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日记+南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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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禅日记+南怀瑾-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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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日 雨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常。总之坐与不坐,意境上总有一点似有若无的东西,我一举一动,它都没离开过我。我认为它是妙有,一切妙用都由它发,我有此感觉。坐中我尽量地丢开它,仍如过去一样,心无所住,如果丢不掉它,我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才对?我现在正试着自由开闭心所,已有所入,唯不太自然,一点大意不得,很忙!(怀师批示:意境有此,所以两存。盖有此者,是所。知有此者,能也。能知此境,即能所两存。此时正如老子所谓:“恍兮惚兮,其中有精。”“寂兮廖兮,其中有物。”想要把它放下,即是执著放下的习气。欲想把它保存,即是执有的习气。但一知便休,何须再求放下。自然渐入能所双忘,而再进入能所双清之境。然后方能不须忙忙执著,随本位而即空即有。此所谓本位,即真意现量,到了此境,再谈以后。)
  七月四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忽然心不宁静,这是自从打坐以来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心静不下来。过去偶尔因心里有事,打坐时不太宁静是有的,但都知道是何原因,现在却察不出为什么,什么都不为,何以会有如此情形?我忽然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近来是有一点心得,似乎已找到了方向。于是我就用观照法门,慢慢地就静了下来,最后仍然坐得很好。
  七月五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很静,我就参那个能知静不静,又能使它静的又能做主的那个东西,它似有若无,我不知道就这么体会来体会去的,就能体会出个所以然吗?(怀师批示:但问耕耘,不问收获。)会形成实相吗?我想形成实相,当用观想的办法?(怀师批示:何以有此堕负之见。如观想修出一个实相来,此只是境界,是方便,与实相说是有关却不相关。)
  现在有时又感到彷徨,但我认为和过去的彷徨又有所不同。唉!很多地方,心里明白,却说不出来,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老师开示一下好吗?(怀师批示:岂不闻古人云:冷暖且不问,如何是自知的事?)
  七月六日 阴
  一个人如果能在日常生活中多加注意,就可以随时随地体会出因缘生法的道理。譬如这家男主人,走了,又来了,又走了,来了热热闹闹,走了就看不见了。一切都是暂有的一现,一瞬间的现在就成为过去,过去的就不会再来。就如此一日,一月,一年地过去了,小的大了,大的老了,老的死了。人家说成天吃饭,抓不住一粒米,成天穿衣,带不走一根线。一切无非因缘的凑合,缘会则聚,缘散则灭,所以说“生而无生”。一个人如果能“幸福光荣的生,心安理得的死”,就算不白来人间走一场了,否则只有修行!
  七月七日 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自从那次情绪不宁之后,一切又平静如初了。下坐做瑜伽之后,到厨房为自己和小妞做早餐。午间有一个教体操的电视节目,这不是瑜伽术,只是教普通的体操,学生都是胖太太。小妞说:“那些胖妈妈是该做体操了。”美国有些胖女人,确实胖得可怕,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实在是病态。所以就有应时而生的减肥体操,教师如同耍猴戏的,配以大呼大叫的音乐,师生也同时和音乐一起大呼大叫的。据说全是利用境界和人的心理作用,使大家迷迷糊糊的,他说做几遍就做几遍,不会感到太累,每天能减肥多少,到某个阶段,一定要减多少磅。它和瑜伽不同的就是瑜伽要静,要精神集中,减肥体操是大动大叫。学瑜伽比较难,学的人就比较少,学减肥的人多得很,教师到处受人欢迎,财源当然不成问题了。据说加州这种教师最多。
  七月八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最近头顶骨常常炸响,但不是固定的地方,似乎是什么划过一下,哗然有声,不痛不痒。更好玩的是,全身骨头都有响的机会,一响了之,没有什么不对。(怀师批示:此乃气脉通关开窍之象。因头部脉轮久闭,今将打开气结,内闻有此音声。不但头部如此,将来周身骨节气脉,都会打开。然后才能脱胎换骨,转化此一色报之身。)
  七月九日 阴
  中午带小妞看电视上那些胖妈妈做减肥体操,我在想人生实在太麻烦,为什么长那么胖,又为什么一定要减肥!也许人生如果没那么多的麻烦,一天的日子太长,不好打发,人家说人生苦短,实际是太长。记得小时侯常听老人说:“人还是年轻的时候死了好,人们都会叹息说可惜。到老了才死,就是办白喜事了,所谓红白喜帖。”
  七月十日 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常。下坐做瑜伽。我似乎记得有暖气的屋子可以打坐,有冷气的屋子不适宜打坐。不知确否?(怀师批示:冷暖二气器,皆非自然。但如自加适当调整,适当运用,并非完全不可。唯较之自然,差不多。)
  今天晚餐桌上,女儿说她们全体同学由老师带领去参观精神病院,不见一个病人。据说共有病人八百,其中老人最多。死后没人管的就葬在公墓,墓碑没名字,只记入院的号数。至于家人从来不去看病人,所以墓碑不立名字,也是怕羞辱了家人后代。谁家有这种人是最大的耻辱,一送到医院,就算他们死了。唉!这也是人生!
  七月十三日 阴
  昨夜又做一梦:一间大空屋内,只有我一个人,室内似乎是一个大厅,总之空旷无比,妙的是阳光充足,很亮,不同梦境。没有一点阴暗之处。我又奇怪,夜间闭起眼来会那么亮。我当时的心情是既不知道是梦境,也没有心,醒来才记起这次梦境是那么亮。如果每夜都在那里,就也别无所求了!今晨坐中如常,下坐做瑜伽。午间仍带小妞看电视上的减肥体操,人家用木棍,小妞用扫帚。我没做,因为我学的是瑜伽,我喜欢它静,做的时候精神集中,可以身动心不动。这就是瑜伽术的优点,正合我的口味,也合我的需要。电视上的木棒体操类似我们初中时代的五彩棒体操,我喜欢五彩棒和亚铃操,又好玩,又好看。
  七月十五日 阴
  晚间我看《指月录》。何谓托子?何谓一条白练去?(怀师批示:托子,托茶碗的盘子。一条白练,如一片白云之意。皆是形容譬喻一色境界。)
  七月十七日 晴
  晚间看《指月录》临济四夺为随缘度众之用。师晚参示众云: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如中下根器,我便夺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俱夺。如有上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人俱不夺。如有出格见解人来,山僧此间便全体作用。不历根器大德到这里,学人着力处不通风,石火电光即过了也。这段乞师开示。(怀师批示:临济完全明说了,有什么可添减的?此是教授法的活用,非临场实验者,不得妄议,拟议即乖。)
  七月十八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我察觉那个似有若无的警惕者,越来越清晰,虽然仍是无形无相,也不知是在意境上?还是在空中?总之过去的一觉,似乎与它合一了,分不清谁是谁,在以往是分得出来的。我认为过去一个是觉,一个是知觉者,知觉者似乎在觉之上,有警惕作用,现在的一觉与知合一了?唉!说不清楚!(所谓说不清楚,就是不能把我所有的体会表达完全。)(怀师批示:须过此以往,一举忘所知,更不假修持方可。忘所知觉照用,可参《圆觉经》。)
  七月十九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知道男主人今晨将返纽约,小妞和她爸出去买菜去了,不久我就下坐。接着他们一家都走了。(怀师批示:好一句他们一家都走了,与我了不相关,伟哉言也,善哉,其得真解脱也耶?)
  七月二十一日 阴
  坐中我证到那个无形无相、似有若无的动西,在应缘时就立即显现,一应便休,灵灵明明就是一念,妙觉,妙智都是它,一应缘时它也在,只是不显而已。它显时不能拒,隐时也不能留,不受任何限制,但用能随缘,所以要随时正念。
  七月二十二日 阴
  最近不论坐与不坐,都是一样,工夫已上轨道,虽然我一直是无为法,我现在也懂得“无法亦法”的道理。下坐仍带小妞玩。晚间我正看书,这家男主人来了电话。他说今晚进修班有一位和尚同学,是学日本禅的,请全班人去纽约禅学中心晚餐,厨房是做素食,但他是为方便才吃素,否则日本和尚是可以吃荤,而且可以结婚的。我是非常少见多怪,何以和尚也是各方各俗,没一定的规矩呢?既然不能离俗,为何不做居士,又做和尚呢!真是人各有志!
  七月二十四日 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体会那个本来人。其实坐与不坐,都能体会,静中动中都体会得到,证到它不曾动。师谕:“周流六虚,变动不居。隐现无常,鬼神莫测。”正为此,所以找不到。可是它又随时来找人,处处警惕人。似一位热诚的导师,只要人能注意它,它就随时随地都在当人身边。师谕:“你何妨想得透去。”古德云:“忽然穷到无穷底,踏倒须弥第一峰。‘我也曾如此想,但不会着相吗?(怀师批示:如执不着相,亦是着相了!)
  七月二十五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知有身体,但觉轻如浮云,飘在空中,舒畅无比,似乎证到了空寂为身,灵知为心。在将下坐之前忽然又了解了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之理。总之今日坐中似有所得,当然也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总之最近身心都有转变,但看一直转下去,会怎样。今日周六,车不在家,小妞母女走路去买菜。晚间我看《指月录》。既说逢缘入者,永不退失,何以又嘱善自保任?(怀师批示: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七月二十六日 雨
  今日星期,小妞母女早餐后出去玩,带买菜。因为车子不在,不能多买,小妞还拿得动她的饼干和零食呢。见他们披雨衣,戴雨帽,兴致勃勃地走了,使我忆及昔年的自己——冒雨出游,或踏雪看滑冰的时代,老人们都认为不如在家看看小说,喝杯热茶的好。因为老人们无此经验,无法了解其中的乐趣。其实这种天气,自有它的情调,在古诗中是常见的。这也证明所谓的代沟问题,我和女儿母女还没那么严重。晚间我看《指月录》。南泉云:“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那么该如何呢?(怀师批示:得小住时且小住,要如何处便如何。)
  七月二十七日 阴
  晚餐桌上,女儿说她在街上碰到一位同事,是常到附近打坐中心学打坐的。据说该中心的禅师也是从日本学来的禅,中心的环境,建筑,室内的一切设备,甚至里边师徒的服装以及饮食,全是日本化。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不忘本了。(怀师批示:一笑!)
  七月二十八日 雨
  晚间我看《指月录》。妙喜老人即大慧禅师?圆悟,圜悟是同一个人吗?何以两种写法呢?(怀师批示:你都说对了!这是古人用字分正写,俗写的不同。但有时又可随便替代,无足怪也。)
  七月三十日 晴
  坐中体会到一念的生起——由体起用,生、杀、予、夺,来去自由的都是它,念由体起,它的变化犹如画图,当开始有一点时,立即把它抹去是容易的,否则由点而线,由线而画。以至延伸成体,就全面成波,不好收拾了。有人主张不止念,念起念落,听其自然,我只观之而已。关于这种说法,我曾有过经验,那就是念头之来,犹如过门不入的朋友,我知道它来,不迎也不拒,慢慢地,不但忘了它,连自己也忘了。现在这种经验已成过去。那正是“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确实是最好的止念方法!
  七月三十一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常。最近口水特多,似乎源源而来。(怀师批示:好景。)
  傍晚这家男主人回来了,他是来接小妞母女去纽约住十天的。据说他在纽约大学暑期进修,宿舍正在世界大动物园之一的纽约大动物园对面。因为要分两天才看得完,住在对门可以慢慢地玩。这对小妞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八月三日 晴
  最近不论做什么,意境上有一个无形的只能体会、不能言传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跟着我,最初是有点怕,现在反感到是个伴了。我想有些人说太静了会害怕,可能就是它的显现——自在菩萨。因为用能随缘,如果当人害怕,就会有怕的心所来相应,所谓自己吓自己了!
  八月四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觉热,又不能不在膝盖上盖点东西,因为我的床靠窗口很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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