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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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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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就我亲眼所见的和听你所讲的来看,彼得罗夫娜,可以说像是这么回事:她是他的妹妹,或者他是她的哥哥。”

  “你真会打比方!兄弟姐妹间没那么多礼,可他们怎么样?男的起床后,穿好外衣,正襟危坐等你把茶炊送去。他烧好了茶,就叫女的,女的也是穿好衣服才出来。这哪是兄妹、姐弟?你该这样讲:手头桔据的人,因为穷,往往两家合住一套房——这比方还沾点边。”

  “这是怎么回事,彼得罗夫娜?丈夫不能进老婆房里,就是说,女的不穿好衣服,男的就不得进去。这像什么话?”

  “你还是说说他俩晚上怎样分手吧。女的说:再见,亲爱的,晚安!分开后,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男的还要涂涂写写。你听我讲件事,有一回,女的已经上床,躺着看书呐。我却听见隔壁有响动——不知怎么了,我也睡不着——听见她起床了。你能想到吗?我听见她在镜子前面停下来,就是说,她梳起头来了。嘿,瞧,简直像是准备出门做客似的。我听见她走出来了。得,我也就进了走廊,站到椅子上,隔着玻璃往男的房里看。我听见女的走近了:‘可以进来吗,亲爱的?’男的说:‘马上就可进来,韦罗奇卡,请稍等。’他也已经躺下了。他把衬衣外套统统穿好,我想:瞧下面该打领带啦。没有,他没打领带,就整了整衣服说:‘现在请进吧,韦罗奇卡。’女的说:‘这本书有一处我看不懂,你给我讲讲吧。’男的讲了。女的说:‘好,对不起,亲爱的,打扰你了。’男的说:‘没关系,韦罗奇卡,我反正也是躺着,你没妨碍我。’好,女的就走了。”

  “这么就走了?”

  “这么就走了。”

  “男的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女的走了倒不用奇怪,该奇怪的是她穿好了衣服才出来。男的说:你稍等。也是等穿好了衣服,才说:进来吧。你来理论理论,这是什么规矩?”

  “是这么回事,彼得罗夫娜,看来这是一种教门,世上什么样的教门都有哇。”

  “像是这么回事。瞧,还是你说得对。”

  另一次谈话:

  “达尼雷奇,关于他们的规矩,我已经问过那个女的了。我说:您别生气,我想问问您:您是信什么教的?——‘就是普通的那种俄国正教,’她说。——那您先生呢?——‘也是俄国正教,’她说。——你们没有人什么教门吗?——‘没有,’她说,‘您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是这么回事,女士(我不知怎样称呼您好,叫太太还是叫小姐):您跟丈夫一起住吗?——她笑起来,说:‘一起住的。’”

  “她笑起来啦?”

  “她笑起来啦,说是‘一起住’。——那你们干吗有这样的规矩,您没穿好衣服就不见他,仿佛您不是跟他一起住似的?——‘这是因为,’她说,‘我不愿让他看到我衣衫不整的丑样子。这可不是什么教门。’——这又为什么呢?我问。——‘因为这样可以增进爱情,不闹别扭啊。’她说。”

  “这说的倒确实像实情,彼得罗夫娜。就是说,时时都要保持整洁的外表。”

  “她还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就是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愿让他们看到我衣衫不整的丑样子,那么对于我最心爱的丈夫,我就更不该蓬头垢面的,在他眼前来回晃荡了。’”

  “这说的也像是实情,彼得罗夫娜,为什么老婆总是人家的好?因为人家的老婆都是穿戴好了才让你看见的,而自己的老婆看到的却常常是邋邋遢遢的样子。《圣经》上的所罗门《箴言》也是这么说的。所罗门可是位绝顶聪明的国王。”
  二

  洛普霍夫家的日子过得不错,韦拉·巴夫洛夫娜总是高高兴兴的。可是有一回——这大约是结婚五个月以后了——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教家馆回来,发现妻子心情非同寻常,她神采奕奕,眼中充满自豪和喜悦。这时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想起来,已经有好几天了,他发现她脸上透着兴奋、怡然自得、自我陶醉的神情。

  “我的朋友,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吧,为什么不同我分享呢?”

  “也许有,我亲爱的,不过还得再等一等,有了准信再告诉你。还要等几天再说,这可要叫我高兴极了。你也会高兴的,我知道。基尔萨诺夫和梅察洛夫夫妇也都会喜欢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亲爱的,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约法‘不许查问’啦?有了准信再告诉你。”

  又过了大约一星期。

  “我亲爱的,我把我高兴的事给你讲讲吧。不过你要给我出出主意,因为这些事你都明白。你知道,我早就希望能做点儿什么事情。这样我才想到应当办个缝纫工场。这不是挺好的吗?”

  “噢,我的朋友,我们有过一个约定,就是我不能吻你的手,那不过是指一般情况而言,遇到这种情况,约定就该取消了。请伸过手来,韦拉·巴夫洛夫娜。”

  “等以后办成功了再吻也不晚,我亲爱的。”

  “等到办成功了,你就不只让我一个人吻了,连基尔萨诺夫、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和所有的人都要来吻了。现在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你光是有这想法也值得一吻呐。”

  “强迫吗?我要嚷啦。”

  “嚷吧。”

  “我亲爱的,我很惭愧,也不想说什么。好像这有什么了不起似的!”

  “是真了不起,我的朋友!我们大家总是在谈论来谈论去,却什么也不做,对这问题的思考你开始得要比我们大家晚,可是下决心着手干却比大家都早。”

  韦罗奇卡把头紧贴到丈夫的胸口,不好意思地躲了起来。

  “我亲爱的,你过奖了。”

  丈夫吻了吻她的头:

  “聪明的小脑瓜。”

  “我亲爱的,别再说了,我简直不该告诉你。瞧你怎么这样。”

  “我不说了,你说吧,我的好姑娘。”

  “可别这么叫我。”

  “那么:我的坏姑娘。”

  “哎哟,你怎么这样,尽打岔。你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我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以为主要的是从开头、即精心筛选女工的时候起就得谨慎小心,要挑选出真正诚实、善良的人,她们不轻浮,也不随意变卦,坚定而又温柔,她们之间不会发生无谓的争吵,并巳她们还要善于挑选其他合适的女工。对不对?”

  “对,我的朋友。”

  “现在我找到了三个这样的女工。我找过了多少人啊!我亲爱的。这三个月来我常跑裁缝店,认识些人,才总算是找到了。真是出色的女工。我已经跟她们搞熟了。”

  “她们必须是精于这一行的好手才行,因为干这一行靠自己的钱来周转,一切都得从经济效益出发。”

  “唉,难道能不这样吗?本来就该这样啊。”

  “那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跟我商量的呢?”

  “商量具体细节,我亲爱的。”

  “你讲讲具体细节吧。不错,你自己大概全都深思熟虑过了,你能够顺应环境。你知道,在这里,原则是最重要的,还得有坚强的性格和才干。具体细节是根据各种情况的特殊条件自然而然确定下来的。”

  “这我知道,不过还是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有把握了。”

  他们议论了很久。洛普霍夫在妻子的计划中没有发现任何一点需要修改补充之处,而她本人认为,她的计划所以能够成熟和明晰起来,是因为她讲述了一遍的缘故。

  第二天,洛普霍夫往《警察报》经理室送去了一则广告,上面写着“韦拉·巴夫洛夫娜·洛普霍娃承做女式服装”,“价格低廉”,等等。

  就在这天早晨,韦拉·巴夫洛夫娜去找朱丽。“她不知道我现在的姓①,”她想,就对佣人说:“请告诉她,说有位罗扎利斯卡姬小姐来找。”
  ①俄国人的习俗:女子出嫁后随夫姓。

  “我的孩子,您不戴面纱公开地到我这儿来,还告诉佣人您的姓名,您可真冒失,这是损害您自己呀,我的孩子!”

  “可我现在已经结婚啦,哪儿都可以去,想干什么都成。”

  “可是您的丈夫——他会知道的。”

  “他过一个钟头也要来这儿的。”

  于是朱丽详细地询问起她是怎样出嫁的。朱丽高兴极了,拥抱她,吻她,还哭了。一阵兴奋过后,韦拉·巴夫洛夫娜才开始谈她这次来访的目的。

  “您知道,如果自己没有需要,是不会想起老朋友来的。我找您是有件大事求您。我打算办一个缝纫工场。请您照顾我些缝纫活,并且请把我介绍给您的熟人。我自己的缝纫技术不错,我还有一批好帮手,其中有一个您也认识。”

  朱丽确实知道其中有一个很出色的裁缝。

  “给您带来几件样品,您看看我的手艺。这件连衣裙是我亲手做的,您瞧穿着多合身。”

  朱丽很仔细地看了看这件合身的连衣裙,又看看头巾和袖子的做工,她表示挺满意。

  “我的孩子,您有手艺,又有眼光,一定能够取得好的成绩。不过您必须在涅瓦大街有个像样的铺面。”

  “对,到时候我要设个铺面的,这是我的目标。眼下我就在家里承接定货。”

  两人一谈完正事,又谈论开韦罗奇卡结婚的事了。

  “这个斯托列什尼科夫呀,他酗酒胡闹了两个礼拜,后来又跟阿岱莉重归于好了。我非常为阿岱莉高兴:斯托列什尼科夫是个老好人;只是可惜阿岱莉没个性。”

  话题一进入自己熟悉的领域,朱丽便没完没了地谈开了,讲起阿岱莉的种种艳遇来:现在罗扎利斯卡姬小姐已经不是姑娘了,因此朱丽觉得再也无需乎有什么顾忌了。最初她说话还挺谨慎的,后来越说越忘情,完全陶醉在回忆之中了,她兴高采烈地描述酒宴的情景,说个没完。韦拉·巴夫洛夫娜感到很窘,朱丽却毫不察觉。韦拉·巴夫洛夫娜恢复了常态以后,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来听她说,就像你在看一张原本很可爱、但却病得脱了形的脸时的心情那样。可这时洛普霍夫来了。朱丽马上就变成了一位端庄的贵妇人,言谈举止十分得体。然而这个角色她扮演得时间不长。她开始祝贺洛普霍夫娶了这么个美人当太太,就又兴奋地说起来:“不,你们新婚,我们该庆贺庆贺。”她吩咐佣人立刻开早饭、端香按上来。韦罗奇卡也只得喝了酒,半杯是为自己的新婚喝的,半杯为工场喝,还有半杯为朱丽本人喝的。她感到头晕起来,和朱丽一同叫喊、吵闹。朱丽掐了一下韦罗奇卡,站起身来,就跑开了,韦罗奇卡紧追不舍,她们满屋里跑着,在椅子之间跳着蹦着,洛普霍夫却坐在那里直笑。最后,朱丽突然想要炫耀炫耀自己的力气:“我用一只手就可以举起您来。”——“您举不动。”她们动手撕打起来,双双倒在了沙发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可是还在接着叫喊,哈哈地乐着,后来两人都睡着了。

  这是洛普霍夫好久以来碰到的第一件使他伤脑筋的事,不知如何是好。叫醒她们吗?让这次愉快的会见落得个令人尴尬的收场,也是怪遗憾的。他小心站起身来,在房里转了转,看能否找到一本书。书是找到了,叫做《Chronique del’Oeil de Boeuf》①,连《福勃拉》②跟它相比都要大为逊色了。他在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开始读起来,书写得太无聊了,读了一刻钟,他也睡着了。
  ①即《牛眼商纪事》,一部描写十七、八世纪法国宫廷生活的淫秽作品。

  ②全称是《福勃拉骑士的艳遇》,书中无情地揭露了一七八九年大革命前夜法国贵族社会的颓风。

  过了两个来钟头,波莉娜叫醒朱丽:已经到吃午饭时候了。就座的只有他们三个,谢尔日没来,他是参加一个盛宴会了。朱丽和韦罗奇卡又嚷了一阵子,随后又郑重其事起来,临别时简直正经极了。朱丽忽然想起来——以前竟没有想到——要问问:韦罗奇卡干吗想办工场?如果她想挣钱,那么,她有这么样的好嗓子,做个演员,哪怕歌手呢,挣钱也容易得多。为此他们又坐下来,韦罗奇卡讲述了自己的想法,这使得朱丽又一次热情澎湃,她的祝福连连不断,中间还穿插这样的话:她朱丽·勒泰利埃是个堕落的女人——她还流了眼泪——不过她懂得什么是“美德”——接着又是流泪、拥抱和祝福。

  大约过了四天,朱丽来找韦拉·巴夫洛夫娜,一下子就向她订了许多活,还留下了几位也可能来订活的女友的地址。她带着谢尔日一道来的,说他不来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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