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饮砒霜[东南亚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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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饮砒霜[东南亚神话]-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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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烧云的艳红隐在藏青的天幕中,繁星点点,闪烁明灭。莽莽远山开始变得模糊飘渺,那是一条透明的大河,正卷着薄雾从须弥山顶奔流而下。
  天界打开了通往人间的天河,高八万四千由旬的须弥山,走天河水道只需三天两夜。
  阿叉抱着持梨睡在内殿,他的三只宠和琉璃挤在一起,睡在微温的火堆旁,琉璃迷迷糊糊嚷着好些人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出现频率最高,一万八千零四十九次。门天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给小伞上油,见我不睡,便走过来与我攀谈。
  “吵到你了吧~”
  “……?”
  “琉璃那家伙,说梦话吵到你了吧。”
  “……他好像总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嗯,是啊,那家伙以前喜欢上一个姑娘。姑娘是个凡人,他俩初遇的时候,姑娘扮成个公子,他装成个小叫花,两人为了抢一块刚出锅的臭豆腐闹腾出了感情。凡人毕竟是凡人,活过一世入了轮回,也不知落到哪一道,竟再也寻不着了……从此落下这么个痴病。”
  “入了轮回就再也找不着了……”
  “最初几世还能找着,不是变了容貌就是改了性别,有时是个刚落地的娃娃,有时已是古稀老翁,有时是只山雀,有时是地狱里的妖魔……寻寻觅觅,百般变千般样……你知道,此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此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此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进入的位置,也不是相差的年纪,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进入的位置……”
  “当然,这个距离只是对于琉璃而言。对于我而言,咳,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眼看着大盘跌到3971点,恨自己没早些一刀了断你……”
  “……”
  门天将雨伞变成帐篷大小,支在琉璃背部给他挡风,自己也靠着火堆进入浅眠。
  我坐在山崖边的圆石上,看着天河河水一点点往山下推进。
  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吗……
  回到善法堂天,师傅忙着与天界群臣开会,我则接替下师傅的部分职务,将调动过来的兵力逐一划分编排。
  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过去,摩陀也从阿修罗道回来,出任新职。这几年治安良好,天牢里本就没关几个人,顶多是些临时拘留的。摩陀空闲了时间就下山来找我,找我喝酒,帮我安置兵力。但他不去看师傅,只是拿着器械跑到师傅的院子外折腾那十一株雪玉海棠。
  我问摩陀为什么不去拜访师傅,摩陀拿出请柬,晃晃,说老子是回来参加天帝婚礼的~!
  我拿过羽毛编织成的七彩请柬,请柬正中央开着一朵粉红的莲花,花蕊是一颗半圆形的水晶,凹刻着一个人像。镜湖水的面庞,秀目如月,过雨樱桃似的丹唇,身子半倚梁柱,仙羽衣摆随风轻扬出娇柔的剪影,十指凝荔而修长,伸成清丽的兰花指拈着一支白莲。回眸,顾盼,莺语飘香。
  与我同年的摩耶,如今理圆四德,智满金身,竟是这般美貌不可方物。
  摩陀见我捏着请柬低头不语,咳了一嗓子,说你还年轻,放不下那是正常的。你若喜欢就拿去,这钱币不但看相好,还是助长业力的至宝。天帝对摩耶那是真心实意,竟拿自己的金身之血造钱币。别说你没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哎,怎么,不喜欢啊?也是,你见了伤心,还是别拿的好。
  我将请柬递还给他,说没想那么多,只要大婚顺利进行就好。
  摩陀捶了我一下,说小子懂得顾全大局,长大了不少。
  天河河道已经通到了西霍耶尼的港口,那迦族守卫海域,凡人驻守都城,天河两岸矗立着天兵天将。
  三天后,天帝会乘着由巨龟伏驮的宝船,来西霍耶尼接摩耶到善见城天帝殿完婚。
  财富女神…吉祥天,奉上点着红烛的九瓣红莲,万万朵红莲水灯从裹着白雾宽余百丈的天河上游顺水而下。迦摩爱神和乌莎斯霞光女神,组织小仙女用晚霞和露水绣出千幅喜庆长卷,点缀在天河两岸随风飘舞。陀利陀。阿婆提耶空间之神,取来莲华藏世界中央之香水海上无边妙华光,铺撒在天河底部,圣洁之光从透明河底射向天空,神光恢宏如空谷之传声、明镜之互射,震慑心魂……
  我监护祭祀女神伊达的神官队,将聘礼从善见城送到西霍耶尼的皇宫。除了天界诸神,人间四部洲各国皆送来贺礼,阿修罗道、畜生道也派了使臣前来道贺,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堆满了皇宫,迦楼罗甚至拆了一处宫殿的琉璃墙,光留下柱子和殿顶,专门放置送来的珍禽异兽。
  神官队去了后殿休息,我则在偌大的皇宫中漫无目的闲逛。
  黄金之乡…西霍耶尼果然名不虚传,贴着金箔山峰般的塔顶、庙宇、楼阁、甬道,五座高耸入云的莲花蓓蕾神塔在婆娑树影中金光闪闪、如梦似幻。
  午后的倦意还逗留在微风的呼吸间;露泣在空气里,湿草的懒味悬垂在地面的薄雾中。
  榕树下,摩耶用乳油般柔嫩的手摘下一支鲜花,满脸欣喜,幸福洋溢。
  我沉静地站立着。
  藏起的鸟儿在密叶中歌唱;芒果树在石径上撒着繁花,蜜蜂嗡嗡飞来。
  池塘边湿婆天的庙门开了,神官开始诵经。
  天空和庙里的锣声一同醒起,街尘在驱走的牛蹄下飞扬。
  把汩汩发响的水瓶搂在腰上,侍女们从水泉边走来。
  你的钏镯丁当,你的笑容绽放。
  我沉静地站立着。
  感受你的快乐,太阳透过盔甲、皮肉,将一颗心晒得暖洋洋的。
  翌日,一切安排妥当。
  神官举行祈祷仪式过后,祭祀女神伊达领摩耶去圣池沐浴,温热的千迦林河水浸泡着天界的白色曼陀罗,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侍女官在宫殿中莲步轻行,瑰色的熏香、华丽的礼服、璀璨的珠宝、点睛的圣水、绘图的墨汁,每一样东西都规整在它该在的位置,只待摩耶沐浴完毕。
  过了很久,祭祀女神伊达出来了,神色凝重的嘱咐神官去寻找一样东西。神官们面面相窥,宫殿太大,神官太少,总管支退杂役关了后殿殿门,留下侍女官带着侍女一起帮忙。后殿里烛火摇曳,大家屏着呼吸翻箱倒柜掀帐撩帏,碰着了额头、撞翻了花瓶……
  我问神官丢了何物,我能否帮忙?
  神官心急火燎,比划着失物的样子,一串纯金打造的铃铛,小若蚕豆,一字开口。此物乃天界至宝,成双成对,十年前由天帝亲赐,前日特嘱咐伊达必须将铃铛佩戴在摩耶左手。方才摩耶沐浴完毕,伊达又清点了一遍服饰配件,唯独不见金铃。询问摩耶,摩耶不知,想是间隔多年记不太清了,现在东西这么多,铃铛太小也不起眼,找了半天还没找见。
  神官说,我正要再去一趟摩耶寝室,阁下若有闲时,代劳去一趟寝室旁边的梳妆室,或许不知情的侍女放在了那边。
  我点点头,与神官同往。
  入了内室,室墙上挂满了绣着莲花的粉红绸帐,熏香袅袅,一股活泉水系绕过半个屋子。整块云母雕刻成曼陀罗花状的梳妆台面,上面罗列着大盒小盒精巧华美的珠宝,梳妆镜是用阿修罗道特有的矿石做的,折射出的光线柔和唯美,临照镜者心静神宁。
  我摘下护手将半掩着的盒盖逐一打开,细数着每一件首饰,生怕看漏眼。木架上是耳环,浅盒里放着胸针,宝石项链放在丝绒盒里,水晶支架上挂着琥珀、玛瑙。丝巾叠放在小格子里,唔,漏了一个别针,香粉盒后面藏了根玉簪,还有一幅肖像画,画框边散落着几颗孔雀绿的珍珠……
  我顿住身,往回退了一步。
  画像上的人是……馒头。
  我呆在原地,伸出的手指停在画像前,冰冷如铁。
  他让我在这铃铛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说九九归一,有了这铃铛我才能和他在一起;他说,十年后他会戴着一串和这一模一样的铃铛来接我……他为什么要给我这铃铛?他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铃铛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十年后要来接我,他想带我去哪?
  小若蚕豆,一字开口的金铃,十年前由天帝亲赐,必须将此物佩戴在摩耶左手……询问摩耶,摩耶不知,想是间隔多年记不太清了,现在东西这么多,铃铛太小也不起眼,找了半天还没找见。
  十年前、铃铛、馒头、天帝、摩耶、我……
  取下护盔,我凝视着镜子中的那个人。
  一身幻月宝甲,腰配双头孔雀翎,师从战神,菩萨鬼子,所向披靡的前锋大将。
  他的脸……与摩耶一模一样。
  我坐在床边,看着摊放在床上的布包,布包呈凹凸起伏,青灰棉布质地仍然遮盖不住往外氤氲的阵阵金光。一串九个金铃,其中一个刻上了我的名字,小施主。
  一夜无眠。
  我想了很多,脑中一片混乱,试图捋清头绪,冥冥中却又害怕什么似的。我发现,我并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馒头是天帝…因陀罗,帝释天。摩耶的未婚夫。回想起来,当年馒头是错把河边的我当成了摩耶吧,因为摩耶之前在西霍耶尼已经见过他了。
  他送我的东西本是要送给摩耶的,面对那么温柔的他,第一次拉起我的手赞美我的人,我不明就里的接过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一时的贪念。从波利耶多林下来的时候,看到阿叉和持梨的拥抱亲吻,我不禁疑问,男人和男人是否也能在一起,因为一时的贪念。
  我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我又希望获得什么?
  什么叫喜欢?喜欢就是淡淡的爱。
  什么是爱? 爱就是深深的喜欢。
  面条说的话,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懂。我不懂面条说的这种喜欢,这种爱,无论淡淡的,还是深深的。二十五岁的我,只懂得如何打仗,如何斩妖除魔。
  你说要带我走,就算是真的,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放不下梦遗,放不下为我惨死的达迦林寺五百多位僧侣,放不下师傅的重托,放不下摩陀的信任,放不下摩耶的微笑,放不下那些被屡屡进犯的妖魔恶鬼欺凌的人间众生,那些掏心剖腹的男人,被□切乳的妇女,当玩物一般活烧的老人,还有那些尚未出生还连着脐带的婴儿……我只懂以血还血的杀戮,用一场新的战争结束另一场战争。
  我习惯了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习惯了俯视满眼鲜血的疮痍大地,习惯了刀尖没入肉体的闷响、血液喷射的咝咝声,习惯了在荒漠中聆听冷风四横的寂静,习惯了边喝着烈酒边擦拭盔甲上的血痕。
  我不是娇柔的女子,亦非温文儒雅的公子。我不懂花前月下、情意缠绵,不懂诗词歌舞、治国安邦。
  如果我不是和摩耶长得一模一样,如果那天我听师傅的话再也不去千迦林河,你就不会认错人,不会对我说那些话,不会把东西交给我……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一无所有的我,除了用这身武艺保卫一方净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就象我没有什么能送给摩耶一样。
  我没有想过要怎么样,也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那年在黑水崖畔,热闹欢腾美酒飘香的先锋营中,新郎用芭蕉叶沾着朱砂涂在新娘头发分缝处,水状的朱砂流到新娘的额头,祭师用古老的梵文歌颂着他们的结合,祝福他们相爱到老。
  我如拉玛神一样值得称颂,
  你如同梨俱吠陀一样值得赞扬,
  你犹如大地,我好似太阳。
  我俩欢欢喜喜地结婚,
  早生貴子,儿孙滿堂,
  各个长大成龙成凤,
  我们自己也长寿健康。
  这是在一切生灵血管里奔腾的生命之流,在男与女之间,在阳与阴之间,繁衍出新的生命,神圣的欢乐从大地中破土而出,蔚为芳草无数,发为绿叶繁花,摇曳如波浪起伏。
  摩耶将诞下天帝的儿子,未来佛…弥勒。当弥勒佛重现涅槃,时光之河上的三世佛,前世、现世、未来三点交汇,此世界将消除一切孽障恶业,六道归一,大道正法。
  六道中人皆属生命。谁无父母,提携捧负;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情爱,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这是千万年来众生的期盼,也是我的期盼。
  第二天天还没亮,后殿内依然是一片莹弱的烛火,总管连揭地板的念头都有了。我借巡视的理由进入梳妆室,选了一个角落中最不起眼的盒子,将铃铛放了进去。
  一串八个,小若蚕豆,一字开口的金铃。
  第九颗我拆下来放回了布包,因为上面刻了字,用刀刮不掉。
  从梳妆室出来时,我碰到了摩耶,还有师傅。
  穿着新娘华服的摩耶,云巧迭盘龙髻,绣带轻飘彩凤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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