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 by:君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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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似海 by:君侬-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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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维民都讲过,同学们说可能最近丛钧崭也要讲演。”  
月儿突然两眼一亮,好象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光也黯淡  
了,沉闷地低下了头。  
子萱能感觉得出,月儿是想去听丛钧崭的讲演,但又怕沈老夫人不同意。子萱  
本想提议丛钧崭讲演时带月儿去听,但转念一想又没说出来。一方面是丛钧崭讲演  
只是大家的推测,有没有还不一定,不要让月儿老揣着个渺茫的希望。另外他想现  
在跟月儿提出来,月儿一定拒绝的,不如把这个事情放在月儿心里,让他自己思量  
着,可能思量越久,想去的渴望就越大,到时候再提出来,他说不定就同意了。于  
是子萱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也作新诗的?”  
月儿正有些茫然的想着刚才的话,突然听子萱这么一问,脸一下就红了“你听  
表哥瞎说!我怎么会写新诗呢,我学的都是旧学。”  
“可是你自己读了这么多新文学作品,一定有很深的感受。写了就拿出来给我  
拜读拜读吗。”  
“哪有啊,我只是喜欢看,根本不会写。”月儿还是抵死不承认。  
子萱看着月儿故作镇静的认真样,觉得好可爱,就起心逗逗他,装出生气的样  
子来:“好嘛,还是觉得我是外人,没有你的亲表哥亲,能给他看,不能给我看,  
那,算了!”  
月儿有点急了,脱口辩白道:“没有,表哥也没看过!”话一出口就明白过来  
自己说漏了嘴,脸更红了。  
子萱笑了起来:“哈哈!健云没看过,就是说有了。”  
月儿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窘得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从小径那边小娥匆匆地走了过来。月儿见她来,马上站起身,好象  
很生气的样子:“你野到那儿去了,拿个手绢拿了这么久?”  
小娥忙说:“正好遇见大奶奶,问小姐干什么呢,我说在花园看书,大奶奶又  
问起最近几天小姐的起居,我在那儿回大奶奶的话,才耽搁了。”  
月儿听了,才罢了。又慢慢坐下了,却偷偷地瞟了子萱一眼。子萱看着月儿假  
装生气叉开刚才的话头,觉得十分有趣,就还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也不说话。月儿  
好象也不知说什么好,大家就僵着了。  
还是小娥先说话了:“大奶奶说,天晚了凉,让小姐别在石头上坐太久。”  
月儿听了这话就说:“是不早了,回去歇歇就该吃饭了。”说着话又站起身,  
接着转向子萱说:“秦大哥一起走吗?”  
子萱故意很庄重的说:“还是大小姐先走吧,我再呆一会儿。”  
月儿看他一脸正气,以为他真的生了气,当着小娥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说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子萱道:“请吧。”  
小娥收拾起坐毯,月儿又和子萱行了礼,才往园子外面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看了子萱一眼。子萱见他回头立刻又绷起了脸,月儿见他这样,嘴一抿,有些委屈  
的样子,回头径直往前走。子萱看见月儿走远的背影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初夏的夕  
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第四章 锦瑟年华谁与度  
到晚上上灯以后,子萱一个人在屋里书桌前坐着,对着窗外的初升的一钩上弦  
月,呆呆的想着白天的事。这时伺候他的小丫头筝儿进来了。  
“大小姐房里的小玉来了,说是大小姐让她送东西来的。”  
子萱听了一楞,月儿怎么会给自己送东西来,又有什么可送的呢?等回过神来  
忙说:“快请。”  
不多时小玉跟着筝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本书。站到子萱面前,小玉说:“这  
是大小姐借秦少爷的书,大小姐说看完了让我给秦少爷送来。”  
子萱接过来一看,正是那本《拓霜集》,心中有些疑惑,但又不能说出,只说  
:“烦劳你了,坐一坐,吃口茶吧。”  
小玉忙谢道:“不用了,小姐还等我回话呢。”  
“回去替我给小姐带好,让他好好休息。”  
小玉答应着,告辞出去,子萱让筝儿送送。  
两人出去以后,子萱忙拿起书来翻看,翻了几页就发现里面夹着张纸笺。展开  
来一看,上面写道:  
踏雪寻梅是哪一朝哪一代的风流今夕何夕又过了几回回离乱干戈  
江南 犹在雨中独自吟唱采莲女的清秀那脉脉流水 不忘叮咛莫愁  
柳絮年年去落红年年留是等待湘云的吟咏是为了黛玉来收拾都只在一卷旧书里  
把春光苦捱成秋  
古渡自名桃叶桃花又上了哪一个少女的鬓头一千年又是一千年说不完的唐宋唱  
不尽的商周是从什么时候便留下这永远有人上演的儿女情仇  
子萱与月儿单独相处的机会多了,他越来越经常地带些新书、杂志给他看,慢  
慢的他也开始能感觉出月儿隐藏起来的喜悦。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有些飘飘然的成  
就感,似乎今天自己能给小小的月儿带来欢乐,就说明总有一天自己也能给天下所  
有人带来欢乐。  
两人都没提过那天夜里的事。子萱有时甚至想,那天是不是自己喝多了,看见  
的幻象。可那面容体态又真真是月儿,自己那时还没见过他,怎么会想象得如此真  
切。在往下,他会胡乱想到,该不是自己在梦中见了月儿的灵魂,想着又骂自己,  
怎么会相信这些不科学的东西,但是还是禁不住要想,是不是冥冥中有个力量,安  
排他们在灵魂的世界里先见上这么一面。  
这天学校贴出海报,丛钧崭要在礼堂讲演。子萱一直想好好安排个计划,带月  
儿走到外面去,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于是他决定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想办法  
带月儿去听讲演。  
到沈府这么久,子萱也把沈家上下的情形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知道沈怀远  
和宋雪晴其实并不想把月儿关在家里。只是老太太怕月儿自己出去有闪失。但老太  
太对月儿又是宠爱有加。如果月儿真自己提出来要去听讲演,而自己和健云又保证  
好好照顾他,说不定老太太也会准的。于是他想先和月儿说好了,再去和老太太说。  
子萱从学校出来,一路走,一路想着:慢慢的让月儿多去学校,多接触同龄人,  
他就会从封闭的世界中走出来,到合适的时候,还可以让他插班上学,月儿那么聪  
明,一定很快就能跟上学业,到那时他自然就会把装扮改过来。这样他就可以过正  
常的生活了。  
回来沈府,子萱兴冲冲的赶到月儿房里。一进门,刚想叫月儿,眼前的景象却  
让他楞在了那里。  
月儿屋里一片宁静,阳光透过纱窗撒在案头和地上。月儿正坐在窗前的日头影  
里,仔仔细细的绣着个香囊。  
月儿抬头,看见子萱进来,也没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只微微笑了笑,说了句:  
“秦大哥,你来了?”  
平日里,月儿这句“你来了”都会让子萱觉得十分温暖。因为月儿没有正式的  
和他见礼,正是说明不把他再当作“别人”了。  
可今天子萱却没有注意这些。他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怎么还作女红?”  
月儿微微一征,然后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是女孩呀。”  
“可你不是!”  
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子萱似乎已觉不出作一个女孩的咒符在月儿身上的  
作用,月儿从不扭捏作态,也不故作柔弱娇气。渐渐的子萱连他穿着女孩衣服这个  
事实也有些视而不见了,只是当月儿穿了件漂亮的衣服而已。  
  
可是眼前的一切硬生生的把这个事实又抛到了自己面前,月儿确实屈从了那个  
压迫他的命运,中规中矩作起他的女孩来。子萱觉得自己有一种被出卖的愤怒。  
月儿也看出了子萱的恼恨,静了一会儿没说话,等他渐渐平静了,才幽幽的开  
口道:“这些都不由我说了算。”  
听了月儿的话,子萱急急的说:“月儿,你应该作你自己。”  
“我自己?我自己是谁?”  
“你自己首先是个男孩。”  
“如果那样,就没有我了。”  
“可那是迷信!”  
“也许吧,可我的一生都建立在这个迷信之上。”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月儿才又开口说:“你可以把这一切都看成一个笑话,但它就  
是我生命的全部。  
大约在七八岁上,我开始觉得自己和妹妹还有身边的丫环不大一样。我一直感  
到困惑。到了十岁上,虽然没人告诉,我也知道了,自己其实更象健云表哥,还有  
姑妈家的文凯表哥,文熙表弟。  
后来妈妈告诉了我整个事情。于是我知道我的一生都是一个骗局,而且骗的是  
老天爷。有时我觉得老天爷不会那么傻吧,就算我穿着女孩的衣服,难道他还看不  
出我不是吗。更多的时候,我觉得好累,因为我不知道这骗要骗到什么时候。一辈  
子都作个骗子,真的很累的。“  
子萱感到一些迷惘。好一阵子以来,他已经很自信的以为自己完全了解了月儿,  
月儿的喜,月儿的愁,他都可以分享与分担。他甚至还在为月儿打算了走出这深宅  
大院的未来。但此刻,他又有些不自信,月儿所说的一切,他以前没有考虑过。他  
再次问自己,自己给月儿的一切,月儿真的喜欢吗?  
“我还记得那天妈妈告诉了我一切之后,我回到园子里,杏儿、菀儿和几个小  
丫环正在踢毽子。菀儿眼睛尖远远的就看见了我,她招手让我也一起过去玩。我站  
着不动,只是看。杏儿看见菀儿招手,也回头看见我,叫我:”姐,快来呀,一起  
来玩。‘我只是笑了笑,还是没有上前。  
几个小丫头正玩得起劲,也顾不上我。我就在一边看着。她们笑着、跳着。杏  
儿的黄裙、菀儿的粉裙、秀鹃和秀蕙的蓝裙,裙边飞起象一朵朵盛开的大花,夕阳  
中随风飘摆。一张张粉红的笑脸,正象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我知道我也在微微的笑着,但我的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我第一次感到这  
一切都把我排除在外,自己虽然和她们在一起,却并不真的属于她们,而属于我的  
那朵花蕾,也许永远不会开放。“  
月儿的眼里有些潮湿,两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终于顺着白晰的面颊滚落  
了下来。  
看着月儿流下泪来,子萱竟感到手足无措。  
他觉得十分奇怪,从听说月儿以来,一直以为月儿爱哭,也无数次设想了他哭  
时,自己该如何劝慰他。但这么久以来,月儿还是第一真的哭了,可此刻,自己却  
完全忘记了应该怎么办。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下决心走到月儿面前,有些怯怯的把月儿揽在了怀里,当  
月儿的身体靠在他身上时,他感到片刻的窒息,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把月儿紧  
贴在自己怀里。  
  
第五章 惜春长怕花开早  
子萱没提带月儿出去的事。从那天以后一直没有提过。而且似乎那天以后他反  
倒更多的希望月儿就呆在家里。  
那天以后,子萱还起了一个变化,就是每当他想起月儿时,心里勾画的画面也  
变了。  
子萱是一个好幻想的人,小时候他就爱把自己希望发生的事情,象电影一样在  
脑子里排演。在他听说月儿之后,他就老是设想着在自己的帮助下月儿怎么变得朝  
气蓬勃,怎么和自己、健云、同学、朋友们一起参加到有意义的活动中去。可是现  
在,每当他想到月儿时,月儿总是只和一个人在一起,那就是——他自己。  
渐渐的子萱开始对沈家大宅那沉腐的气息也没了那么多的厌倦,好像自己也融  
入了进去。既然新世界似乎还遥远,子萱也就随遇而安的品味起旧世界的精致来。  
子萱本不喜欢古玩字画,觉得它们空洞,只是些技巧的玩弄,不象西方现代艺  
术有着激动人心的主题和催人奋进的激情。但是现在,他也开始喜欢把玩起月儿屋  
里的古董玩器来。  
子萱以前只爱看电影和文明戏,可是健云从小就是戏迷,回了北平更是如鱼得  
水,沈家上下本来就是闲人多,老太太爱叫个堂会。健云还觉得不过瘾,还常拉着  
子萱上戏园子。子萱开始听不懂,多听了两次渐渐品出了味道来,也上了瘾。在戏  
园子里走动多了,难免要遇上菱仙。每次见面子萱都觉得很尴尬,但菱仙却不在意,  
每次下了戏都下来到子萱他们座上坐坐,一来二去大家倒真的熟识了起来。  
不知不觉学校放假了,家里来信让子萱回去,子萱推说头一年功课忙,想利用  
假期多温习一下功课,就没有回去。可子萱把大多数的时间都耗在了戏园子和月儿  
屋里。  
这天吃过中午饭,子萱回屋坐了坐,觉得无聊,拿了本书翻翻,也看不进去。  
想一想,又起身往月儿屋去了。  
月儿不睡午觉,是怕白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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