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酹山河 by 沈夜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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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酹山河 by 沈夜焰-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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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只听里面太监道:“传瑞王林毅、士其土寨土司公主舒宝儿晋见。”林毅整整衣冠,慢慢走了进去,舒宝儿随之步入。 

  暖阁之中鸦雀无声,一声咳痰不闻。立在两旁的宫女太监尽皆垂手侍立,顺眉躬背。来来回回行走的太监们个个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一旁的鎏金紫铜虎翼大香鼎中,一缕幽香渺渺飘出,氤氲一片。 

  舒宝儿忽然一阵紧张,这样的寂静带给她极大的压力。她有些手足无措,抬头见一个男子,年龄似乎于林毅相仿佛,正在提笔写字。林毅跪下道:“臣弟参见皇上。”舒宝儿迷迷茫茫地也跟着跪下,嗫嚅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殷看了二人一眼,见舒宝儿诚惶诚恐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平身,这是士其土司的公主吧。”林毅起身,道:“正是。”林殷道:“嗯,远道而来辛苦了,赐座。”一个太监搬了把椅子来,放到龙案右下首。 

  舒宝儿看了看躬身站在一旁的林毅,又看了看坐在正中的皇帝,见他面露笑容,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舒宝儿走上前坐下,手心有些出汗。林殷道:“士其土司身体还好吗?上一次见他还是五年前,令兄舒封王子的箭法超群、武功卓越,想必也已成亲了吧。” 

  林殷言语温和、徐徐叙旧,也不知为什么,舒宝儿却觉得很怕。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冷面冷心的林毅,都不如这个眉目和善的皇帝更让她惶恐。她期期艾艾地道:“父王和王兄都很好。” 

  林殷点点头,道:“听林毅说,你要嫁给他,是么?”舒宝儿脸上一红,早失却了在应长歌和林毅面前的无所顾忌,低头扭着衣带。林殷又道:“可是朕也听说,你和应长歌应公子已有婚约在先。” 

  舒宝儿一仰头,道:“那不作数的,我才不要和他成亲。”林殷笑道:“你现在说不要,只怕过几天又后悔。”舒宝儿道:“才不会,说话算数。”林殷和林毅对视一眼,林殷沉吟一阵,道:“你真要和林毅成亲么?皇室血统,不容儿戏。” 

  舒宝儿心里有点发憷,想打退堂鼓,猛然看见默立在一旁的林毅。他脸上明明没有表情,舒宝儿却总觉得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心下一发狠,道:“我就要和他成亲。” 

  林殷笑道:“这是喜事,朕求之不得。不过嫁入皇室非同小可,你一直在苗疆长大,自然不知中唐宫中礼仪。朕这就派人教教你,只是规矩太多,怕你受不得。” 

  舒宝儿话已出口,再难更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不怕,反正我要嫁给林毅。”林殷点头道:“好吧。”命张贵找来四个太监,道:“你和他们下去,好好学,有什么为难委屈的同朕说。”舒宝儿看了林毅一眼,哼了一声,像只骄傲的孔雀,随着四个太监下去了。 

  不过是学个礼仪,又有何难,舒宝儿浑没把这四个太监放在眼里。等到学上,才知道根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个太监一上来就捧着本《女诫》教舒宝儿诵读。什么“卑弱第一,夫妇第二。”什么“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什么“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 ……只干巴巴地背诵,也不予以讲解。舒宝儿中唐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哪能听得懂这等妙意?顿时如坠云里雾中,混沌一片。 

  那太监读一句,便让舒宝儿背一句,背错了就要重来。气得舒宝儿大叫大嚷,那些太监眉毛都不挑,只恭恭敬敬地道:“如果公主不爱读了,请禀明皇帝就是。”舒宝儿一想起林毅那张冰冷冷的面容,赌气挺下去。 

  但是她背得不好,大半天连一段都复述不下来,中午不给饭吃。第二个太监上前,教舒宝儿立走坐跪,见人行礼。 

  见到太后如何行礼,见到皇后如何行礼,见到皇上、妃嫔、亲王、郡王、王爷等等如何行礼。平日见面要怎样,大典时要怎样。站在哪里,何时跪下,一举一动都有讲究。一个“跪”字就让舒宝儿做了几十遍,低头躬身、曲膝下拜,再如何提裙起身。 

  翻来覆去两个多时辰,舒宝儿又饿又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好不容易等那几个死气沉沉的太监高声道:“公主辛苦了,皇上有旨,请公主偏殿休息。” 

  舒宝儿欢呼一声,当先跑了出去。偏殿早已备下膳食,桌上鸡鸭鱼肉,林林总总,冒着热气,阵阵香气让饥肠辘辘的舒宝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却听一旁的太监道:“请公主自重,皇帝还未到。” 

  舒宝儿怏怏地放下象牙箸,坐着干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脚步声响,舒宝儿立时跃起,回头一看却是林毅。林毅也不理她,自顾自站在一旁。偏殿中静如荒庙,周围太监宫女木胎泥塑一般,似乎没有半点人气。只听得舒宝儿腹做雷鸣,声音大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时间一寸一寸过去,皇帝一点要来的迹象都没有。舒宝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是气苦又是难受,见林毅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委屈,落下泪来,抽抽噎噎地道:“我好饿……皇帝什么时候来呀……” 

  林毅淡淡地道:“正在和礼部谈论寿诞事宜,估计一个时辰以后吧。” 

  还得一个时辰?舒宝儿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呆了半晌,忽然大哭出声:“我要回家!” 

  于是,这位天真活泼的苗疆小土司公主,被中唐的皇帝柔声细语哄慰着,踏上归途。林殷命二十名侍卫和六名宫女随侍,赐予众多奇珍异宝。怕公主沿途寂寞,还捉了两只白兔、两只鹦鹉、两只雪狐陪着。又派了两个杂耍班子,一路陪公主玩耍。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苗疆而回。 

  林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应长歌,索性向皇帝哥哥告假,把应长歌困在床上好好“教训” 了一番。直到第七天早上,才神采熠熠周身舒泰地起床洗漱,看一眼遍身吻痕昏睡不醒的应长歌,心情大好,坐轿来给皇帝见礼。 

  五月初一是皇帝林殷的寿诞,按照中唐惯例,皇帝登基第一个寿诞要大肆庆祝,邀请各方边国使臣,普天同庆、万民欢举。 

  礼部尚书、鸿胪寺卿和光禄寺卿刚和皇帝商议妥当,躬身退出。庆典之事非同小可,关乎国家脸面,自当慎之又慎。林殷不像林测,对小节极其在意,就连盛典之时所奏宫乐乐律乐辞也要一一修改润色,半分不能苟且。几番询问下来,弄得数位大臣个个直冒冷汗,如坐针毡,于是愈加谨慎小心,不敢出错。 

  林毅跪下给皇上行礼,见林殷拿着封信正在详读,便知是安王的密函。因道:“九叔回来么?再不动身只怕来不及。” 

  林殷道:“哼,他也学会搪塞朕了。”顺手将信递于林毅。林毅打开看时,见上面两行工笔小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林毅心中好笑,脸上不带出半分,只默然不语。林殷来回踱了几步,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沉吟半晌。转身走回龙案,提笔润墨,略一思索,落笔写下: 

  纵使此身共日月,怎堪离愁慢杀人。 

  叫张贵过来,道:“命人将此信三日之内务必送到安王手中。” 

  87 一向天涯信不闻 

  四月中旬,皇帝林殷接连下旨,大赦天下,蠲免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陕西四省三年钱粮,废除腰斩等肉刑。屏弃苛政,与民生息。一时间,百姓无不欢欣雀跃,额手称庆,当真是普天同贺、四海欢腾。 

  小满一过,各地方的颂表、贺礼已陆续送达。奇珍异宝古籍字画土特乡产,各费心思各显神通。礼部派专人入库存档、登记造册,忙个不亦乐乎。又过数日,周边国家派遣的贺寿使臣接踵而至。 

  宫内也是热闹非凡,皇帝有旨,这次宫内诸人赏赐比往年多出一倍。自太后、皇后以下,个个笑逐言开。净室扫尘、扎彩灯、布彩幔,再配上盈盈春意芳菲碧草,更是锦上添花,喜气洋洋。 

  只有安王林湛,杳无音信。 

  自上次林殷一句诗寄去,林见秋就突然失却踪影。林殷召回了那三十名宫中侍卫,并未苛责——林见秋要走,谁又拦得下?他下令命山东及周边州府密切注意安王动向,有任何蛛丝马迹,一律密折上奏,只是一直到五月初一的正日子,还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一切事宜按部就班地进行,五月初一一大早,林殷便盛装祭拜宗庙,再率领文武百官祭拜天地。一直到午时以后换了燕弁冠服,这才坐乘舆到太和殿。 

  文武百官早已在太和殿广场中列队等候,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尽皆掀袍下跪。中和韶乐乐声大作,黄钟大吕交错齐鸣,当真是雍容典雅声震九重。林殷走到当中金龙宝座前,众臣起身,复又跪下行礼,只听皇帝道:“众爱卿平身,赐座。”这才各自走到座位旁安静地坐下。 

  这寿宴非比寻常,按规矩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进入太和殿中于皇帝同殿而坐,其余诸官员皆列席月台之上,座位次序半点马虎不得。 

  太和殿中,除了列位功高爵勋的王公大臣,还有周边各国前来贺寿的使者。只听鸿胪寺卿高声道:“有请北楚国使者,北楚理亲王单无伤奉上贺礼。”林殷转头看去,见一个男子昂然而起,虎目鹰鼻,一脸桀骜之气。北楚建国不久,与中唐并无外交,此番皇帝弟弟亲至,显是友好之意甚诚。 

  单无伤单腿跪地,道:“敝国皇帝听闻中唐皇帝陛下寿诞,特命小王前来恭祝,愿与中唐永结友邦,互通往来。”林殷点头微笑,道:“尊使远道而来,辛苦了。”单无伤道:“敝国皇帝备下薄礼一份,不成敬意,还望笑纳。”言罢起身,一个少年双手捧着个长长的木匣,躬身上前。 

  那少年将木匣打开,无意中抬头。众人见他双目狭长,鼻挺唇红,竟有几分极像皇帝林殷,不由齐齐“咦”了一声。那少年面上一红,慌忙退下。单无伤从匣中取出两把长剑,道:“敝国皇帝知道贵国崇尚文治,却也尚武,因此命敝国最杰出的工匠锻造宝剑两柄。雌剑剑泛红光,名唤‘情殷’,献于皇帝陛下。” 

  张贵上前几步,接过长剑,放置龙案之上。林殷信手抽出,果然清若秋水,隐带红晕,轻轻一弹,剑做龙吟嗡嗡而响,脱口说出:“好剑。” 

  单无伤捧出另一把,道:“敝国皇帝与贵国安王林湛殿下有一面之缘,经年未见,甚是挂念。这柄雄剑,剑名‘情湛’,烦请陛下转交安王林湛,以示敝国皇帝时刻牵记,不敢或忘。”林殷接过了,见那剑泛着青光,上面镌刻“情湛”二字。 

  单无伤续道:“此二剑乃是一对,放在一处便可红青光芒交辉,若是分开,便黯淡无色,此是一大异处,望陛下明鉴。” 

  林殷见雌雄双剑一个带“殷”一个含“湛”,已是甚为喜爱,又听单无伤出言提示,暗忖:“平安,这个北楚国皇帝对你可挺好啊。”微微一笑,道:“贵国皇帝心思细腻,礼物别有含义,朕定当与九叔细细把玩,有劳尊使了。”单无伤跪下行礼,无言而退。 

  只听鸿胪寺卿高声道:“有请兹胡国使者,二王子海彻奉上贺礼。”这个海彻却是公主海潮的嫡亲弟弟,不过十六七岁左右,面容清秀,体态颀长。似乎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颇有些紧张,双目灼灼只是盯着林殷看,直到身后随同侍从连咳了几声,这才醒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行礼,惹得周围王公大臣一阵轻笑。 

  林殷温言道:“平身吧。国君身子还好么?听说海潮公主已诞育麟儿,和朕的皇子怀安只差数日吧。”那海彻却不说话,傻愣愣地看着林殷。一旁侍从实在忍无可忍,忙接口道:“正是,公主还念叨陛下和安王。陛下日理万机不敢有劳,想请安王到敝国叙旧。”林殷笑道:“有劳公主惦念。” 

  那侍从一拍手,两个侍卫抬着个条案出来,上面似有一物,盖着红色锦缎。那侍从道:“敝国国君奉上贺礼一份。”将红色锦缎扯下,殿中诸人只觉眼前一阵光芒耀眼,过了好半晌才看清,那竟是用无数珍珠串成的两条龙。一条白一条黑,珍珠个个有拇指甲大小,浑圆剔透,加起来足有几千颗。两条龙龙眼皆是红色宝石,龙身镶嵌各色珍宝。当中一个母珠,竟大若儿拳。众人“啊”地一声,啧啧赞叹,难得这许多个头匀称的珍珠,黑珍珠者更是名贵。这份礼物着实不轻。 

  林殷目光一闪,道:“贵国国君和公主竟备下如此厚礼,真是颇为费心了。”那侍从鞠了个躬,道:“敝国国君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林殷道: “哦?说来听听。”侍从看了一眼海彻王子,道:“便是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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