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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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名字-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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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抢走了)。他偷他叔父的财宝,数目可不少。约翰可没有遗漏白特仑偷走的任何东西,他详细地列了一张清单,写明了有多少金币、金银器皿、书、地毯、宝石、装饰品……不过,约翰对白特仑在卡彭特拉斯之乱中所掠夺的一两百万佛罗伦萨金币却佯装不知,他只质问另外三千金币,白特仑承认那是他叔父为了‘虔诚的因素”也就是一次改革运动,才给他的。后来他们协定白特仑留下半数金币作为改革之用,另外半数金币捐献给教皇。然而白特仑却没有进行过任何改革,至少是到目前为止,教皇也从未见过一个金币……”

  “那么,他也并不很精明了。”迈克尔说。

  “这是他在金钱上惟一失算的一次。”乌伯蒂诺说,“你必须明白将和你打交道的是怎样一个生意人。在其他所有的情况中,他都以恶魔的技巧搜刮金钱。他是个迈达斯,他所碰过的每样东西都变成金子,流入阿维尼翁的银柜里。每次我到他办公室去,都会碰到银行家、兑钱商,桌上堆满了金子,传教士忙着数金币,将它们堆成好几堆……你将会看见他为自己建造的宫殿,富丽堂皇的气象,惟有以前拜占庭皇帝或鞋靶大可汗的皇宫可以比拟。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他要颁布那些敕书,反对贫穷的理想了。但你可知道他驱使痛恨我们修会的圣多明俄教团雕刻基督像时,在基督身上加上皇冠,紫色镶金的长袍和奢华的凉鞋吗?在阿维尼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像只有一手被钉住,另一手则摸着它腰带上的皮包,表示他认为为了宗教的目的使用金钱是正当的……”

  “哦,真无耻!”迈克尔叫道,“可是这不就是公然的冒渎了吗?”

  威廉又说:“他又为罗马教宗加了第三顶王冠。对吧?乌伯蒂诺?”

  “是的,在千年至福之始,希尔德布兰德教皇首先戴用了一顶;恶名昭彰的博尼费斯后来又加了第二顶;约翰使这个象征更加完全;三重王冠,精神、现世和教会的权力。这无异于波斯王的象征,异教徒的象征……”

  有个僧侣直到此刻为止尚未发表过任何意见,只是虔诚而津津有味地吃着院长送到桌上的好菜。他以并不专心的目光注视众人谈话,偶尔在听到教皇的奢华时冷笑几声,或对其他僧侣不敬的言论轻哼一声表示赞成,别的时候只是忙着揩掉下领上的果汁,及由他无齿却贪吃的嘴中掉出的肉屑,惟有一次他对他的邻座低语了几声,却是赞颂食物的可口。后来我获悉他是卡法的主教杰罗姆,几天前乌伯蒂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我必须说他两年前的死讯继续在基督教国度以讹传讹地流传了很久,因为后来我又听人说起过。事实上,他是在那次会议之后又过了几个月才去世的,我仍认为他是死于次日的会议所带给他的暴怒,我想他是立刻便发作的,虽然他的身体赢弱,脾气却大得要命)。

  这时他加入了讨论,满嘴的食物还没下咽便开口道:“然后,你知道,这个恶人又颁布了宪法,利用宗教的罪恶榨取更多的金钱。如果一个神职者犯了肉欲之罪,和一个修女,一个亲戚,或甚至和一个普通的妇女(因为也有这种情形),他只要付六十七金币十二便士便可得到赦免。假如他犯了兽行,就得付两百金币。但如果他所鞭挞的是年轻人或动物,而不是妇女,罚金便被减少到一百。一个曾把自己给过许多男人的修女,不管是一次或先后许多次,在修道院内还是修道院外,然后她想成为院长,那就得付出一百三十一金币十五便士……”

  “得了,得了,杰罗姆,”乌伯蒂诺抗议道,“你知道我并不喜欢教皇,但关于这一点我却要为他辩护!那是在阿维尼翁流传的中伤。我就从没见过这部宪法!”

  “它是存在的。”杰罗姆坚决地说,“我也没见过,但它是存在的。”

  乌伯蒂诺摇摇头,其他人都静默下来。我意识到他们已习惯于对杰罗姆的话不加留心,那天威廉不是也说过他是个傻子吗?

  威廉试着恢复谈话:“不管怎么说,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这谣言使我们得知阿维尼翁的道德气氛,利用人的和被利用的,都知道他们并不是生活在基督教区的宫廷中,而是住在一个市场里。约翰刚即位时,人们说他的银柜里有七万金币,现在据说他的财富已增加到一千万以上。”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千真万确。”乌伯蒂诺说,“啊,迈克尔,迈克尔,你对于我在阿维尼翁所看到的万般可耻之事,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吧。”迈克尔说,“我们都知道,就是我们的人也有胡作非为的时候。我听说一些圣方济格修士曾攻打圣多明俄修道院,掠夺僧侣的财物,强迫他们过贫穷的生活……这也是我在普罗旺斯事件时不敢反对约翰的原因……我要和他达成协议,我不会羞辱他的骄傲,只要求他不要羞辱我们的谦逊。我不要和他谈到金钱,只要求他同意对《圣经》的特定解释。明天我们对他的公使也就是要这么办。毕竟,他们都是精通神学的人,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约翰一样贪婪的。当一些明智的人决心解释《圣经》时,他不可能会——”

  “他?”乌伯蒂诺打断他的话,“怎么,你根本还不知道他在神学方面的愚行吗?他只想控制一切,不管是尘世的或天上的。我们已见过他在尘世的作为了。至于天上……呃,他还未公然说出任何难以入耳的话,但是我确知他私下对他的党羽说过。他正在计划某些疯狂的主张,将会改变教义的本质,剥夺我们传教的权力!”

  “什么主张呢?”有许多人纷纷问道。

  “问伯伦加吧。他知道,是他告诉我的。”乌伯蒂诺转向贝伦加·塔洛尼。他虽是教廷的人,过去几年来却一直是教皇最有力的敌对者。他来自阿维尼翁,在两天前加入这群圣方济格代表团,和他们一起抵达修道院。

  “那是一件黑暗而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伯伦加说,“约翰似乎打算宣布正义的意愿惟有经过裁判之后才享有欢快的景象。他思索《启示录》第六章的第九节诗句已有一阵子了,那一节讨论第五个封印被揭开,祭坛底下,有为上帝的道,并为作见证而被杀之人的灵魂。他们每人都被赐予一件白袍,又有话对他们说,要再耐心地等一会儿……约翰说,这是表示直到最后的审判完结之后,他们才能看见上帝的本体。”

  迈克尔惊恐地说:“这些话他是对谁说的?”

  “到目前为止只对他的几个亲信说过,但话已经传开了。他们说他正准备要公开宣布,不是立刻,也许再过两年。他正在和他的神学家商议……”

  “哈哈!”杰罗姆边吃着东西,忍不住冷笑两声。

  “而且,他似乎想更进一步,主张在那天之前连地狱也不会开放……甚至不为魔鬼而开放!”

  “耶稣基督,帮助我们吧!”杰罗姆喊道,“如果我们不能以他们死后立刻会被送入地狱来威胁犯人,那么我们怎么对他们说呢?”

  “我们都受制于一个疯子。”乌伯蒂诺说,“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主张……”

  “整个宽容的教义都要随烟雾飘逝了。”杰罗姆抱怨道,“以后就连他也别想做生意了。一个犯了兽欲之罪的僧侣,为什么要付那么多的金币来逃避这么遥远的惩罚呢?”

  “并不那么遥远。”乌伯蒂诺坚决地说,“那时刻就快到了!”

  “你知道,亲爱的兄弟,但是一般人并不知道。事情就是这样!”杰罗姆似乎已不再享用食物了,叫喊道,“多么邪恶的想法,那些传教的兄弟却必须牢记在心……啊!”他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呢?”迈克尔又问道。

  “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威廉说,“那是对他自己的试验,一个高傲的举动。他只想成为决定天上及尘世事物的人。我知道这些议论——奥卡姆的威利写信跟我说过。我们就等着看到最后是教皇得遂其愿,或是神学家的理论驳斥了他,毕竟那是整个教会的主张,是上帝子民的愿望,主教们……”

  “哦,在教义的事情上,他甚至可以让神学家附和他的意愿。”迈克尔悲哀地说。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不尽然。”威廉回答,“我们这时代,研究神圣事物的学者们并不怕指责教皇是个异教徒。那些神圣的学者就是基督徒的代表。现在就连教皇也不敢和他们对抗。”

  “那反而更糟了。”迈克尔惊悸地低喃道,“一边是疯狂的教皇,另一边是上帝的子民,即使透过神学者的话,他们只怕很快就会任意解释《圣经》了……”

  威廉问道:“为什么?你在佩鲁贾的人有什么不同的主张吗?”

  迈克尔好像被刺了一下似的惊跳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和教皇会面,假如他不妥协,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我们等着瞧吧。”威廉的语调令人费解。

  我的导师确实有过人的洞察力。他怎么能预见迈克尔后来会决定支持帝国的神学家,以及谴责教皇的人呢?威廉怎么能预见,四年之后,当约翰首次宣布他那荒谬的教义时,所有的基督教世界便兴起了一次暴动?如果欢快的形象因此而延后,死人怎么为活人说项?对圣徒的赞美又会变成如何呢?将会公开谴责教皇是麦诺瑞特修会,而奥卡姆的威利是反对最力的人之一,义正词严。这场冲突延续了三年,直到约翰在临死之前做了部分的修正。1334年12月,当他出席红衣主教会议时,他已是八十五岁的风烛残年,看起来比以前更形枯瘦矮小,脸色苍白。他说(这只善于玩弄文字花招的老狐狸,不只破坏了他自己的誓约,而且否定了他的顽固):“我们承认并相信灵魂与身体是分开的”而且已完全的净化,在天堂上与天使、耶稣基督同在,他们清清楚楚,面对面的,看见上帝和他神圣的本质……”他顿了一下——谁也不知道这是由于他喘不过气来,或是他借此表示反对最后一个句子的欲望——然后又说:“使这些孤立的灵魂达到心满意足的状态。”

  次日早上,礼拜天,他躺在一张长椅上接见枢机主教们,主教们吻过他的手后,他便死了。

  但我又一次离了本题,说着我不该说的事情了。不过话说回来,餐桌上的谈话并不能使读者更加了解我正在叙述的事件。麦诺瑞特修士们商妥了第二天所要站的立场,他们一个个地评估他们的敌手。听到威廉宣布贝尔纳德·古伊也将到达的消息,他们都很关切。对波吉托的伯特兰主教将带领阿维尼翁代表团的消息,他们更评论不休。两个裁判官未免太多了,这显示他们计划以异端的争论和麦诺瑞特修会对抗。

  “那真不妙。”威廉说,“我们只有把他们当异教徒一样对待了。”

  “不,不行,”迈克尔说,“我们还是要慎重进行,绝不能危及任何可能的协议。”

  “就我所见,”威廉说,“虽然我也希望这次会议会有圆满的结果,你也知道,迈克尔,但我不相信那些阿维尼翁人老远到这里来是为了达成任何肯定的结论。约翰要你只身到阿维尼翁去,而且没有任何保证。但是会议至少有一项作用,使你明白这一点。假如你在得到这次经验之前便贸然前往,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迈克尔苦涩地说:“这么说来,你辛辛苦苦地工作了几个月,只是为了要促成你认为是徒劳无功的一件事而已了。”

  “我是奉了皇帝和你的请求。”威廉说,“再说,使你对敌人有多几分的了解,也不算是徒劳无功的事。”

  这时他们来告诉我们,说第二个代表团也已到达修道院了。

  麦诺瑞特修士们都起身走出餐厅,去会见教皇的人。

  第二十七章

  第九时祷告

  波吉托的枢机主教和贝尔纳德·古伊及阿维尼翁的其他人到达修道院,然后每个人都做了不同的事

  彼此认识已有一段时间的人,彼此不认识却听过对方大名的人,在庭院里和善地互相寒暄致意。波吉托的伯特兰主教站在院长身侧,行动犹如一个习惯于权势的人,仿佛他自己就是第二个教皇,对每个人——尤其是麦诺瑞特修士——展露真挚的微笑,争论第二天会议的程序,并表明了约翰二十二世对安宁和和善的希望(他故意借这个声明,和圣方济格修士表示亲近)。

  当威廉和善地介绍我是他的抄写员和学生时,他对我说:“好极了。”然后他问我知不知道波隆那,对我盛赞它的美丽,它可口的食物和它闻名于世的大学,并邀我到那个城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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