煌和范汉杰都大抓人事,总司令和副总司令互相掣肘。
  蒋介石则以高超的平衡艺术搞政治搭配,将两人推荐的人选各取二分之一。
  范汉杰任27军军长时,属于1战区司令卫立煌指挥的战斗序列。
  怛范汉杰是胡宗南的人,常常不理卫立煌那一套。蒋介石是应该知道这种历史渊源的,却把这位陆军副总司令调来锦州给卫立煌当副手。
  权术大师蒋介石的拿手好戏,就是制造矛盾,利用矛盾。倘若下边铁板一块,还怎麽控制呢?
  内战中的内战。
  卫立煌认为汉杰只听蒋介石的,就努力接近廖耀湘、周福成等实力派人物。5月初,廖耀湘等人奉卫立煌之命进京,本是陈述坚守沈阳的,却变卦了。一是见蒋介石决心撤退沈阳主力,二是决定成立西进兵团,由他当司令,魅力实在不小,卫立煌怕廖耀湘把主力拉走,坚决反对。
  蒋卫相左,卫范不睦,卫廖又僵。
  在国民党的关东这盘棋上,还有谁能比卫立煌、范汉杰和廖耀湘的精诚合作更重要的呢?
  陈诚引咎辞职,蒋介石曾有意将东北和华北统一交傅作义指挥。
  傅作义是个明白人,坚不受命,于是找来卫立煌。如今搬弄不动卫立煌,就想起他的爱将杜聿明,又要临阵换将。
  全乱套了!
  廖耀湘全军覆没,卫立煌坐在“剿总”大楼里,老和尚打坐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为吃粮,15岁就从军的3星上将,在想些甚麽呢?
  范汉杰的“天职”
  ——战犯录之八
  卫立煌竭力经营沈阳,范汉杰苦心经营锦州。
  蒋介石和陈诚交给范汉杰的任务,是打通沈锦线,维持锦州、锦西地区的生产。
  北平,沈阳。南京。博作义。陈诚。卫立煌。蒋介石,职业军人范汉杰四出活动,搞起穿梭外交。请调部队。交涉修复大凌河铁桥的器材,协商派人主持锦州和锦西的工矿生产,这边苦心经营,那边却在拆台:南京决定把锦州炼油厂和锦州化学合成工厂的设备,拆运湾了。
  他仍然积极整训部队,构筑工事,一心要把锦州这扇绝不允许被打开的大门经营出个模样。
  但他还是泄气了,与卫立煌的明争唁斗,使他寒心。他认为“将帅不和,不能作战”,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本来就不想当这个“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谁爱往这个冰天雪地的火坑里跳呢?
  8月2日去南京开会,他向蒋介石要求辞职。蒋介石不准,又找顾祝同。顾祝同不准,他就请假去台湾(家属住台湾)。台湾去不成,又去找蒋介石。蒋介石限他第二天回锦州,让空军司令周至柔派飞机送他回去,回到锦州又去沈阳找卫立煌要摞挑子,并建议以卫立煌的老部下陈铁继任。也是不死心,也是向卫立煌示威。老谋深算的卫立煌,还是那句老话:我们是老朋友,共同努力。
  指挥东进的17兵团司令侯镜如,在回忆录中写道:
  卫立煌当时对东北解放军冬季行动判断有错误。他认为东北解放军发动对长春攻势的可能性很大,理由是解放军主力在北满,长春已被包围;国民党军在长春虽然工事好,但粮食、燃料都困难;解放军进攻长春,交通补给条件都好等,他认为确保沈阳、锦州是没有问题的。国民党军主力都其中在南满;从北满到南满交通补给线长,同时,解放军大城市攻坚作战经验不足。现在的问题是要解决过冬的粮食问题。(45)
  这与9月7日“东总”“社会部关系获息”不一致,但不排除这是卫立煌的真实判断。
  范汉杰回忆道:
  我以前认为解放军不可能从长春越沈阳侧面行动全力南下的。但八月底我回到锦州後,从长春、沈阳、新民、辽中各地先後得到解放军南下的行动情报,并有根多马匹拉的大炮在锦州、锦西间的东面涉渡大凌河,但确实的部队番号、人数终弄不清楚。(46)
  他面对的,是共产党最强大的一支部队,是共产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支炮队。
  在国民党将领中,对共产党军事机器的强大威力,范汉杰领教得最早,体会得最深刻。
  关东大门锦州只守31个小时,是怨不得范汉杰的。
  范汉杰没去台湾,倒把妻子弄来一座孤岛。环绕这孤岛的不是迷人的蔚蓝色大海,而是死神的血与人之海。
  9月末,锦州已是岌岌可危,他的高级僚属纷纷把家属送走,他还把妻子留在身边。一是借此安抚人心,二是自信锦州可以固守半个月,蒋介石绝不会放弃锦州。那时东西对进,不但锦州可保无虞,也是建立功名的好机会。
  结果,西面只闻炮兵不见人,东面连用炮声增援的意思也没有,不过最终还是见面了,在一个最不希望去的地方,以一种最不情愿的身份会见的010月9日,范汉杰见势不妙,决定向锦西撤退。卫立煌好像专门与他作对,部队正要行动,来电命令固守待援。指挥所由铁路局移到银行,也躲不过冰雹般的弹雨。而他的弹药越来越少,10月14日中午,在林彪开始攻城两小时後,重炮炮弹即全部告罄。下午,各部电话时断时续,後来全部断绝。
  当了九个半月黑土地“剿总”总司令,结束了卫立煌的军旅生涯。
  “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也是九个半月。
  卫立煌逃跑坐飞机,范汉杰和妻子用“11”号,范汉杰以军人的天职和不失军人风度的勇气和忠诚,成为黑土地上第一个被俘的正规军中将副总司令。
  有人给卫立煌看相,说他的特点是“五小”(五官不大),是“大福大贵”之人。卫立煌不以为然:“我打仗都是用生命拚来的,不是老天爷恩赐的。说我福将,说得轻松,哪知道打仗的不容易啊!”(47)
  老天爷给的也好,拚命拚来的也好,比起方面大耳宽额头的范汉杰,以及廖耀湖等人,卫立煌是够福将的了。
  27章  怦然一声
  锦城之畔古凌河,
  烟雨微茫趣事多。
  断雁落时迷旧浦,
  钩船归去湿轻蓑。
  沿堤细柳输青黛,
  夹岸青山湿翠螺。
  对影欲言犹未就,
  无端诗句费吟哦。
  明代诗人贺士咨在这首《凌河烟雨》中,为我们描绘了小凌河畔锦州城的山光水色。唐朝诗人常建的《吊王将军墓》,让人们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
  嫖姚北代时,
  深入疆千里。
  战馀落日黄,
  军败鼓声死。
  尝闻汉飞将,
  可奇单于垒。
  今与山鬼邻,
  残兵哭辽水!
  自古被称为“山海要冲”的“咽喉”之地锦州,人民一代又一代伴著战乱过日子。明末清初40馀年间,这里经历90馀次战火洗劫。血红凌河水,骨白黑土地,与“山鬼邻”和“哭辽水”的,并不止残兵败将。其中著名的“松山大战”,为清朝入主中原,统一中国,扫清了道路。
  3年前,战神从这里呼啸而过,在四平扑打了四轮後,终于又掉转头向这里俯冲下来了。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关键是争取在一星期内外攻克锦州”
  9月29日19时,“林罗刘”给军委的电报说:
  现在,毛泽东和林彪开动机器,运谋划策,全力以赴地对付蒋介石、卫立煌和范汉杰了。
  我们攻锦州的乓力,共五个纵队(三、四、七、八、九纵),又两个最强的师(5师和l7师——笔者)及炮兵与大小坦克十五辆。以一个纵队(十一纵),对付锦西之敌。以六个纵队(一、二、五、六、十、十二纵队)(缺两个师)打援。(48)。
  毛泽东回电说:
  决心与部署均好。(49)。
  10月3日,部署有些变化:
  以四纵和十一纵全部及热河两个独立师对付锦西葫芦岛方面敌两个师,以一、二、三、七、八、九共六个纵队攻锦州;以五、六、十、十三共四个纵队对付沈阳增援之敌,以大、小、新、老九个独立师,对付长春突圉之敌。(50)。
  10月5日4时,毛泽东在电报中说:
  攻城乓力亦可能不要使用到六个纵队,估计有五个纵队即够,尚有一个纵队可以作为总预备队,保证整个战役的胜利(51)。
  林彪立即将1纵(欠3师)放到高桥一线,做为战役总预备队。
  10月11日9时,毛泽东指示“林罗刘”:
  “关键是争取在一星期内外攻克锦州。”
  “你们的中心注意力必须放在锦州作战方面,求得尽可能迅速地攻克该城,即使一切其他目的都未达到,只要攻克绵州你们就有了主动权,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52)。
  今天我们很轻松地摘引这些文字,而当年的毛泽东和林彪再自信,再成竹在胸,也不可能是轻松的。
  毛泽东在西柏坡一支接一支吸烟,林彪在虻牛屯一圈又一圈踱步,从锦州战役到辽西战没,两个军事天才高瞻远瞩,又精细缜密,互有肯定、否定,相辅相成,将一场震惊中外的战略大决战,一步步引人佳境。
  帽儿山下
  帽儿山在锦州北不到20里外,因山形像顶帽子而得名,站在“帽子”上,锦州全城及周围制高点,尽收眼底。
  1989年11月2日,中央电视台“历史上的今天”节目中,荧光屏上出现了个叫中国人吃惊的镜头:林彪和罗荣桓身穿大衣,站在帽儿山上,手执望远镜作观察状。
  有老人说,打锦州时林彪等人并未上帽儿山,电视上的镜头是1950年苏联来拍电影(片名好像叫《中国人民的胜利》)时补拍的。攻锦前不是没想上帽儿山,而是那段时间雾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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