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去呐喊或者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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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去呐喊或者飞-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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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憬说:怕了你不成,这就开始。     
    他们说话间一溜烟而去,我全力追赶到家时他们已缓回气来。孟憬躺在大床上说:林树,实力说明的问题你都看到了,我的战利品分你一半,咱们同榻。     
    那一夜我睡的很熟,却梦的很乱。梦里常有些模糊不清的面孔远远而来,逼到眼前放大成一张白纸。我梦见两个林树,一个在山顶上看山下的自己举步维艰,而观风景的那个也动弹不得,两个人都是哑巴一般。早晨孟憬问我夜里咿咿唔唔的说些什么,我坚持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苏云灿说:想那个青楼知己了吧?     
    我听了这话只觉眼晕,好像被一下子惊醒,又仿佛仍在大梦中,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孟憬甩一把冰凉的水珠在我脸上,喝道:醒来!


第二部分 我的学校第11章:夏小雪

    自从孟憬在那个小院定居,我们就开辟了新的根据地。苏云灿和夏小雪的东西都转移到孟憬那儿,我的一日三餐也多半在那儿解决。我经常在那儿遇见陆葭,和她逐渐熟络起来。孟憬和陆葭的关系日见亲昵,但在学校仍是若即若离,显然在避嫌疑。一天中午吃饭时我跟孟憬闲聊,嘲笑他们装蒜,孟憬说: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说:什么苦衷?怕班主任知道了大刑伺候吗?     
    孟憬说:不是——也是。     
    我说:刚学了辩证法也不能这么乱用吧,你什么意思?     
    孟憬说:我倒不怕班主任,他也就是一个稻草人,我怕的是正主。     
    我说:别闪闪缩缩的,说明白了,修理了他。     
    孟憬说:陆葭的妈,还是后妈。     
    我说:是不是那婆娘虐待陆葭,怎么文明发展到现在还有这么不人道的事儿!     
    孟憬说:说不上虐待,就是有些苛刻,老挑陆葭的错。要不是陆葭的爸爸疼女儿,陆葭就又是一个小白菜了。     
    我说:你们也别太多虑了,班主任要是朝你下绊子,咱们就黑砖拍稀泥。     
    孟憬说:四苏说这话我还担心他真干,你也就是图嘴上痛快——你千万别撺掇四苏啊。     
    我说:他现在满头包消不了肿,哪有闲心管你的痛痒。     
    孟憬说:他又闯什么祸了?     
    我说:也说不上是什么祸事,是喜事。     
    孟憬说:所谓红白喜事,白的也是喜事。他的喜事属于哪一种?     
    我说:夏小雪怀孕了。     
    孟憬啊的一声,不太相信:四苏一向标榜自己安全施工的,怎么会有这事儿?     
    我说:安全个屁,我那儿捡的安全套都成沓了,他只顾一时痛快,哪儿计较什么安全。     
    孟憬说:四苏告诉你的?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我说:我小姨不是在医院工作吗,他想让我求我小姨帮忙。他也真寻思的出来,把我送到祭坛上当牺牲,还不一定能感动神仙。     
    孟憬笑道:四苏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夏小雪怀上多久了?     
    我说:就开学这两三个多月。     
    孟憬说:四苏一开始就没一点警觉?     
    我说:警觉了,还用了早孕试纸,不知道怎么弄的没验出来,就当胃病治了。     
    孟憬说:四苏真是个特大号的傻逼,他准备怎么办?     
    我说:呆会儿他就来,你问他吧。     
    我和孟憬饭碗还没撂下,苏云灿就来了,垂头丧气脚下无根。我们见了他都忍不住笑,苏云灿说:有什么好笑的。木头我跟你说个事情——     
    孟憬打断他的话,说:不用说了,我不是妇产科的大夫,帮不了你。     
    苏云灿瞪着我说:木头怎么未卜先知了?     
    我说:我哪儿知道,兴许是送子观音托梦给他了。     
    苏云灿说:送子观音就是你小子吧?     
    我说:什么屁话,夏小雪怀的是我的孩子吗?     
    说起夏小雪怀孕,苏云灿又没了精神,脱下外衣扔在床上,点着烟蹲在门口狠抽,好像一个在田里忙活了一天的农夫回家后又为明天的衣食担忧。     
    我从未见过苏云灿这样潦倒,心下不忍,劝道:你别着急,逼急了杀个活人都不是难事,何况灭个受精卵。     
    孟憬说:总会有办法的,钱可通神,四苏你怕什么。     
    苏云灿说:就怕……就怕小雪她不肯。     
    孟憬冷笑道:四苏这话就不对了,只有你辜负夏小雪的道理,没有她对不起你的地方。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样。     
    苏云灿含含糊糊的说:我、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她……     
    忽听夏小雪说道:她,她什么,她不会麻烦你的。     
    夏小雪已推开门俏立于院中,神色悠淡,没有一丝愠怒。苏云灿有些张皇失措,说:小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妈混蛋瞎说的,你就当没听见。     
    夏小雪妩媚一笑,好像春天里百花的香甜都在她的嘴角。她走近了说: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有肺没心的。我不能当没听见,可也没什么。     
    苏云灿的魂魄被这话唤回,又活蹦乱跳起来,抱住夏小雪转了两圈,说:小雪好老婆,让我怎么谢你呢?大不了咱们把那孩子生下来,现成俩干爸当保姆,多大便宜。     
    夏小雪似笑非笑似真非真的说:那就依你,生下来,你高兴吗?     
    苏云灿腆着脸说:这班车是误点了就算了吧,等咱结了婚买了票正儿八经的生一群孩子。     
    夏小雪说:你怎么说都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云灿说:你别走啊,正商量办法呢。     
    夏小雪也不回头,只说: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苏云灿见她走远,还是伸着手虚拦,嘴巴半张着也不说话。房间里一阵嗡嗡声,孟憬说:四苏,你BP机响了。     
    夏小雪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别整天瞎混了。丁琪跟我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认真学一定能行的。她挺喜欢你的,为了赶上她你也该努力一点。     
    我说:我从不为任何人学习——谢谢你关心,我会严肃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的。     
    夏小雪说:你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你那么聪明,会想明白的。     
    我说:我得声明,我不聪明,智商高且仅高于白痴而已。这也是丁琪给我的考语,我觉得这是她说过的最有道理的话之一。     
    夏小雪笑道:你俩啊,是月老用红线拴在一起的两只蚂蚱。     
    我说:没那么传奇,顶多是上辈子她讨饭到我家门口我没给钱。     
    夏小雪说:所以你欠她的——我走了。     
    我陪夏小雪走到楼下,夏小雪说:苏云灿他、他知道我在你这儿吗?     
    我说:他呼了我几次,我都没告诉他。其实他还是关心你的。     
    夏小雪涩涩一笑。微寒的风吹来,拨乱几缕头发搭在她惨白的脸颊上,一行泪在发丝的掩映中蜿蜒而下。我拍拍她的肩说:以前的事就别想了。     
    夏小雪擦擦眼泪,说:都是我自找的,谁叫我喜欢他呢,换了你,会这样对我吗?     
    夏小雪凝视着我,脸上云开雾散洒着灿烂的笑,明丽非常。     
    我不敢正视她,低下头说:不知道,没碰着诱惑的男人都能挺直了腰杆骂陈世美……     
    无人答话,我抬头看时,夏小雪已走远。


第二部分 我的学校第12章:苏云灿(1)

    我之所以要给自己的生活设置一个新纪元,很重要的原因是在这新纪元涵盖的日子里,我从没连续三天或三天以上弄明白过公共历法中的日期时间。这就于我的回忆很不利。在我回忆时,如果许多事一股脑蹦出来,我就会感觉它们发生在同一天,尽管它们没有明显的衔接点;如果想起两件事隔上几天,哪怕它们面目一致,我也会觉得它们相差了几个轮回。     
    回忆往事从不会像翻查万年历那样次第有序,只能跟我的卧室一样凌乱不堪。我常常觉得往事不真实,难以相信就在那沉寂无声的过去有帮人手舞足蹈过,我看不见过去是什么样子,便总是心存疑虑,例如掏出面巾纸我就会怀疑我有没有打过喷嚏。我健忘的毛病便由此而来。     
    我喜欢在白天睁着眼睛注目前方进行回忆,上课时这个样子就会被老师夸作专心听讲的好孩子。前方有什么实物,我都看不到,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有许多人在黑暗中走来走去,没有一点声息。过去在这黑暗中是一个多维世界,我在那里能飞翔游动,可以倒立着说话。那里面的人都嘴歪眼斜,并且在不停的变化形状。在赋予他们形象时,我不由自主便会想到毕加索的画,这是因为我孤陋寡闻,没有更好的参照物。这样一群奇怪的人物便是我历史的主角,我和他们在从我眼中延伸出的黑暗里舞蹈。并不是我喜欢黑暗,而是因为在回忆的时候,没什么比黑色更具魅力。     
    在那团黑暗中的人,不会疲倦也不会厌倦。每个人都有自己充足的空间,没有碰撞也就无从冲突。归于过去的那些事情,也归于客观,消弭了主观思考的危险,也消弭了责任的负累。站在黑色之外的人,泯灭责任感需要攻破无数道德防线,而处于黑色之中的人,没有什么需要泯灭,一切都自动消散。现在回忆的我,还拥有回忆,而刚才回忆的回忆中的我,他什么也没有。一个赤条条的人,当然能来去无牵挂。我喜欢那黑色,大概也是因为黑色里没有牵绊,至少可以看不见牵绊。     
    在我的新纪元中,我一直是一个半自动的木偶,被各种各样情感责任的线牵着,举动皆不能随心所欲。孟憬说:你可以不为自己的去处考虑,但你必须对你的来处负责。如他所言,我可以没有儿子,但我是别人的儿子。儿子本身就是一种罪名,生活是缓刑期,尽儿子一生之力奋斗,也不过是让缓刑期延长,免得万劫不复。而定这个刑期的人,又恰是儿子自己,甘心情愿的服刑,还生怕这个刑期太短,得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终审判决。世间最严酷的法律便是情义,亲情友情爱情等等。法网恢恢疏而不露,王子庶民皆受其制约,抗拒必然从严,顺从未必从宽。因此,招惹爱情的人,在我看来无异于自投罗网的傻鸟。     
    新纪元中的孟憬无疑是我见过的最白痴的傻鸟,而苏云灿则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傻鸟之一。孟憬那段时间只要谈起未来,就会扯上陆葭,孟憬说:没有陆葭,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苏云灿说孟憬是迷了心窍,不知死活的朝着海市蜃楼奔去,却不知中间隔着深渊万丈云海茫茫。苏云灿说自己是个务实的人,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他不追求;而爱则实实在在,不但说来轻易,做出来也不是难事。     
    有爱无情的苏云灿带着新欢找过我和孟憬几次,那个女孩看上去确实比夏小雪漂亮,但我总觉得有点狐媚的味道。孟憬和她说话根本不用声带,只是从齿缝鼻孔间滑出些气流。苏云灿转述那女孩的话说:孟憬是不是有什么病啊,说话有气无力的。     
    我说:她他妈的才有病呢。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风尘女子?     
    苏云灿笑道:她怎么那么招你们讨厌,是因为夏小雪吗?     
    我说:什么都不因为。我随便一说,你别不高兴。     
    苏云灿说:不会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怎么会为了一件衣服而让手足不痛快。     
    我把这话告诉孟憬,说:四苏还是挺明白的。     
    孟憬说:你是在装傻吧?四苏明明指的是别让我们因为夏小雪跟他过不去。     
    我说:你又何必这样想。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孟憬说:夏小雪找过你吗?     
    我说:找过,给我弄点吃的就走。好像有个男生在追她。     
    孟憬说:那男的没戏,夏小雪是个死心眼的人。     
    孟憬的意思是说夏小雪对苏云灿仍是情有独钟,可是夏小雪见到我时绝口不提苏云灿,好像她一直以来的生活都没有苏云灿这个人存在、也不知道林树有苏云灿这么个朋友。夏小雪总是和丁琪一起去找我,我有些纳闷为什么她们的关系密切起来。     
    期末考试前放了三天假。放假第一天早晨我七点起床,刷牙洗脸之后坐在书桌旁发了会呆,不知该做什么。打了十几分钟的哈欠之后决定去睡回笼觉。就在我梦的颠三倒四不亦乐乎的时候,枕侧的BP机精神抖擞开始吊嗓子。我看了看,号码不熟悉,就蒙上头接着睡。睡了没多大会儿,房门被擂的咚咚响。我估摸着是苏云灿,便穿着短裤光着上身趿拉着拖鞋打开门就骂:你他妈真没道德扰我春梦。


第二部分 我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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