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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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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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桑桑的伤势不宜颠簸,暂时就在这个院子里住下。任宣连夜吩咐人取来需要的草药,在右手肘和右膝盖上敷了一层又一层,虽然气味古怪,但那钻心的疼倒真的稍稍好了些。

    元上陌问了问她的伤势,得到一个“只要好好调养便无碍”的回答,当夜就回去了。

    这没心没肺的未婚夫。

    倒是任宣照顾了她一整晚。

    真的,是一整晚。

    睡着睡着,她会迷迷忽忽醒来一下,又迷迷忽忽睡去,每一次都看到任宣在旁边守着。

    不可思议,梦境如此真切,连时间都这样真实地流淌。

    然而睡着了,就会醒来的吧?

    醒来了,这奇异的梦境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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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眼皮上感觉到了亮光。

    她打了个哈欠,脑子里涌进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高考第二天了。

    顺便伸个懒腰,却被从手上和腿上传来的剧痛惊醒。

    真的——醒了——

    睁眼处,不是淡粉色的壁纸,不是乱堆的书桌,不是枕边的粉红猪,不是右边的电脑,不是会尖叫的闹钟——

    一切仍如昨日,土木结构的房屋,宽大的木雕床,挂着看不出原本色泽的帐幔。

    床边,守着昨夜梦里的清俊帅哥,任宣。

    见她醒来,他微微笑,“醒了?”

    醒了?不,不,没有醒,她还留在梦里!

    她还在做梦!

    还是接着昨天的梦!!!!

    说不出的恐惧,如水一样淹没了她,“你掐我一下。”她说。

    任宣不明白。

    “拉一下我的头发,打我一下,总之随便怎么样都行……”桑桑烦躁地捂住脸,隐隐有相当糟糕的预感。

    任宣想了想,轻轻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不算痛,一点点的疼。

    其实何必做这样的实验?昨天那样摔下来,那样真实的痛楚,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良言,药已经煎好了,要不要现在喝?”

    “你叫我良言?”

    “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你,怎么了?”

    “我姓尚,叫尚良言?你一直这样叫我?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你出生,我就认识你了。我母亲是你母亲的姐姐,我们是表兄妹,你不记得了吗?”任宣忍不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尚良言?尚良言?”桑桑怔忡地念,忽然问,“你有镜子吗?”

    “没有。放心,摔下来时并没有碰着脸。”

    “没镜子?”桑桑内心焦躁,思绪纷杂,“那、那去给我打盆水。”

    任宣依言打来水。

    水面不停波动,而后缓缓停下。

    一张不停摇晃的脸,终于慢慢定下来。

    于是,她看清楚了水中的脸。

    水中的人,有两道细长的眉毛,眼睛大而秀丽,鼻梁极精致,下巴尖尖,长发有些乱,神情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这张脸很美,我见犹怜。

    路桑桑的下巴,没有这么尖。

    路桑桑的眼睛,没有这么大。

    路桑桑的眉毛,没有这么细长。

    路桑桑没有这么漂亮。

    这不是路桑桑。

    这是尚良言。

正文 第二章 穿越

    穿越。

    多么神奇的字眼。

    并且神奇地发生在她身上。

    她居然,在高考的公交车上,穿越到晋朝来了!!!!

    神奇吧?!这居然不是梦!

    是真的!

    她真的像无数个女主角一样,神奇地穿越了啊!!!

    桑桑大笑,笑出了眼泪。忽然又悲伤,她的高考,她的高考,她苦苦读了这么多年,却在高考的时候没影了!

    丫环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花厅里又哭又笑的女孩子,大小姐自从回来以后,精神状态就极其糟糕。

    每个人都认为她是被这起意外吓疯了,连身为大夫的任宣也是,连尚良言的亲生父亲尚知敬也是。以她伤势未愈为由,不许她走出院门一步,生怕家里出来个疯子吓着人。

    当然这不能怪他们。怪就怪她不该在吃到一碗细羹羊汤面的时候,哗啦啦当场连汤底都喝了个精光……还有一连串不认识老爹不认识老娘及老妹的行为,足够让所有人对她的正常与否抱有相当的怀疑。

    其实桑桑很想问一问,那些穿越后的幸运儿们,是如何不被人看出丝毫异样且如鱼得水滋滋润润地生活下来的?为什么她一穿越就被关押在土房子里,好容易拼着残废的危险逃了出来,又被当成疯子关押在院子里——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多天,一直没有踏出过院门!!!!!

    虽然这院子里有漂亮的花花草草,虽然房间里的桌椅摆设让她感兴趣了好一阵子,虽然从前要看这些古建筑,还得花钱买票去景点,但也不能代表她乐意被限制自由。

    再漂亮的牢笼,也是牢笼!

    桑桑再一次愤慨到快要哭了。

    “小姐……”丫环桃儿怯生生地走过来,“该吃午饭了。”

    唉。这丫头,原本据说是跟尚良言感情最好的一个,现在却怕桑桑怕成这个样子。

    “我看上去真的像疯子吗?”桑桑问。

    惊恐立刻涌上了桃儿的脸,她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

    “从我来这里以后,我有没有摔过东西?有没有打过人?”

    桃儿继续摇头。

    “我好像连脾气都没有发过啊,为什么你这么怕我?难道你真的认为我疯了吗?”

    “不……不是……”

    “又说谎。你一定认为我是疯子,声音都发抖了。”

    岂止声音发抖,桃儿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蓦地,她跪了下去:“大仙,桃儿斗胆,请你放过小姐吧!”

    “大仙?”

    “您当然不是疯子,可您不是小姐。我从小跟着小姐,小姐的脾气我再熟悉不过。”桃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拿出了极大的勇气,很有一付拼了命的模样,话说得飞快,“大仙您神通广大,小姐却是个可怜人。求求大仙,放过小姐吧!大仙要找人上身,就找桃儿吧!”

    说着,拼命磕头。

    桑桑连忙去拉她,桃儿却只是磕头。桑桑的伤还没好,全边身子形同虚设,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拉不起来,说又不听。桑桑挫败极了,一把摔了手里杵着的拐杖,用得力气极大,拐杖与石径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桃儿吓得呆住,停止了磕头。

    这极用力的一摔,牵连伤处,疼得桑桑直吸冷气。

    痛与怒,一直闷在心里无人能够分担的惊惶与无助一下子暴发出来,桑桑捂着脸,哭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破事?!”桑桑哭嚷,情绪崩溃,“什么鬼小姐,鬼大仙?我什么都不是,我是路桑桑!我还要去考试啊——”

    有丫环和小厮悄悄探出头来观望。

    “怎么了?”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一个美貌少女走过来,美妇问,“桃儿,你怎么把小姐气哭了?”

    桃儿似是极怕她,瑟缩不敢开口。

    这一老一少两位美人儿,便是尚良言的母亲与妹妹。原来桑桑以为是亲娘,后来才知道是后妈。母女俩都是美人胚子,娇媚中有一丝锋利味道,很有王煕凤的感觉。

    “没、没什么。”桑桑抽哽,“我自己伤口疼得想哭。”

    “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吹风?桃儿,你越来越大意了!”

    看她一瞪,似有惩罚桃儿的意思,桑桑连忙抹了抹泪,“是我自己要出来走走,二娘不要怪她。”

    尚夫人刷地回过头。

    桃儿惊恐地看着桑桑。

    妹妹尚喜言则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桑桑哑然,她说错什么了吗?

    “你叫我二娘?”

    尚夫人慢慢地问,漂亮的眼睛里有丝丝银光,说不出来的冷冽味道,桑桑心里一阵发毛。

    “这个……这个……”她是尚知敬的第二个老婆嘛,不叫二娘叫什么?

    “姐姐真是被吓糊涂了。”尚喜言道,“竟然也家里的规矩也忘了。娘可是堂堂正正的尚夫人,这个‘二’字可是从哪里叫起来呀?”

    “哦哦,对不住,大娘。”

    “大娘?”尚夫人又问。

    又不对吗?桑桑脑筋纠结。

    “你又不是侍妾养的,叫什么‘大娘’?”尚喜言转过头,向尚夫人道,“娘,姐姐太不守规矩了,叫她跪瓦片!”

    体罚?!这么狠?

    好在尚夫人还算温柔,道:“你姐姐是在外面受了惊吓,一时失常是有的。而且她现在身上又有伤,应该好好静养才是,讲什么规矩呢?”

    她亲手把横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交到桑桑手上,温言道:“好孩子,养伤要紧,可别出来吹风了。这拐杖也别动不动就扔一边,万一落下什么残疾,可是一辈子的事呢。”

    原来不是所有的后妈都是恶毒的王后,桑桑接过拐杖,心里这样想。

    尚喜言虽然一脸不情不愿,却也只得跟随母亲行事。

    母女俩走了之后,桃儿明显透出一口气:“好险。”

    “什么险?”

    “大仙,你是来救小姐的吧?”桃儿的脸上完全换了另外一付表情,不是怕,不是怯,而是金光闪闪的崇拜,“若不是大仙,小姐一定要带伤跪碎瓦片了!”

    “不会吧?你们夫人那么狠心?”桑桑又惊又疑,“我看她挺好说话的。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和气。”就是眼神有点点吓人。

    “夫人她——”说到这里,桃儿跑出去探头看了看四周,关上了房门,才放低了声音,道,“夫人她对小姐最严厉,一点点小错,都不会轻饶了,跪瓦片算轻的。有一年二小姐说大小姐掐死了夫人的猫,夫人罚大小姐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宿,天亮我扶小姐回来的时候,小姐整个人已快冻成冰了,病了三个多月。多亏任少爷医术高明,又尽心,才救回小姐一条命。”

    看来桃儿真是把桑桑当成了救世的大仙,一五一十都肯告诉桑桑,桑桑听得半信半疑,始终不敢相信那么温柔的尚夫人会这样狠心。

    “那个爹……”哎呀,真是太不顺口了,“那个老爷不管吗?”

    “老爷一味求仙好道,终日只是服用五石散,又忙着散发,家里除非是什么大事,不然老爷都不过问的……”

    “难怪你说你们小姐是个可怜人……娘早死,爹不管,还被后妈折磨,唉,未婚夫又是元上陌那种人,真的……很惨哪!”桑桑十分同情。

    桃儿见这话越说越入港,而且看她说话的口气,已承认自己不是小姐,而是大仙,心里一阵激动,“扑通”跪下:“大仙,救救小姐吧!”

    “我不是大仙啦!”桑桑手忙脚乱又去拉她,“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啊,哪里有本事救别人?”

    “大仙法力无边,一定有办法的!”桃儿到是笃信得很,“看夫人对大仙的态度,就知道大仙的本事非同寻常,也不见什么飞沙走石的施法场面,夫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唉唉唉……我该怎么跟你说呢?”桑桑苦恼极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只要大仙略施法术,让小姐嫁给任少爷,一切,就可以了!”

    “任宣?这又关任宣什么事?”

    “小姐心里的人,是任少爷啊!”

    “那为什么她要嫁给元上陌呢?说老实话我也觉得任宣比元上陌好很多呃!长相属于阴柔那一类,哇,不能说帅啊,简直是漂亮。”

    “小姐的娘亲和元少爷的娘是很好的朋友,七岁的时候就帮小姐和元少爷把婚事定下了。任少爷跟元少爷又是好朋友,就算任少爷心里也有小姐,他也不会说出口……”桃儿急切地望着桑桑,恨不得点炷香来供起她,“总之,唯有大仙能帮这个忙了!”

    桑桑这才想起古代的男女都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完全不能自由恋爱,难怪桃儿说这样的问题只有大仙能解决了,可问题是,她不是什么大仙啊。

    烦恼ING……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桑桑拿起筷子,左手挟菜,特别不灵光,正忙乱间,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跟着一股子草药味率先蔓延进了屋子,不用问,是任宣来了。

    果然,是任宣。一身白衣有些发皱,头发也有些凌乱,手里捧着个瓷瓶,仿佛是世上奇珍。只见他从里头倾出三颗殷红的小丸子,递给桑桑:“良言,快把药吃了。”

    “还吃药?”桑桑皱眉,“我已经一天三趟地灌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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